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头军师来到牢房,只见火煞道人还在埋头苦读《魁星门破解手册》,嘲笑道:“别看了,时候到了!”
火煞道人表面上不慌,实际上内心慌得很,假装正经地说:“我们是该上路了吗?”
狗头军师故意诈他:“是啊,将军有令,你们该上路了,呵呵。”他转头向牢房另一头的豆腐脑、古董周和搓澡龚喊道:“你们三个骷髅也和他一起上路。”
搓澡龚一听,全身骨头都散架了,紧接着又拼成人形,下颚抖得格格作响,“我们都是好人啊,看在都是西征军的份上,放了我们吧,我们还能为将军效命。”
狗头军师说:“你这种两面三刀、当年独孤将军旁的走狗,你是有原罪的,将军可不喜欢,万一你们哪天又叛变了!”
搓澡龚还没看口,古董周积极地抢话:“我现在愿意当将军的走狗,请将军放心,只要将军放我一条生路,以后将军要我干啥我就干啥。”
“别抢我台词!”搓澡龚朝古董周喊道。
古董周和搓澡龚这么没骨气,听得豆腐脑火冒三丈,“真是瞎了我的眼,枉费当年尉迟将军待你们不薄,竟是一帮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下流鼠辈。”
古董周习惯性地擦了擦没有泪水的眼窝子,委屈地说:“你有种,那你出来啊,大丈夫能屈能伸。”
“算了,算了,想要为将军卖命的人,马驼山多的是,少你们几个没啥关系。”狗头军师说。
火煞道人将书合上,从衣服里抽出拂尘,端坐起来,心想自己人生总算要到头了,竟七窍生烟起来。
“道长,那个狗头说我们要上路了,你们怎么都很害怕的样子啊?”小五问。
慕容曦忍了半天不想哭,但最终还是默不作声地哭啼了起来。
火煞道人摸了摸小五的头,安慰笑道:“你小孩子还小,没听懂他的意思,他所说的送我们上路,但此路非彼路。”
小五说:“可我觉得他是要放了我们的意思啊,不是吗?”
火煞道人摇摇头,“他说的是死路。”
就这样到了早晨,火煞道人和豆腐脑他们一伙都个个心情忐忑地走出将军堡。
戴着沉重脚链手铐的火煞道人看了看刚东升的旭日,想到以后没有机会看了,突然自然的一切都变得异于平常的美丽,不远处的虫鸣混合着风吹草动的沙沙声,犹如交响乐般动听。他闭目静听周围的一切,深吸了口气,因吸得太猛,忍不住呛了几声,差点咳出几口老痰,“好久没有闻到空气的香味了。”
小五不解地说:“道长,我们才关起来三天啊,我怎么没觉得空气很香啊!”
火煞道人看了眼小五,“真羡慕你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什么烦恼都没有。”
豆腐脑哀叹道:“我活得太久了,已经不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年,这样死去,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古董周骂骂咧咧地说:“都怪你,你自己的事偏偏连累我,我可不想死!”他边说着,一口老牙掉出几颗。
搓澡龚凑近古董周身边嘀咕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出卖我们的秘密啊!”搓澡龚意指为独孤罗打造黄金铠甲的事。
古董周瞪了眼搓澡龚,“你赶紧闭嘴,曾经誓死守护的秘密,你若说出来不怕遭报应啊!”
“反正要死了,说不定还能救自己!”
古董周不做声,心里确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不说也是死,若是说了,可能还能活。
“你不愿说,那我就自己一人说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搓澡龚向古董周嘀咕完,转头向一旁的狗头军师说:“军师,我......”
“将他们的脚链手铐都松了。”狗头军师完全没在意搓澡龚要跟自己说话,指挥着一旁的卫兵做事。
搓澡龚的话刚到喉咙,却又咽了下去。
果然,狗头军师和卫兵们松了火煞道人、豆腐脑一共六人的脚链手铐,啥也没说就回了将军堡,城门也关闭上了,只留着面面相觑的火煞道人他们。
小五见其他人半天不动,拉了拉火煞道人衣角,“他们不是说了我们该上路吗,那我们现在走吧,还站着干嘛?”
