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活映像 (1)

记雀郎 ■

某生自家赴校，中途掩捕一雀，狂喜不已。然苦无所匿，逡巡间，忽得一计，微揭其帽，匿之顶上。俄而，一同学友迎面来，脱帽致敬，甚恭。某生则大窘，欲不脱帽则失礼，欲脱帽则失雀，且贻笑于友人。因微揭之，不意雀之伺隙已久，至是，竟冲然飞去。学友见之，大奇，失笑。因言：“君帽岂雀巢乎？胡帽中有飞雀也。”遂相与哄传其事，号某生为“雀郎”。

佚名

那时候的学生真是斯文，其实捉雀也算不上见不得人的事情。但那时的孩童要保持风度，藏雀于帽子，行礼时脱与不脱之间，很是纠结。建议雀巢咖啡以此文为蓝本拍摄广告，一定很受欢迎。

禀校长有事告假 ■

校长大人钧鉴：

顷接家严来谕，知家姊于本月某日为于归吉期。届时不无预备及应酬等事，命生在吉期前后停课数日。生思光阴最为宝贵，且求学时期亦甚有限，似此多辍，未免有荒功课。然出自父命，又难违背。况堂下无人，谁去赞助？即对于家姊一方面亦不得不到家话别。反复思之，此次告假，实有不能或避者，特将家书进呈尊鉴，务请给假数天。一俟事毕，即行来校续课，绝不敢一再延迟也。端此上禀。

敬请钧安。

生某某谨上

佚名

出嫁的姐姐回娘家，做弟弟的虽然年纪小，也要帮助大人做准备。请假条写得如此之长，为难之意溢于言辞之间。不管是真是假，校长估计很难拒绝吧！爱请假的同学要注意学习哦！

约友游沪读书 ■

某某：

足下别来行复二年，去日苦多，光阴如矢。望风怀想寤寐为劳迩，唯起居佳胜为祝。念昔聚处，纵谈国事，泣数行下，有类新亭。今在沪目睹奴隶牛马之惨，更有不忍言者。会遭春假，欲枉君一来顾我。以君志意甚盛，睹此益当奋兴，而余亦借得剪烛西窗之乐也。

人云沪地乐，余之处此，适足增悲。人情之薄，习俗之浇，异族相凌之辱，几于举目无可亲之人，举足无可游之地。所冀者，素心人一聚首耳。吾辈为学，固在专攻，而周游历览亦不可少，况于国耻所在之地乎？日人之在上海留学者，每岁假期，辄分队游历吾内地，不惮艰苦，不畏劳瘁。而吾国人侈然自适，此可为长太息也。

良会难得，幸勿我却。

某白

看来作者所处当时的上海是租借之地，一边求学一边感受着家国之耻，因此分外思念旧友，急需与人抒发愤懑之情。所以，与其说是邀朋友来玩，倒不如说是听自己倾诉一番。异乡求学的孩子伤不起啊！

送同学某游学东瀛序 ■

扶桑三岛，自隋唐以来世吸我文明。观其所谓文学、国粹、道德、武士道等，犹可想见我民族昔时意气精神。今欲返我国魂，还之淳朴，转而效法东瀛，是犹乃祖耄老昏聩，乞扶掖于稚孙，良足悲矣。顾以其为途迩，而为费又省，趋之者若鹜，是亦有志四方者之所宜为乎？同学某君者，性静穆温和，平居相与切磋以学问，勖勉以道德，多所契合。今年秋迫于父命，将往东瀛。

余不禁怆然于交君之深，别君之速，乃为之恋恋而不忍遽别也。抑吾闻东瀛学风，比岁以来又稍殊于昔矣。君苟能坚持定志，无惑于歧趋，无诱于邪曲，贞其力求艺之成，养其性求道之是，并以暇窥其政教民情之深，归而转相沾溉，则纵不能返我国魂于淳朴，亦庶几有得半者乎？则又何所恋于斯别乎？于其行，序以慰之，亦君子赠言之义云尔。

佚名

唐朝时许多日本人来中国留学，民国时变成了许多中国人去日本学习，感叹之余，要更勤奋努力才行。

禀父母在校近况 ■

父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

自别慈颜，常怀孺慕之情，敬维福体康健为颂，前上一禀想已邀垂鉴矣。男在校身体颇好，近因反对山东直接交涉问题，学生会又有罢课之举，本校先由中学生向校长说明理由，要求停课。得有准予停课，不准宿校之答复。是以于二月十四日一律出校，分投住宿。有借义务学校者，有借新友家者。终日沿途演讲，不惮烦劳，虽饥寒交迫，风雨频侵，亦所不顾，真可谓热心国事矣。男在高小第一年级，故不与其事，唯从三月初八日起亦停课一星期，以表同情。男在校足不出户，按时温习旧课，一切自知谨慎。务请大人宽怀为幸，肃此弛禀。

