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 留逝
  • 黑蓝_路
  • 2496字
  • 2024-02-27 12:31:05

我把盒子放手里反复看了好久盒面上的花纹图案,才将它放进衣服口袋里,尊重她的遗愿,决定有机会到莫河了再打开,“不会的,俞儿不是那样的人,”话一出口,我发现自己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更觉得冒失了,又赶紧要澄清,“她肯定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那你呢?你在意吗?”她还是笑着问我。

“我……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呢。”终于我没有被她的话套进去。

“你那闪烁其词的样子可瞒不过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好吧!”我无奈地承认自己知道她就是林琳瑶,其实早在俞儿的葬礼上见过,一面而已,都随着各自的忧伤被淡忘于尘世之外。

“想不到我这么多年来都在找你吧!”

“用心是不用花这么长时间的,我都是在小井从未离开过。”

“为什么要用心?”她针锋相对,用令人无法抗拒而充满魔性的眼神打量寒碜的我,“其实只是想见见你的庐山真面目罢了。”

“俞儿以前和你常有通信?”我寻着此前的话题问。

“你应该回到城里,重新开始生活,”她答非所问,“这也是俞儿最担心的,她希望我能够帮你,让你走出消沉的阴影。但你不可能找得到俞儿感情的替代,我也就懒得这样做,等你自己醒过来。”

“或许你的想法是对的,从始至终,那都是沉于心灵深处的亏欠,从徐蒙儿的书信开始的寻迹,到如今的天人两隔,多少是是非非,谁又能说得清楚?”

“你到是点醒我想起来,关于欣俞,恐怕我对她的了解要远远多于徐海蒙吧!俞儿也给我说过徐海蒙写给你的那封信,她告诉我蒙儿在信中所言并非完全如事实那样,那些过往对于欣俞来说并没有激起多少哀伤,只是偶尔淡淡的失落感会刺痛孤独的心灵,而泪水,几乎是从未流过。或许蒙儿觉得事情应该那样发生,也或许是因为蒙儿在弥留之际迷糊昏聩的原因吧!”她抬起咖啡杯挨近嘴唇轻轻喝一小口,又放回桌面,拿出纸巾轻轻压了压嘴角紫红的唇膏。

她的话像闪电击中我内心深处从未曾怀疑过的那些往事,或许事实如此,也或许她言过其实,总之我只能哑口无言地看着她放下纸巾后,从包里取出小镜子和口红补妆的若无其事。之后她收起妆镜,朝我莞尔笑笑。她是应该比蒙儿要更多了解欣俞的,毕竟她和欣俞算是青梅竹马,直到分隔两地前都形影不离的。这无可质疑也使我完全相信她此刻所说的话,我收回不礼貌的眼神说,“但即便不是蒙儿信中所言又怎么样呢?她说的,不也是我希望发生的吗?”

“你就不想知道真实的吗?”

“我相信未曾发生的才是真实,发生了的都是虚假,它不是我们想往的那样。”

“我似乎看到了你和俞儿心灵深处共同的所在,她也是因为你所说的这个原因才没有向你揭穿蒙儿的谎言,”林琳瑶慎重地看看我,脸上充满欣喜的神情,“以前俞儿对我这样说的时候,我不太明白,现在你这一说,似乎豁然开朗。”

“说说吧!”

“你还是想知道呀?”

“嗯!”我点点头。

“一下子我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了,”林琳瑶叉起最后那块蛋糕递到我嘴里,端起还没有喝完的杯子,“咱们回去吧!边走边说,反正你也没地方住,就住我那儿得了。”

“我订了酒店的。”

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和我走出咖啡店。

“还要不要再吃点啥?蛋糕吃得饱不?”她问。

“已经够了,你呢?”我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等她先出去。

“晚餐我吃得少,今天破例多吃了,”她到门外,回头等着我说。

“那正好,一起散散步。”

我们并排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LED屏、广告灯箱、商场透出的光和着车流与路灯的照射,淡化了我俩的影子,迷离了多少擦肩而过的行人内心潜藏的故事。林琳瑶将她和欣俞那遥不可及的过往对我娓娓道来:她们两家坎上坎下相隔三几分钟路程,欣俞只比她晚半个月出生在那秋高气爽的季节,小学到中学再到后来,林琳瑶外向而大大咧咧,与欣俞性格截然不同却又酷似双胞胎,虽然后来她们进了不同的学校,但短暂的分离并没有阻断她们情谊的长河向前方流去。毕业后她和欣俞,还有在老家她们对面村的兰芯,三人合伙租了间二室一厅,工作找了又找,换了又换。后来她和兰芯稍有稳定,欣俞也在徐海蒙她们公司应聘上了适合的岗位,尽管如此,她们仍然感到筋疲力尽,对迷惘的未来无所适从也无能为力,三人把早有的到外省去试试的打算重新提上了日程,觉得外面应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也是在那段时间,林琳瑶的公司租了宿舍,兰芯她们店面搬迁,住处便离得太远,她也不得不在新店址附近重新找住处,正好蒙儿家有空房间,她邀请俞儿去住,欣俞也顺水推舟答应了她。此后,三人的来往逐渐减少,不过也会相互说说彼此的生活和工作情况,时间一晃又过了很久,有一天欣俞说她们公司有同事因为家里发生变故,压力过大,工作上又频频出错而在办公室选择自杀,使三人更加坚定了逃离的决心。

“实在感到愧疚,我竟全然不知,”我埋怨自己道。

“欣俞偶尔也会轻描淡写地提到你,但绝不会在感到疲倦或困难迷惘时,往往也只是一语带过,她告诉我们蒙儿准备给她介绍男朋友,但她牙根没想过这么早恋爱,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无论经历怎样的困难,我们从来没有过绝望,更不会想要自杀什么的,何况还是为了一个生命中平淡如水的人。后来蒙儿到美国之后不久,我们便去了外省,俞儿在和我的书信往来中提到徐海蒙把同事自杀的事情张冠李戴戴到她头上去,还写她恋爱什么的,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她相信是徐海蒙临死的绝望使她昏了头。”

没想过要去求证什么,虽然掠过记忆中最难以忘怀的岁月,但是经过多少时间的洗礼,已无所谓悲欢离合。我平静地听着林琳瑶的叙说,不想让她看到我内心泛起怎么样的波动,低垂着眼帘刻写彼此之间的沉默,茫茫然地,我却跟着她的脚步,忘记了应该告别后回去。刘通打三个电话我才听到铃声,他先是感谢我托佳丽带的老家特产,再一番好意地责备我回来都不和他联系,问我什么时候见面,“明天吧!约上大家喝喝酒,”我回答,他再三叮嘱要小心,然后随着小孩的啼哭挂断了电话,那是他五岁的儿子,每次回来我都没忘记给他带点玩具。

“反正今晚你也不和朋友聚,不如就到我那儿去。”

“呃……我酒店订好了。”

“明早去退。”

“……”

“那送我回去?”

前方商场转角处的空地传来木吉他伴随男孩苍凉的歌声:

……想要把你忘记真的好难,

思念的痛在我心里纠缠,

朝朝暮暮的期盼,

永远没有答案,为何当初你……

“呃,这调跑得好厉害,功底没练好,也有脸在大街上抛头露面,”她苦着似乎听到噪声的脸朝围观的人群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