火煞道人先前短路的大脑这才回过神,看着小五扑朔单纯的眼神,笑了笑,“你说的对,我们上路,继续前进。”
搓澡龚和古董周抱着一起干哭,“又活了,又活了。”
站在将军堡高处的韦总正立在窗前注视着火煞道人他们,忽然觉得应该和火煞道人他们说些什么,于是飘了出去,缓缓下落到火煞道人他们面前。
“我送你们一程,祝你们一路顺风。”韦总左手向前灵界方向一伸,“朝我指的方向去,我在与灵界之间的戒法屏障上开了个口,你们可以从开口处到达灵界。”
火煞道人他们听得目瞪口呆。
慕容曦贴着火煞道人耳边小声说道:“这是去灵界的通道吗,会不会有诈?”
“这确实是去往灵界的通道。”搓澡龚看了眼火煞道人,面色凝重,“这通道只有将军能打开。”
慕容曦吃惊道:“他真打算让我们走?”
“真的。”豆腐脑说。
韦总没正眼看豆腐脑,“但不包括你们。”他指了指豆腐脑、古董周和搓澡龚。
古董周第一个慌了,“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将军要办了我们?”
韦总没搭理古董周。
火煞道人起身,严肃地向韦总说:“他们是一伙的,我们必须带上他们。”
“少跟我扯什么朋友义气!”韦总有些不悦,“你才认识他们多久啊,就开始舍不得他们了。”
豆腐脑皱眉向火煞道人摇头,“你们去吧,别耽误了自己的事。”
“那你们怎么办?”火煞道人问。
豆腐脑他们都不说了,搓澡龚抖动着下巴,眼眶有些湿润。豆腐脑见搓澡龚快止不住泪水了,赶紧开口安慰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分别,有分别的时候就会有悲伤。”他邀住搓澡龚的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此地不宜久留,万一韦总反悔就大麻烦了,火煞道人与豆腐脑对视了几秒,所谓英雄惜英雄,之前的约定依然有效,大家心领神会,一切尽在不言中,之后便拉着慕容曦和小五朝韦总指的灵界方向而去。
韦总向豆腐脑说:“这回被我捉住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豆腐脑头顶一朵黑云,“杀了我得了。”
古董周一听豆腐脑求死,害怕连累自己,立马求饶,“他是他,我是我,我五体投地地投降,原为将军鞠躬尽瘁。”话未说完,他脸朝下地一扑通全身砸地上。
搓澡龚心里怕得要死,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说,“将军,我很久......不,就从来没求过人,这回我真心向您求饶。我发誓,以他俩的性命担保。”他扭头撇向豆腐脑和古董周,“我终生效忠于您!”
“他俩的性命又不值钱,有什么值得给你担保啊!”韦总嘲讽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快滚!”韦总不悦了起来,气得骂脏话,转而向豆腐脑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不杀你,你却依然对我恨之入骨,坚持的毅力不是一般的强啊。识相的话就学学他俩。”韦总指了指古董周和搓澡龚,“求我给你们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说不定我会高兴的。”
豆腐脑不依不饶地继续破口大骂道:“你让我活着,无非就是想让我看你怎么耀武扬威,让我施舍给你点自信。你根本不敢杀我!”
古董周向豆腐脑抱怨道:“哎哟,你就别叫了,你想死别拖着我们啊!”
豆腐脑听古董周这话,转而向他发火道:“你想跟我山穷水尽、恩断义绝是吧!”
古董周见豆腐脑冲他来,不耐烦地说,“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是将军的人了。”
“豆腐脑你就消停吧,我都看不下去了。”搓澡龚求道。
“真是吵。”韦总冷静地一笑,便飘回将军堡里。
“果真是放了我们啊,将军都不理我们了!”豆腐脑说道,可半天没人回应,他往身旁一看,搓澡龚和古董周早跑远得不见人影了,“娘的,我真是信错了两人,干什么都不行,逃跑第一名,连个招呼都不打。”说罢,豆腐脑也朝着家的方向回去。
古董周和搓澡龚心里还揣着心思,头都不回地往婆婆怀里镇的方向跑。
古董周说:“你说将军为什么要放了我们?”
搓澡龚说:“鬼知道,可能他突然良心发现。”
“这不像是心狠手辣的人干出来的事。”
搓澡龚狠狠拍了古董周的后脑勺,“你瞎说什么,将军发了回善心,你却说他不够心狠手辣,你是希望自己被将军杀头吗?”
