就像蒙儿的离去那样,娟子也走得很突然,只是一个去了天堂,一个去了远方,我心里不禁寒碜了一下,听着飞机划过机场的航道,载走了娟子的微笑,只在行过的天空给我留下几朵浅浅白云。
往后的日子,我再没有回去她住的蒙儿的家。
白炽灯就放在书桌的写字台上,我给俞儿写信的空余端详着它。信照常是在深夜完成的,我告诉俞儿明天就要和她相见了,激动得无法入睡,便早早地收拾好了行李。把信叠好放在书桌上,看了一会儿电视,睡不着觉,掏出手机给娟子打电话,这是我难改的习惯,每当此时,我才能想起她已经离开,电话早就没用了。她留给我的,只是粗略得连信都无法寄到的地址,看着电话上熟悉的、报出已经停机的电话号码,再不能听那熟悉的铃声,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踱着步,不经意间瞥见放在书柜顶上的盒子,里面全是我写的信件,记得一次老余来家做客的时候,我正在翻看着这些走过的印迹,老余问我那么多的信到底有没有收信人,我摇摇头,告诉他我只是想用写信的方式写下自己的日记罢了。我把排头给他看,上面只写着“亲爱的”三个字,包括俞儿还回来,纸面都隐隐泛黄,同样没有信盒装着的那封。老余也就深信不疑。可是他却不知道,装在盒子里的仅仅是写的信件底稿,寄出去给俞儿的信是从上面再抄出来的。自从她嘱托我别别告诉别人她在莫水河,写信时我同样多了一个心眼,底稿上从来不留下关于她的蛛丝马迹,而给杂志社写的那篇文章,通篇只要出现关于她的,我都只用了“女神”来代替,巧妙地把她在莫河的事实掩盖得严严实实的,这也是刘番猜疑但无可奈何的原因。
我慢慢走过去,从书柜上取下来,突然觉得它无比沉重,就像承载着我生命中的万千情感和对俞儿的爱与责任。
可以完全放下手里的事情到莫河村去看望俞儿了,从激动到心神不宁再到焦躁不安,我被狂喜冲撞得头晕目眩。翻着写给俞儿的这些文字,我并没有认真去读,只在脑海里闪现出成千上万的俞儿的身影,微笑的、默默矗立的、挂满泪水的、因离别而痛楚的、因怀念而消瘦的……时间把这一幕幕从我记忆的深处、沉睡的梦里洗炼出来,放在了我生命最重要的位置上。
夜朦胧,黎明就快要来敲打我凝望远处的玻璃窗,然后把我送到车站回乡的客车上,关上灯,我尽情品味着这样的黑暗,就像独坐窗前品着那杯令人心碎的咖啡,一样的浓烈情怀,一样的相思之苦。
抚着这些使我的情感得已延续的信件,尽管我看得并不认真,也没有把它们翻完,但我却察觉到少了什么,是少了什么,我坚定地认为,重新打开灯把信拿出来查看,俞儿还回来的那封信不在里面,“它会到哪里去了呢?”我心里想,自从把这些信放到里面后,我并不曾拿出来过,明明搬家的时候是我亲自拿到新屋的,我找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如果真是把它弄丢了,我又如何向俞儿交待呀!
叮铃铃的叫门声把我从沉思的困惑中催醒,我看看墙上的钟,才半夜三点多,突然觉得这钟的嘀嗒声是多么响亮,我竟从未曾留意过。
“叮铃铃,”门铃又再次响起来,我侧耳细听,门外却静得出奇,这铃声缘何而至呢!想到最近发生的一连串怪事上去,恐惧感油然而生。我缓缓从书桌前的转椅上站起来,悄悄穿过电脑室,走到有些暗淡的客厅,没有开灯,只从猫眼看出去。
“叮铃铃,叮铃铃,”门铃再次划破这宁静的安详。
“谁?”我拽紧双手问。
“是我,老余,”就这两声,外面的人又不再说话。
是老余的声音,我很快就能分辨,恐惧一下子灰飞烟灭,心想他这么晚来做什么,还像阴魂一样不声不响的。“你等等,我这就给你开门,”我更近的凑过去,又什么也听不到,这使我疑虑不已。
“这么晚还来打扰,真不好意思,”老余在门外说。
“哪里?我也没睡,”我打开没按上防盗锁的门。
老余背后的楼梯灯未被我们的“轻言细语”振亮,他直立在那黑暗的背景下,深青色的衣服也透不出这黑朦朦的一片。
“只有你?”我问。
“嗯!”
“快进来吧!”我看看他身后真的再没有别人,便按开门边客厅的灯开关,退几步让他进来。
老余瞅我一眼,不说话,等我退让开后才走进屋子,反手给我将房门关上。
“来点什么?水还是茶?要不咖啡吧!反正也不睡觉,”我去准备咖啡,“是刚从夜场出来吗?”
“来杯茶就是了,”老余也不回答我的话,也不看我,只将绿色的布包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指着他对面隔着茶几的空位置叫我也坐下。
我泡了两杯茶走过去,不由自主地随着老余的指示坐到他对面,给他递过一杯,“娟子要走的时候,也像你现在,总让人觉得怪怪的,难道你也有什么事吗?”我说。
老余端咖啡的手和脸上的笑一样不自然。他轻描淡写地把杯子在嘴边碰碰,随即放到旁边,“没事我也不会这么晚还来,”老余打开公文包时说。
“钟智维?张颍她爸?”
他摇摇头,“和你有关。”
“我?”
“莫非你不能猜到吗?”
“是上次钟智维托我办而遭到拒绝的那件事情?”
“再想想看!”老余摇摇头。
“不知道!”我也摇摇头。
他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递到我手里。
“啥?”我问。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信,是这封,我刚才正在找它,怎么会跑到你那儿去啦?”我看着陈旧泛黄的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