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春水镇,竹玉看到南成远受伤,不辞而别,致使两人擦肩而过。她想忘记,不给南成远歉疚与补偿的机会,用无害的方式让南成远活在悔恨之中。

南成远总是半真半假挑逗她,很真诚地关爱她、帮助她。江雪明白南成远的心意,只是她心里装着南宇沧,对南成远的所作所为没有很激烈的反映。孰不知感觉已经融入了她的心田,所以她才会感觉辛酸。突然之间,她有些嫉妒楚泠淋,能被一个优秀的男人真心深爱,是女人此生的荣幸,超乎生死。

北野榛满脸惊喜,抓着江雪的手,很激动地说:“原来是你救了她。”

“你知道她还活着?”

“我在中州城外遇到一个满脸伤疤、正施医舍药的女子。我看第一眼,就断定她是浅绿,可她不承认,还说不认识萧十八,我只好……”

北野榛话没说完,就很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貂蝉甩着大尾巴很轻蔑地扫在北野榛脸上,冲江雪连蹦带跳比划着,脸上表情很暧昧。

江雪抱住貂蝉,说:“你不用比划得这么辛苦,我知道他又偷看人家洗澡了。”

北野榛的脸埋进薄毯,吭唧半天,说:“知道就知道,何必要说出来呢?”

“敢做还怕别人说吗?再者说,你只是偷看她洗澡,又没有非份之想。”

“你……”

“当然,你有非份之想也很正常,你一个大男人……”

北野榛捂着烧红的脸,瞪着一双精亮的眼睛看着她,眼底隐含炽热。偷看洗澡和男人女人的话题很敏感,江雪见北野榛神态有异,忙掩住嘴,没敢把话说完。

两人同乘一车、同起同卧十余日,北野榛一身女装,除了冷香暖香,别人都以为他是她的贴身丫头,以至于“车门”不幸,招来一些狂蜂浪蝶献媚示好。

在齐越北野榛曾向她示爱,被婉拒之后,一直恪守本份,待她仍如往日。如今,两人近在咫尺十余日,他从未逾矩半分。他身份容貌突变,骨子里还有萧十八淳良内向的性情,品性为人跟北野枫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正值壮年,血气方刚,是一个生理正常的大男人,而且还极有可能是处男。江雪不敢再逗他,以免他产生误会。误会她的人品倒没事,反正他眼里,她早就是花痴女了。误会她的意思就麻烦了,江雪从未没想过跟北野榛超越朋友界限。

“你愿意让我有非份之想?”

江雪坐直身体,淡静一笑,说:“不是,跟你开玩笑,别这么认真。快进城了,你要是打算先走,就快点收拾,带足干粮和水,也让貂蝉去跟你做伴。”

“我这就收拾。”

北野榛眼底闪过失落和失望,他在齐越受了委屈,离家出走,就想来找她。半路听说浅绿施医舍药的事,他折道去了济州,跟人跟貂都说要找浅绿,其实又何尝不是想找与那个尖酸苛薄的小女人相处时的点滴回忆呢?

不管她心里爱的是谁,将要嫁给谁,在北野榛心里,江雪一直是他最初认识的小女人。他先入为主,没因她拒绝他的而沮丧,而没有因失之交臂而遗憾。他的感情如春日中浅溪清流,温馨平淡,却绵绵不断。

“过了这座城池,塞北我们走了一半,离漠北还很遥远。”

北野榛拍了拍江雪的手,说:“不远了,我和貂蝉前面开路。”

……

庭院深深,几片枯败的黄叶在风中落漠飞舞,秋去冬来,纵使繁华也显苍凉。

花太太从正房出来,扶着房门,仰头看了看天,满身无力,一脸憔悴。花以安自尽而死,嫡子花贺道又被斩立决,花氏家族还在,却已被排除在名门旺族之外了。花家和沐家本身就是政敌,没了娘家的支持,她日日如履薄冰。

“太太,太子妃来了。”

“我正惦记她呢,请她到暖阁。”花太太叫过贴身下人,嘱咐说:“公爷被气病打伤的事千万别传到老太爷耳朵里,老太爷恼了,谁也别想舒坦。”

“是,太太。”

听下人来报,沐容初又打翻了药碗,拒绝吃药,花太太连叹了几口气,让下人再去煎药,煎好后,她亲自送药过去。安排完府里的事,她平静了一会儿,才回暖阁见沐云风。提前没人知会通传,沐云风突然不请自到,也不会有好事。走进暖阁,看到沐云风正在抹眼泪,花太太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怎么了?”

