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听南怀瑾讲佛教 (4)

悉达多太子乘马车出城。他刚来到京城的东门,看见一个须发全白,弯腰驼背,行走艰难还不断呻吟的老人。悉达多看到这个情景就想到:衰老是人人都逃避不了的命运啊!人在儿童时受父母宠爱,青年时英俊潇洒,壮年时精力充沛,但是到了晚年,人就要在许多痛苦中度日了。

悉达多看到老人后心情难过,就叫车匿调转马车,驱车向京城南门走来。刚到南门,又见到一个满身生疮流血的病人。病人一边走,一边不断痛苦地呻吟着。悉达多太子想到:疾病也是每个人都不能避免的。人的一生要生多少次疾病,要遭受多少痛苦,真是难以想象的啊!

接着,悉达多太子又调转车头来到京城的西门,看见两个人抬着一个死人迎面走来,随行的亲属悲痛地嚎哭着。悉达多太子叹息地自语:死亡是可怕的,每个人又都难免一死,当死亡来临时给每人带来的恐惧,使人多么难以忍受啊!自己的死亡又造成许多亲朋的无限悲痛。这些痛苦,永无休止,任何人都摆脱不了。

最后,悉达多太子驱车来到了京城的北门,看见一个出家修道的人(印度当时称出家人为“沙门”)从对面走来。这沙门身穿袒右肩的黄色法衣,一手持法杖,一手托钵,态度严肃安详。悉达多太子想道:这出家人是一定不会有俗人那么多的痛苦和烦恼的。

南怀瑾先生指出,这一次的出行使太子又一次体会到人生的无常:谁也免不了生、老、病、死的侵夺!谁也逃不出生、老、病、死的牢笼!这种人生的无常,究竟有无主宰?究竟有无真我?倘使绝无主宰,那生命的意义基本上是没有价值和目的的,这就等于后来佛学中称的“断见”,是绝对错误的。倘使有主宰并有真我的存在,它又是个什么形态?如果说它是超越于人和万物,而且能够加以控制把握的,这也是人们自己心理的臆测或观念的形成;何况,它既能有控制把握的主宰权力,何必又在这个世界和人生,造成如此悲惨的现象呢?这在后来佛学上,就名为“常见”。实际上,离心以外,观察世间和超世间一切都是诸法无常,没有永恒存在的。

悉达多太子美丽的王妃耶输陀罗,为太子生下了一个儿子。净饭国王十分高兴,命全国举行庆贺。但悉达多太子的内心却感到沉重。他给自己的儿子所取的名字叫罗睺罗,这名字的意思是“覆障”,就是潜伏的一种障碍。这时的悉达多太子已经有了出家修行的念头,他怕因为有了儿子而增加他留恋家庭的感情。

终于,在悉达多太子二十九岁(也有说十九岁)时的某一天,他郑重地恳求父亲净饭国王允许他出家修行。净饭王听到儿子要出家,如同霹雳轰顶,他流着泪要求悉达多打消出家的念头,将来好继承他的王位。悉达多就向父王提出:如能满足他的四个要求,他就不出家。一是没有衰老的现象,二是没有疾病的痛苦,三是没有死亡的恐怖,四是所有的东西都不损不灭。

净饭王看到儿子出家的决心已坚定,没有能力说服儿子,只好多派人看护悉达多太子,防止他离开皇宫。

净饭王命令宫女时刻不离太子,演奏美妙的音乐,跳优美的舞蹈,竭尽全力讨太子欢心。有一天半夜里,悉达多太子醒来,他见到歌舞一天的宫女们都疲倦地睡在周围,每个人都是披头散发,脂粉残脱,袒胸露胯。有的在说着梦话,流着口水,有的发出鼾声,姿态丑陋,平时妖艳姿容荡然不见了。太子不由心中一惊,感叹道:这世界上有许多事物都是虚假的啊!我要解脱掉这一切,我不可再踌躇、再犹豫了。太子现在的心情,就如同这整个宫殿燃起了熊熊大火,他必须立刻逃出去一样。

在二月初八日(中国农历)的午夜,悉达多太子轻轻走进妻子的房间,借着油灯微弱的灯光,看见妻子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睡得正香,四周围满是鲜花。他非常想在离开之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一下儿子,但他又怕惊醒妻子,只得放弃这个念头,在和妻儿默然告别后,毅然转身离开了父亲为他修建的豪华宫殿。