“倒也不是,我就是想不明白。”
“别想那么多了,在这马驼山上,能活一天是一天。”
古董周和搓澡龚急行来到古董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住了,古董店周围的一切都安好,唯独自己的古董店烧了个精光,只剩店门还屹立不倒。
搓澡龚怕古董周难过,想将古董周的头抱在自己肩上安慰安慰。可谁知古董周抗拒了几下,搓澡龚只好作罢。
一街坊邻居见是古董周回来,安慰说道:“还以为你也烧死在店里呢,看来你还活着,也就不用难过了,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古董周听了这邻居的话,欲哭无泪,不知是喜是忧,心想就是因为自己出门去帮助豆腐脑才惹来火光之灾,不然哪来什么不幸中的万幸。
搓澡龚也跟着安慰道:“这邻居说得对,你不用难过,毕竟刚捡了一条命。”
古董周走进店废墟,摸了摸还有余温的被烧了一半多的木柱子,“看样子就昨晚烧的。”古董周边说着,全身伤心地颤抖起来。
“你能看出来是谁烧的吗?”搓澡龚问。
“我看不出,昨晚上我身上的子母铃发出信号,显示有人进入了我的店,我感觉跟在那个道长身旁的探夜者,昨晚应该是来过店里的。”
“总不会是那名探夜者烧的吧!”
“不会的,昨晚上我的子母铃响了两次,除了探夜者,还有人来过,应该是后面那次被人烧了店。”
“好在门还在。”搓澡龚摸着结实的门框和门,“这门是用上千年的金丝楠木做的,防火防潮防蛀虫,就是不能防盗,真是做双重门的好木材。”双重门,意即一个门有双重,可以通往两个不同的地方,一个是现实世界的古董店里,一个则是独孤罗隐居的处所,这是他俩的秘密。
“我之前给了那名探夜者一把钥匙,你那还有备用钥匙吗?”古董周不安地问。
搓澡龚这才觉得不妙,想了片刻,“未防秘密泄露,我俩说好了的,只有一把钥匙,并由你保管的。”
古董周苦笑道:“这下好了,探夜者也不知是死是活,上哪找钥匙去?”
“这又是万幸中的不幸,光有门,没钥匙进不去啊!”搓澡龚边说着边与古董周合力将门框及门慢慢放倒,“以后你住我金元汤那吧,跟我一起干搓澡的活,这门我们一起带走。”
“也只能这样了!”古董周说。
两人正聊着,忽见废墟中有什么东西在耸动。古董周小心翼翼走上前,一把将耸动的东西抓了起来,原来是个披着破烂衣裳的拾荒者在废墟堆里挑拣东西。
“破烂王,你在这里干什么?”古董周疑惑地问。他所说的破烂王,原是西征军里管后勤的,本姓王,西征军裁军后,破烂王没了军职,只得以捡破烂为生,人称破烂王。
破烂王见是古董周,立马笑道:“店主回来了,我以为你也被烧死在这场大火里了,就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可以捡捡。”破烂王边说着,将一枚骷髅头藏在身后。
古董周将骷髅头夺了过来,指着废墟中散得七零八落的骷髅头,“这些都是曾经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岂能让你捡了去!”
“你兄弟们都死了,留着这些骷髅头也没用,倒还不如给我,相信这些骷髅头可以做上等的酒器。”
古董周一个飞腿将破烂王踹倒在地,凶狠地说:“这些兄弟生前是信得过我,才将脑袋托付给我,我还得为他们善后,你有多远滚多远。”古董周还想上前多踹几脚,被搓澡龚拦住。
“算了,算了,东西还在就好,不要为难他,他日子也不好过的。”搓澡龚安慰道。
破烂王捂着被踹疼的部位,起身暗暗骂了几句,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见破烂王已走远,古董周这才气消了些,边用绳将捡拾起来的骷髅头串起来,边说:“当年,我和这些兄弟们有过约定,他们答应自己死后把身上不管值不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我则答应把他们安葬回老家。可谁知,我们西征军打到马驼山就不回去了。”原来,古董周店里的原始积累是来源于这些战死的兄弟们。
搓澡龚也帮着古董周将骷髅头一个一个串起来,“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在乎呢,他老家的亲人都还不一定记得他!”
“那我不管,我就认这个死理,不论事情是好是坏,我答应了的事,就得办到,就像我们答应独孤将军的事情一样。”
由于骷髅头实在太多,两人串了半天,每人脖子上挂一串,其余的骷髅头则由两人放在双重门上,再由两人抬着双重门,就这样招摇过市一般,去往金元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