沐云风抽泣着摇了摇头,说:“听说父亲受伤,我来看看,现在好些了吗?”

“太医看过说没事,我让人瞒着老太爷,不让到处送信,你别放在心上。”

“怎么伤的?我只听太子说一句,他脾气不好,我又不敢细问。”

花太太抹着眼泪叹了口气,跟沐云风一五一十地说了沐容初受伤气病的经过。今天早朝,沐容初和诸多大臣等在金銮殿门口等皇上临朝。几个品阶很低的官员在给沐容初行礼的时候,把“沐公爷”叫成“沐龟爷”,又肆无顾忌地谈论沐乾柱认妾为女,将儿子的妾室风光大嫁的事,引来文武百官的嘲笑。

沐容初一直为柳姨娘的事堵心,只是无可奈何,听到有人谈论,他大发脾气,一怒之下,跟几个年纪轻、份位低的官员动起手来。拳头不长眼,一来二去,就引发成打群架。沐容初受了伤,窝了一口恶气,就去找皇上告状。

皇上不但没为他做主,反而申饬他不重视公爵的身份,体面尽失,还强调再有下次,就削去他的公爵。沐家威风八面,作威作福早已习惯,什么时候受过气?沐容初在金殿上就气昏了,太监将他抬到太医院,花太太又亲自带人将他接回府。

“这帮狗杂碎,真是欺人太甚,认妾为女、风光大嫁确实丢死人。”

花太太轻哼一声,说:“话不能这么说,老太爷是什么人?不给沐家带来既定好处的事,他能这么爽快答应吗?公爷气性大,一直认为这件事丢人。”

“能有什么好处?前天宸钰去给我送东西,碰到太子。太子听说他接管了慕容商会,要跟他拿十万两银子花,宸钰不肯,气得太子跟我摔杯砸碗地折腾。”

“太子要十万两银子做什么?”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备年礼了,太子想打点几个封疆大吏,参南宇沧一本。南宇沧管理户部,卡得太严,他总为钱挠头,自花家出事,他天天跟我发脾气。”

“宸钰刚接手,好多事情不清楚,十万两银子又不是小数目,哪能说拿就拿。你跟太子明说,等楚易走了,管事掌柜都换成自己人,银子还不同自家的一样?”

沐云风哭丧着脸,说:“我也这么说,他哪听得进去?他今天还问八妹的事。”

“你让太子宽心,等公爷好了,我就禀明老太爷,把八丫头送到太子府。”

“好,我去看看父亲。”

“你先等等,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花太太拉着沐云风坐到软榻上,一脸神秘窃喜,说:“听说十丫头小产惊动皇上,皇上下令把纺婵乱棍打死,最后却不了了之,到底怎么回事?”

“南宇沧不让皇上为他的家事操劳,后来听皇后说纺婵被杖责三十,还在浣衣房做女奴,十妹因护嗣不利,被南宇沧禁足了。”

“哼!活该,女儿不争气,乔姨娘也该消停了,去看你父亲吧!”

“好,我这就去,八妹的事要尽早定下,你还要劝宸钰灵活些,别得罪太子。”

花太太点头笑了笑,挽着沐云风刚走到正房门口,听下人来报成亲王府的王公公来访,她心里一震,南成远有什么事要找她呢?花太太忖度片刻,让下人将王公公请进正厅。王公公笑意吟吟地进来,看到沐云风,先行国礼请安,又问候了沐乾柱和沐容初,最后向花太太问安,宾主落坐奉茶。

“敢问王公公光临沐府有什么指教?”

“花太太客气了,指教咱家可不敢当,王爷有事,咱家只能腆着脸上门了。”

“王爷有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敢做主?还是去明老太爷和公爷。”

王公公谦笑几声,四下看看,花太太会意,赶紧谴退了下人,请王公公直说。

“这几晚,王爷总梦到沐侧妃,沐侧妃在梦里总跟王爷提府上的八小姐。王爷不知何意,就请半仙解梦,想知道沐侧妃是不是有什么遗愿。半仙说沐侧妃生前与八小姐姐妹情深,一定想让八小姐代替她到成亲王府伺候王爷。”

“这……”

花太太暗自咬牙,她刚跟沐云风说定,要把沐云月送到太子府,成亲王府就来要人了。一家女两家求,沐云月到了太子府只能做都人,到成亲王府能做侧妃。不用问,就知道沐乾柱和沐容初都愿意让沐云月嫁到成亲王府做替身王妃。

“花太太因何为难,不防直说。”

“不、不为难,我这就去禀明老太爷和公爷,安排八丫头嫁到成亲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