太子来到马厩,唤醒了名叫车匿的马夫,叫他牵出一匹名叫犍陟的白色骏马,备上马鞍,一同出城去饮甘露泉水。车匿实际已知他的本意,一时劝阻不住,只好拼命拉住马尾,太子也只好不开宫门,奋勇跃马,连带车匿,飞越北城。在整个皇宫里的人都在睡梦中的时刻,太子跃马出了京城的北门,在白茫茫的月色中,朝山林奔驰而去。南怀瑾先生分析说,这一幕也正是释迦牟尼一生发挥大雄大勇大慈悲的开始,拿它和带甲百万,战无不胜,投鞭断流,叱咤风云的英雄们来相比较,无疑地,这跃马出城出家修道的一举,以视前者的胸襟气概,自有天渊之别。

止止,我法妙难思

通常一般人,便认为佛法是学不到,摸不着,看不见的。哪知“不可思议”正如“我法妙难思”这句话一样,只是一种方法论。

——《中国佛教发展史略》

释迦毅然决然地舍弃王位出家修行,究其原因,有社会方面的影响,也有他个人的认识。释迦所处的时代正是古印度各国之间互相讨伐、并吞,阶级和民族矛盾十分尖锐的时期。他所属的释迦族是一个较为弱小的民族,受到邻国强权的威胁,朝不保夕,时有被灭亡的危险。因而认为世间一切事物和概念都在生与灭中变化着,没有永恒的幸福,而种种痛苦却是无休止的。另外,他又目睹人自有生以后,接踵而来的老、病、死的情景,联想到自己也摆脱不了同样的命运,从而产生了人生难脱苦难的烦恼。他为了在精神上获得解脱之道,终至出家修行。

释迦出城后决心入山问道,他拔剑薙除须发,改穿袈装,以示决心前行修道。他先到了跋伽仙人的苦行林,那里的修行者有的披着草衣,有的身着树皮,或躺在泥土里,或卧在荆棘上,以种种苦行折磨肉体,以求得精神的解脱。南怀瑾先生指出,类似这些印度文化传统中的宗教生活和修道方式,无论婆罗门、瑜伽术,乃至印度教,在释迦出家的前后显然普遍盛行着,直到今日仍流传不衰。释迦问那些苦行者如此苦行的目的,得到的答复是可以赢得升天的福报。释迦认为,苦乐对立,罪福相承,仍然还在轮回往复的樊篱中,并不能解脱生死。苦行诚然可以洁清心志,离绝牵累,但未必就能真正了生脱死,成无上道。因此滞留一宿便离去了。

净饭王听到儿子出家的消息,十分悲伤,经派人劝说无效,便在亲族中选派了憍陈如、阿说示、跋提、十力迦叶、摩诃男拘利等五人伴随他。这就是后来释迦牟尼弟子中著名的先期五大弟子,其中以憍陈如为首座。

释迦带着五个随从渡过恒河,到了摩揭陀国的首都王舍城,国王频婆娑罗王很快会见了他,并和他约定“若成道时,愿先见度”。尔后,释迦寻访隐栖在王舍城附近山林的数论派信奉者阿罗逻·迦罗摩和郁罗迦·罗摩子,跟他们学习禅定。释迦开始修习“无想定”。所谓“无想定”的禅定工夫,是以泯灭思想为最高方法。通过修习,释迦实际做到了无思无虑,但认为这并不是真道,因为此种境界也是自心造成的,至于此心主宰的根本为何,仍无所知。于是释迦又学习“非想非非想定”。所谓“非想”,并不是一般普通心理活动的思维妄想。所谓“非非想”,就是做到虽无普通的妄想思维,但还能了然于一切。南怀瑾先生指出,许多人认为禅定工夫,到此地步已属高不可攀,实则正落在微细烦恼的见思惑中。释迦提出了问题:非想非非想定处,是有我耶?是无我耶?若说无我,不应说非想非非想;若言有我,便非解脱。因为众生正因为有我,方生诸苦。非想非非想定中,虽然可以使粗的妄想烦恼暂停,但微细的烦恼,依旧存在。若不能舍除我相与我想,何以能达到真正的解脱?所以他又舍此而去。

释迦带领五个随从又来到尼连禅河边的迦耶山苦行林中,和那里的苦行人一起实行极端刻苦的修行。释迦为了寻求解脱,他静坐思维,身不着衣,不避风雨,每日仅食一麦或一麻,坚持不懈达六年之久,身体已极度消瘦,但仍没有找到真正解脱的方法。于是他悟到:当时印度的哲学思想中没有真正能使人达到大彻大悟的道理,自己只是一味的苦行是徒劳无益的,于是他又舍此而去,独自南行。

