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又觉得光线暗了很多,很快有制服给我送来饭菜,还有何蓓叶他们买的那些吃的。饭后,有制服来核对我的身份记录,再把我带去做详细的体检。下午两点半,我被带到并非我想象中那么暗的讯问室讯问,它其实和一般办公室区别不大,老余和两个陌生的侦察员已经在里面等着,从进门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老余一直用严肃而近似陌生的眼神跟着我,直到我不再有对抗的情绪流露,他才对我浅浅地笑笑,然后拿起一叠卷宗看看,问我是不是有过杀人事件。
“是,”我点点头,回答十分肯定,就像我真的杀过人。按着俞儿曾回忆的和昨晚老余的透露,我一五一十地坦白自己的罪行:受害者的姓名我都不知道,只是我们同被骗到一家叫塔桑尼斯传销公司,和他逃出来后,因为害怕被传销公司的人发现,我们躲到SZ市郊的一个小酒吧喝酒,后来才跑到烂尾楼去的。我之所以说是塔桑尼斯,因为在刘番那儿知道塔桑尼斯已经被彻底铲除了,所以即使他们要去调查也并不那么容易。
“你是在什么地方对受害人下的毒?”老余问我。
“酒吧里面,我把毒悄悄投到他的啤酒里,”其实这些是我在刚进看守所的那刻就开始构思的,我希望在这讯问过程中我的回答是那么完整也至于天衣无缝。
“那酒吧叫什么名字,地点在哪儿?”老余问。
“当时很混乱,又是在晚上,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从传销公司出来,跑过很多条街,见有酒吧就冲进去了,哪还顾得了它叫什么名字或像什么样子呢?”我尽量把谎言编得比想象中圆滑,“进去后我们坐到一棵柱子后面,那儿可以挡住所有进酒吧的人的目光,灯也比外面大厅暗,我把包放在旁边,使自己的头不被暴露出来。我们向服务员要了些水果和几罐啤酒,打算在那儿熬过那夜,等天明再离开。”
“那你们在酒吧呆到什么时候?”
“不长,具体我记不得了,因为酒吧大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吵起架来,越吵越厉害,围观的顾客也多了,和我一道逃出来的那人上厕所的时候悄悄看了看,说怕是来找我们的人,于是我们就结账之后趁乱摸出了酒吧!不知道是由于惊慌还是什么原因,我们总是感觉有人追在后面,我们就相互怀疑那些人是对方带来的。我更是坚信,因为他死活不准我报案,于是就这样吵起来。出酒吧时,我们每人带了一罐啤酒,他拿的就是我下好毒的那罐,我们争吵时,他就喝完洒把易拉罐扔了,再走不多远,我们就看见那些烂尾楼,他说可以进去躲到天亮,来人一定找不到的,我想反正他的毒很快就会发作,等他昏迷后我就可以独自离开。便同意他的提意,一起进里面去。才进里面他就大喊大叫起来,说全身痛得要命,我摸他的头,在直冒冷汗,他怀疑酒被我动过手脚,便像要把我撕裂一样地朝我扑过来,扭打中,他扯断了我的包的带子,东西散落在地上,我使劲推他,见他倒在墙脚一动不动,嘴里还在哼哼的,料定他是不能在追上我,便收拾好散落遍地的物品逃出烂尾楼,连夜赶到广州火车站,买票坐车回来了。”
老余和另两名侦察员窃窃私语一阵,对我的交待作了简短的分析,老余看看时间,继续问我:“据我们的侦察,那烂尾楼方圆800米左右三年来都没有酒吧,而只是一片还未开发完成的地,直到一年前才有房地产竣工,入住了新户,你是否完全记得当时的情形?”
“酒吧离烂尾楼的确很远,他喝完酒的时候,我们最少也走了两里路,”我根据在深圳的那些印象和昨晚老余说到的那些烂尾楼的地方解释道,“因为当时的情形,我们出酒吧门后,当然要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
“你还记得离开酒吧后你们走的那条路叫什么名字吗?”另一个侦察员问。
我摇摇头。
“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他继续问。
“好像在路口有座不锈钢雕塑或什么的,很高,只是晚上,我们都看得不是很清楚。”我恍忽记得在那条路上的确有这样的雕塑。
那侦察看看案子的卷宗,再看看讯问的记录。把它递给老余翻过一遍后,老余打量着我问:“你说他喝完啤酒后,把空易拉罐扔了,那你的那个易拉罐呢?”
“记不太清楚,反正也是进烂尾楼之前扔掉的,”我说。
“据你供述,当时你拿着包,是什么样子的?里面都装着些什么?受害人身上也带着类似的包或其它物品吗?”他并不放松。
“是阿迪达斯行李包,青蓝色,侧面有小的阿迪达斯标志,”我说,因为在深圳的那些时日我的确用的是这个包,“他没有带这样的包,只有两件衬衫都是放在我的包里的。”
“你们都是一道的,为什么你从传销公司带了行李出来,而受害人没带?”那侦察紧追不舍。
“我也为此对他产生了怀疑,”我说,“这是我们发生的矛盾之一。但他告诉我是因为来不极带行李。”
“他放在你包里面的那两件衣服呢?”
“回到城里我就把它烧掉了,”我解释说。
“衣服里面没有其它东西?”
“没有。”
“你的包还在吗?”
“在。”
“什么地方?”
“我的租房里。”
老余止住他接连不断的问话,看过供述记录,再对二人指指手腕上的表,仿佛在告诉他们用的时间很多了,“那包我们现在可以得到吗?”他问。
“可以,就放在我的卧室的衣柜里层,”我回答。
“你为什么要杀死受害人?”老余问。
“因为我们从传销公司逃出来时,意见一直有分歧,按我的意思是要立即离开到广州,他却坚持要挨到第二天早上。他也不允许我报警,因此我怀疑起来。但我并没有想过要杀死他,只希望他昏迷后我可以脱身独自逃走,然后他昏迷一段时间后就会醒过来,在离开烂尾楼时,也没想过他就会死。后来回到家之后,每当拿出他的衣物来,都觉得很害怕,就悄悄地将它烧了,”这是所有谎言中最为重要的,可能会关系到我今后的判决程度。
“通过化验,你用的毒的确不多,但毒性很强,你是在什么地方得到这毒的。”一个侦察问。
“应该是在我们老家的集市上吧,那时候还没禁止卖鼠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样弄到手后,就一直带在身上。”
就这样我们一问一答地经过了很长时间,原以为他们会问我受害人穿的衣服之类的,直到最后也没有问,我就想他们是没发现我说谎吧,其实就算是真的问了我也不会害怕,因为前晚老余透露过给我。只是身为执法人员的老余为什么要冒着执法犯法的风险屡屡将原本应该是我来供述的很多细节反而透露给我,引导我去作出回答呢?他到底又藏着什么样的目的?于是这些疑问像团团迷雾笼罩在我心里面。
谎言。
我不禁冷汗直流。
老余把我供述的记录给我确认,要我在上面签字,最后老余告诉我可以请辩护律师,我看着他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