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舞媚娘曲

贞观二十二年，夏五月。这个夏天格外的炎热。白天烈日如火，太白星却不甘寂寞，多次出现在大明宫的上空。长安的街头，几个顽皮的孩童在天真的传唱着古乐府歌谣《舞媚娘曲》(作者北周庾信)：

朝来户前照镜，含笑盈盈自看。

眉心浓黛直点，额角轻黄细安。

秪疑落花慢去，复道春风不还。

少年唯有欢乐，饮酒那得留残。

不知何时，民间流行起一本《秘记》的书。一位长安白发老者正在翻阅着：“唐朝三代之后，女君主武王将替代唐朝拥有天下。”他慌乱的说：“女主武王。”

承天监里，太史令李淳风正在忙着撰写大唐的《麟德历》，他突然被这种奇特的星象所吸引了。他连忙占卜着，“女君主要昌盛。”他暗暗吃惊。李淳风一身冷汗。“准备好轿子，我要去面见皇上。”

“臣有要事禀报，关乎大唐社稷。”皇帝李世民吃了一惊。李世民屏退左右。在大明宫的一间密室里，太史令李淳风密报皇帝说：“陛下，天相异常，太白星白日临朝，其相大凶之兆，女君主武王将要昌盛。”

皇帝李世民从来都是处乱不惊的，今日听后有些恐慌了。“女主武王？！谁敢夺朕的大好河山？”

“朕听闻民间流传有《秘记》一书，记载着女主武王之言，可信乎？”李世民将信将疑。

“陛下，太白乃帝星，白日显现，此兆已成。”

“此兆已成？此人武王他现在在哪里？”

“此人就在陛下的宫里！”李淳风左手拿着罗盘，右手掐指计算。

“在朕的宫里头？！”皇帝李世民惊觉不已。“如何是好！”

“臣据象推算，其兆既然已成。然其人已生，在陛下宫内，从今不逾三十年，当有天下，诛杀唐氏子孙歼尽。”

“啊！此人是男是女？是文是武？爱卿为朕明言之。朕即杀之，以除国患。”

李淳风谦恭的说：“天之所命，必无禳避之理。王者不死，多恐枉及无辜。且据上象，今已成，复在宫内，已是陛下眷属。更三十年，又当衰老，老则仁慈，虽受终易姓，其于陛下子孙，或不甚损。今若杀之，即当复生，少壮严毒，杀之立仇。若如此，即杀戮陛下子孙，必无遗类。”

李世民默默不语，他心意已决：“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为了大唐江山社稷，再大的魔咒有何可怕！

御书房里，皇帝李世民正在练习着蔡邕的飞白，笔力遒劲，尤为一时之绝。

“陛下，这是新贡的雀舌。”武媚用皇家秘色瓷碗盛着清碧的茶水给皇帝端上。

李世民皇帝猛然看见武媚，目光如电。武媚心头一抖。“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紫檀木书桌上写着几个字：女主武王。“陛下目光如炬。”武媚吓得心惊肉跳，不知所措。

“女子武媚？女主武王！”皇帝一把抓住了武媚的手，武媚的手像一只被兽夹紧紧地夹住了。“你可要夺取朕的大好河山吗！？”李世民凶光毕露，刺得人胆寒。武媚第一次感觉到帝王李世民的可怕。 武媚惊惧地跪倒在皇帝的面前。“陛下，您弄疼奴婢了！”

“你会是女主武王吗？”

“不，陛下，奴婢只是才人武媚。”

皇帝李世民仿佛是绝世魔王在发狂：“若夺朕江山，必杀之！”

“奴婢不敢。”

李世民皇帝突然松开武媚的手：“你只是个小小女娃，怎有能量夺朕江山！”李世民仔细的打量着这个武士彟的女儿，龙睛凤目，柔弱里有一份无法捉摸的刚毅。“她可以强横的驯服朕的狮子骢，足见此女的强悍！此女断不可留。杀了她吗？她毕竟是忠臣武士彟的女儿；倘若不杀，将会危机到社稷；也罢。”

武媚吓得浑身酥软瘫在地。“女主武王!”武媚想：“难道与从前袁天罡的预言有关系！”不由的她吓出一身冷汗。

“连斟茶这等小事都做不好，留在朕的身边又有何用？即可逐出大明宫，放逐到冷宫！”皇帝李世民冷静过来，“作为帝王，为了江山社稷，决不可以心慈手软。”

“陛下，饶了奴婢吧！”武媚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猫一般，被王公公给撵出来。“王公公，救我。媚娘知道错了，让陛下饶恕奴婢。我不去冷宫。”武媚孤立无援，吓得瑟瑟发抖。“才人，老奴也无能为力。你先乖乖的去冷宫里呆着，等陛下气消了，自然会放你出来。”王公公幸灾乐祸的笑着。

“陛下没有杀我，至少我可以留下一条贱命。我要苟延残喘的活着。”武媚擦干眼泪，从宫里头拿着自己的包袱，被撵进冷宫——大明宫以西的冷月苑。

冷宫就是宫中的地狱。女子一旦被选进宫内，终生不得自由！作为皇帝的女人，她一辈子都不能改嫁，不能让她出宫。至于选到宫中的女子，一旦失宠，便在宫中禁室里等死，更为悲惨。一般为了皇室的体面，后妃犯罪赐死的几率不大，就需要地方安置他们，所以就有了冷宫。

武媚踏进那间尘土密布的房子，窗户上有一只蜘蛛在寂寞的结网。地上或坐或躺着几个女人。“终于，有人又进来了！”一个疯癫的女人衣冠不整地冲着我笑。“哈哈哈！蓬莱宫中无四季，琼瑶岛里寂寞长``````”话还没说完，忽然她倒头死了。

旁边的另一个女人说：“死了好，一了百了。”满嘴呓语。“哎呀哦！又死了一个。”不一会儿，来了两个奚宫局的太监，一张破席卷起那具尸体，“到后山乱葬岗一扔就可以了。”冷月苑的宫门再次紧紧的关闭了，也关闭了与那个世界的通道。

“我要死在这儿吗？不，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武媚挣扎着，拍打着宫门，指头在宫门上抓出血印来。

远处，几位年少的宫女在花丛中吟唱着《舞媚娘曲》，歌声飘进冷月苑。武媚伏在地上失声痛哭着，“秪疑落花慢去，复道春风不还。”那歌声字字刺进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