释迦结束苦行后,先到尼连禅河中洗去了他身上六年的积垢,随后接受了河边牧羊女供养的牛奶,恢复了体力。随从他的五个人见他这样做,都以为他放弃了信心和努力,便离开了他,前往波罗奈城的鹿野苑去继续他们的苦行。

佛经上说,释迦站在尼连禅河边,手捧铁制的钵多罗(出家人乞食盛饭用的器皿),默念道:“我将此钵投入河中,此钵如能浮出水面并逆水漂行,我就必能在此地彻底觉悟,得到解脱。”当悉达多将钵投入水中后,果然铁钵浮出水面,逆水漂行。

悉达多太子独自一人走到一棵枝叶繁茂的毕钵罗树下,自敷吉祥草座,他面向东方,盘腿静坐,当时发下誓愿:“我如不证菩提(自性正觉)不起此座!”他静思冥索,总结过去修行的经历,重新调整思维方法,深究宇宙间一切现象的规律和人生解脱之道。

佛经中记述,魔王害怕释迦真正觉悟,就派了爱欲、乐欲和贪欲三位魔女来殷勤献媚,诱惑太子。但太子对魔女淫荡的挑逗视而不见,毫不动心。魔王见魔女引诱没有成功,就带领众魔鬼亲自来到释迦座前。魔王威胁他说,如果不立即回到皇宫去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就让他粉身碎骨死在树下。释迦专心修行思考,对魔王的威胁不为所感,“魔女”“魔军”都被他的定力所降伏。

就在这一夜中,释迦逐步证得了神境智证通(神足通)、天眼智证通(天眼通)、天耳智证通(天耳通)、他心智证通(他心通)、宿住随念智证通(宿命通)、漏尽智证通(漏尽通)等六种神通境界,身心自放大光明境。到了十二月初八日(农历)的凌晨,忽然看到明星出现——南怀瑾先生指出,按印度天文学方面的习惯用语,通称太阳为明星——就此豁然大悟,终于证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汉译“无上正等正觉”),因此爽然叹道:“异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求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

南怀瑾先生总结说,释迦牟尼自二十九岁出家学道,经过六年来的普遍参学,备历艰辛。到了三十五岁,始证得各种神通境界,洞见人类身心潜能的无比妙用,和生命的根本。同时睹明星而悟道,了彻宇宙人生的其谛,爽然叹息:原来如此。当下他就想进入涅槃(寂灭圆明),懒得说法了。因此震动天人,纷纷请求他留形住世,广化众生,他曾经对天人们说过:“止止,我法妙难思。”也正因为他有此一说,使我们可以了解到佛法的奥义所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谓“不可思议”。很明显,释迦悟的是道,道是不可说的,不可思议的。任何宗教或哲学,一般的习惯,都是用思想去推测,或凭情感去信奉它,讨论它。思想推测就是“思”,情感信奉或讨论就是“议”。如果只从思想或情感议论来求证宇宙人生的真谛,那无异是背道而驰,真有“妙难思”之感了。“妙难思”和“不可思议”这一句话,正是指出一般人们在方法上的错误,并非说是“不能思议”!只要我们拿身心去实证,不用思议去推测,就可到达我们自性本来具备的正觉佛境了。

众生平等,佛我一如

在佛教经典上,释迦牟尼有世尊、如来、天人师、一切智、佛等等,通常十个或更多的别号,但除“世尊”一名外,大部分的称谓,都充满了慈悲救世,和师道尊严的格调,少有唯我独为万物主的观念。

——《中国佛教发展史略》

释迦牟尼成佛后,就以大慈悲的心情,博大精深的智慧,不畏艰苦的精神,开始了四十余年不间断的弘扬佛法,教化众生的活动。他最初说法,是到波罗奈城的鹿野苑,化度随侍过他的五个侍者憍陈如等人。五人先后都得到悟解,便在佛的教法中出家修道,即名“比丘”,这也是释迦牟尼行教的开始。

释迦牟尼当初出家的目的,是为了寻求解脱生老病死等痛苦之道。他在鹿野苑第一次说法时,以浅显的语言,生动的比喻,讲述如何修道才能解脱烦恼永离苦海的真理。他的第一次说法,佛语名为“初转法轮”。为什么叫转法轮呢?“轮”是印度古代战争中用的一种武器,它的形状像个轮子。印度古代有一种传说,征服四方的大王叫做转轮王,转轮王出世时,空中就出现此轮,预示他前途无敌,这里用轮来比喻佛所说的法。佛的法轮出现在世上,一切不正确的见解,不善的法都将破碎无余,所以把说佛法叫做“转法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