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导读

奥古斯丁是“上帝真正的爱慕者”,教父哲学家,公认的天主教神学权威,也是基督教哲学的“真理台柱”,他与托马斯·阿奎那同为两大师,居于中世纪基督教发展的中心地位。在西方世界,奥古斯丁常常被称为“第一位现代人”,学术界关于他是否是一流的思想家也有一些争论。但奥古斯丁无疑是西方思想史上的重要人物,不管他是不是一流的思想家,他都对思想的发展产生了一流思想家所造成的那种广泛、深远而又复杂的影响。他奠定了西方教会形式的基础,规定了基督教教义。他确定的这种教义在中世纪基督教世界支配了一千年,开启了许多教派并且成为这些教派的思想来源。路德、加尔文创立的新教从他那里得到启发,神秘主义者圣安瑟尔伦、圣弗朗西斯、帕斯卡、波舒哀、蒂利希等也从他那里汲取了灵感。他最主要的著作是《忏悔录》,这是一部宗教著作、一部哲学著作、一部文学著作,它奠定了奥古斯丁持久的声名,许多人可能根本不知道希波的主教,但必定知道《忏悔录》的作者。

奥古斯丁(公元354年——公元430)生于北非塔加斯特城(今阿尔及利亚苏克阿赫拉斯),父亲是异教徒,母亲是基督徒,他自幼受到母亲很深的影响,但他没有正式领受洗礼。奥古斯丁出生时,北非已划入罗马帝国的版图,并在罗马文化的笼罩之下。他被送进当地最好的学校,接受了正规的罗马式教育。后来他又到迦太基学习文法和雄辩术。19岁时,奥古斯丁开始爱好哲学,因热心探索恶的来源而皈依摩尼教。毕业后,他在迦太基城做雄辩术教授。公元384年,他渡海至罗马,任米兰城雄辩术教授。在这里,他受该城大主教安布洛斯的深刻影响,接受洗礼,皈依基督教。他曾醉心于新柏拉图派的著作,经过一个怀疑一切的阶段和一次剧烈的思想斗争,他真正从灵魂深处信奉了基督教。公元388年,他回到北非,加入教会,不久便获得了教会的高级职位。公元395年,他升任希波主教。从此,他把所有的精力贡献给教会,参与教会的一系列活动,与教内各宗派展开论战,反对种种异端邪说,最终成为基督教的神学权威。公元430年,汪达人围攻希波时,他因病逝世。

奥古斯丁是教父哲学最典型的代表,他第一次从哲学上全面系统地论述了基督教的教义,讨论了当时最重要的神学和哲学问题。他是拉丁教父中著述最多的一个,有“迦太基的亚里士多德”之称,除了书札和布道词以外,他自己提出修订的著作达93种。他重要的著作有《忏悔录》、《上帝之城》、《三位一体》等。

《忏悔录》是一部复杂多义的著作。“忏悔录”一词,其古典拉丁文原义为“承认、认罪”,在教会文学中转义为承认神的伟大,有歌颂的含义。奥古斯丁此书着重后一种意义,即历述一生所蒙受的天主恩泽,从而发出对天主的歌颂。但世人一般都注重其第一种意义,将其视为奥古斯丁的自传和个人忏悔,“忏悔录”遂成为“自传”的别名。

奥古斯丁的哲学分为两大部分,即纯粹神学和从属于神学的哲学,前者是关于创世主上帝的论述,后者则讨论上帝创造万物、创造宇宙的问题。这两部分内容在《忏悔录》中都得到了充分的阐述。罗素的看法有所不同,他对奥古斯丁评价甚高,认为奥古斯丁虽然并不专心致力于纯粹哲学,却很好地表述了它,并显示出了非常卓越的才能,《忏悔录》就是最好的纯粹哲学作品。

《忏悔录》全书共十三卷,内容分作两部分,卷一至卷九记述他33岁以前的生活历史,卷十至卷十三记述他撰述此书时的心路历程。卷一由歌颂天主写起,叙述了他从出生至15岁时的事迹。卷二、卷三记述青年时代和在迦太基求学的经历。卷四、卷五记述游学米兰之前的教书生涯。卷六、卷七记述思想转变的过程。卷八集中描写一次思想斗争的起因、经过及其结果,里面的许多文字已成为宗教心理研究者一再征引的权威章节。卷九记述皈依基督教后至母亲病逝的一段事迹。卷十记述著书时期的思想状况。卷十至卷十三对《旧约创世纪》第一章进行了诠释,在歌颂伟大的天主中结束全书。

对于《忏悔录》中所表述的思想,这里不作全面的评述,而只介绍最突出的两点,即其关于时间和语言学习的议论,它们大概属于罗素所说的“纯粹哲学”。关于时间这一哲学史上的重要概念,奥古斯丁说,时间是什么呢?“如果没有人问我,我是明白的;如果我想给问我的人解释,那么我就不明白了。”他认为,实际存在的既非过去,亦非未来,而只是现在。过去和未来都被想象为现在。“过去事物的现在是回忆;现在事物的现在是视觉;未来事物的现在是期望。”这是他所谓三种时间的理论。

关于语言学习,奥古斯丁阐述了许多重要观念,它们在某种意义上成了二十世纪语言哲学家们的思想资料。他写道:“当他们(我的长辈们)称呼某物时,他们同时转向该物。我注意到这些并且渐渐明白:他们是用发出的那个声音来意指该物的。他们用身体的动作表示自己的用意,可以说身体的动作是一切种族的自然语言。人们用面部表情、眼神、身体其它部位的动作和语气表达寻求、拥有、拒绝或逃避等心理状态。因此,当我反复听到字词在各种不同语句中不同位置的用法后,便逐渐学会了懂得它们所指示的东西。后来我的口舌习惯于这些声音符号时,我便用它们来表达我自己的意愿。”奥古斯丁描绘了一幅人类语言本质的特别图画。这段话出现在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的首章。这个事实足以说明奥古斯丁的深刻性及其与现代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