敬请康安。

男某某谨上

为保山东不落入异族手中，学生罢课抗争，可见彼时青年于家于国的赤子之心。今天我们更应当珍惜和平统一的大好局面。

吠声 ■

不知谁家的恶犬又在狂吠，破坏了这寂静冬日的诗魂。

不知谁家的恶犬，在扰乱人间的美梦，却给人留下了一丝无形的幻影。

我侧耳静听，又听不见丝毫的响动，恐怕是我耳的自鸣，我迷惘地这样想。

我蒙眬中又将入梦，恶犬的吠声更似迫近我的门楹，我抬头静听，听吠声却又隐动；但二次又入沉蒙，吠声又突地唱起，我拧开了电灯，吠声又逃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头上洒落的灯光，寂静。

我又沉逝入微睡中，犬吠仍在隐动……

王颕

被狗叫声吵醒后的心情这么忧郁、有诗意，可见小作者心思细腻。难道小作者是林黛玉的表妹吗？

一个恶作剧 ■

馥儿的母亲，在院里给馥儿做小褂，猛的听见房里扑通一声，桌子响声，馥儿哭声，乱成一片，他母亲忙放下活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房来。馥儿在地下躺着，身旁倒着一把桌子，桌上原来放着的茶壶，已跌成了粉碎，弄得满地是水。馥儿开着大嘴还正在哭，且连连地喊痛，见母亲进来了，更用劲地哭起来，“妈！妈”地直喊，他母亲忙把他扶起，安慰道：

“馥！馥！不要哭！我给你买糖吃！……”

“在哪里？妈！”馥儿忘了痛似的问母亲。

“还没买！一会儿你父亲给你带来了。”母亲说。

“不，不，妈！”馥儿仍然哭起来。

馥儿的父亲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糖，馥儿向父亲跟前跑去，向父亲要糖吃。

“这是送给你同学王连科的，给你拿两块吧！”父亲说。

“我都要，我都要。”馥儿又哽咽着了。

“都给你，不给王连科了，给他几块坏的！”父亲说。

馥儿抱着一包糖，并且嘴里还吃着，天真地跳跃着，嘴里唱着母亲睡觉的眠歌，跑到母亲的怀里，装作撒娇的样子。

佚名

为什么我小时候打碎了茶壶没有糖吃，还要挨打？

国庆纪念 ■

十月十日，又名双十节，是我国的国庆纪念日。这国庆节是我国的革命志士用了很大的力量，拼头颅、洒热血所换来的，是我们中华民国最重大最有价值而光明灿烂的国庆纪念日。

这光明灿烂的纪念日，已阅有三十五年了，但在前几年的国庆节，是在敌伪铁蹄之下，过着奴隶的生活。表面上虽然循例地举行着，但内心的痛苦，非言语可宣！所庆幸的，从去年全国同胞努力之下，把日寇降服，伪组织解散，在日本腕下屈服五十年的台湾，重入祖国怀抱，这真是庆上加庆的事呀！

今天上午九时，在本校大礼堂举行纪念大会，全校师生和来宾济济一堂。行礼如仪后，由校长致开会词，继着来宾及本校师长与同学代表，先后登台演讲，对于国庆纪念的意义发挥得十分畅达。

下午一时起，在本校大礼堂，举行游艺大会。各项游艺节目，都是本校同学所担任的，计有清唱、双簧、魔术、舞蹈、歌剧、话剧等。在每一个节目表演时，来宾掌声如雷，喝彩不止，直至下午六时，始行散会。

晚上七时起，本校联合各学校各团体，举行提灯大会。大家排着很整齐的队伍，手擎红红绿绿的灯笼，口中唱着国庆纪念歌，在街上游行一周，情形非常热烈，路上观众如山。到了十时半，始行散队，各自返家。

五年级 梅正平

此篇文章风格，和当代学生的作文已经非常接近。之所以选进来，是让大家看一下，民国时候，学生是如何过国庆节的。读罢便知，场面大体雷同。

冬晨 ■

虽然在寒冷的早晨，但我总是爱早起，每天起了身，穿了衣服，独个儿走到操场上去练习跑步。起初，手和脸冻得难以支持。但跑了数圈后，手和脸便呈现了红色，一股烘烘的热气立刻涌上了全身。眼见着操场上给践踏过的霜，现出几条明显的路，我不由得笑了：“残酷的寒冷呀，你也给我征服了！”

淡淡的阳光慢慢地伸出了暖和的双手，抚摸着大地凛冽的一切。

忽忽地完毕了洗脸和刷牙，然后走到教室里，拂了拂自己的座位，坐下了，拿出书本来，翻开了，咿呀地念着。同时把砚盖揭开了，结着薄的冰被太阳晒着。等到书念完，冰也融化了，我于是抽出一支毛笔来，蘸了些墨，在纸上自在地写着。

这样，我把一个寒冷的早晨，充分地利用了。自己觉得很快活，因为身体学问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六年级 张与汉

我们很久没有如此与严寒正面交锋，也体会不到这种战胜寒冷带来的快乐了。所以，有时少吃了苦，也少享受了一些战胜困难的快乐。

新春在城隍庙 ■

邑庙市场近在咫尺，趁着闲暇，特地去光顾一番看看热闹，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场里场外，人山人海来来去去，似潮水般地拥着，穿红着绿，蠢的俏的，排队烧香；摩登姑娘西装少年，照样挤在里面。说起迷信与科举，在中国正是无所适从。

靠菩萨吃饭的香伙们，大忙特忙，代菩萨招待来宾，又要代受香烛。烛光未见，早已把红烛丢在一边，出后门，换钞票，扫箔灰，好变钱。生财有大道，难为了善男信女们，可是善男信女们似乎视作当然。

市场非常繁荣，抬头望彩灯，花色繁多，走马灯旋转不停，总是旧花样，看人事栗六（编者注：栗六，忙碌的意思），国是靡定，还是这一套，不禁感慨系之。新近发现兵舰灯，飞机灯，可只是纸糊的，派不得实用。唯有大批兔子灯，老是被人玩弄，永是这般的不长进，象征着我们同胞，守旧顽固，还过着旧历年。红绿气球多美丽，愈大愈好看。可是线儿一断，皮面一破，什么都完了。人家小孩子，玩着新兵器，我们还是玩着刀矛、宝剑、长枪，十八般武器，听去好像十分威风，怪不得少年人还是喜看武侠剑仙小说，有时心血来潮，出走天涯访名师。

新年是吃的令节，市场内大可尝一尝滋味，鱿鱼，年糕，面筋，百叶，小圆子，汤包，应有尽有。再来一杯绍兴酒，优哉游哉，乐而忘返！可是小吃大会钞，袋儿里的钞票，又得出笼了！

谈谈新年流年如何，额角头亮，红光满面，今年定交好运！眉毛弯弯，兄弟两三；小指不过节，六亲无靠；耳朵像风篷，一世吃不穷；熟读麻衣相，评论天下士。市场中有的命相先生，座上客常满，大交其新年鸿运，“宿命论”在中国还是很通行。

出了市场，场外沿马路，市面还要兴。金鱼儿凸着眼睛，穿上红裙，在玻璃缸中大摇大摆。十姊妹“吱吱咋咋”地叫着，养鸟儿的人乐了。腊梅水仙，红白相间，带回去作清供。泥人儿，花样多，中西打扮，男女老幼，朝山进香的老婆子，捣着头念佛，模特儿姿态曼妙，笑容靥面，“泥不能言亦有情”也。

赌博市场也在这里开展，从小孩子的摇糖，到大人们的赌大小，挪骰子，打靶子，东一堆，西一群，呼吆喝六，一百一千。大家想新年碰碰赌运儿，公开赌博，百无禁忌。有人说旧历元旦，是赌历元旦，并非言过其实。

市场以邑庙名，为当年城内沦陷，菩萨逃难，暂迁“行宫”于此；于今河山重光，一切进行复员，不知邑庙大老爷还庙有日否。

六年级 樊渡云

小小年纪，似乎已经看透一切。让我们读了惊讶，也有些许的悲哀。家国动荡，一时的繁华，也都被看透。少年老成，没什么好信仰的，没什么可希冀的，让人心酸。

早起的信号 ■

在我的隔壁，是一家打铁铺。

一年四季，不论风霜雨雪，每天绝早，便传来一片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在热天，并不觉得它怎样，可是在冬天，贪睡的我，还不愿离开温暖的被窝，叮当声这样喧耳，使人不能安睡一回。

“真讨厌！”有一次我在床上怨艾。

“有什么讨厌呢？我只觉得清脆好听，宛如晨钟，促人兴奋。”哥哥一面抹脸，一面回答。

“又不是公鸡。假使是公鸡，我倒要效法古人，闻鸡起舞。”我在分辩着。

“书呆子，有了鸡声的时候，你又要说没有剑啦。”在泡开水的姊姊也插嘴说。

“不错，如果祖逖生在现代，他会把打铁声当做鸡声；如果他住在南京路，来往电车的机声就是鸡声；如果他的隔壁是棉胎店，弹花声就是鸡声；如果是一个贫睡的假人，听见炮声也不会起来的。”

“还有，鸡的啼叫不过在发散体热，有在半夜也叫的，哪里比得上打铁声的准时与响亮？”

“铁要趁热的时候打，人更要趁早的时候起来，如果人人像你这样晚起，那么，做事没有效率，读书没有进步了。”

随着哥哥姊姊的你一言、他一语，我已经起来了。

从此，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是我早起的信号。

六年级 潘震辉

“书呆子，有了鸡声的时候，你又要说没有剑啦。”说这番话的姐姐可真是睿智幽默之人呢。多可爱乐观的兄弟姐妹！

我们的劳作课 ■

星期六的下午，从老师给我们上劳作课，我们在操场上站好了队，从老师脱去上身制服，扛着一个大锄头，走上升旗台。

“小朋友，你们喜欢游戏吗？”从老师和蔼地问我们一个问题。

“喜欢！”我们一齐响亮地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