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煞道人

时间一晃,几个月就过去了。

李治顺理成章地接了李世民的班。而武才人因李世民的遗诏在先,虽李治心中难以割舍,但作为一国之君又碍于情面,朝廷大臣们也没少嚼舌头,只能依着先皇的遗愿让武才人进了感业寺做尼姑。

李治和武才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即使武才人做了尼姑,也吸引得李治隔三差五地往感业寺跑,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宛若小情人。众人都看在眼里,没少人向李治谏言。可李治哪管得了这么多,若不是因为先皇遗诏的缘故,早让武才人在宫内逍遥快活,怎会让她在这小寺庙里安分守己地做着小尼姑哦。真是可怜了她花容月貌的年少青春,李治常常为她叹惜不止,光是念想都口水流个三尺长。

一日,天正晴。火煞道人正在炼丹房里研究炼丹。

火煞道人,炼丹房总管,也是十五堂的高手,光听这名字就知道他擅长什么,从事什么职业。火煞道人的火术从他师父那里习得,后被皇帝李世民所派探子打探到。李世民用各种手段利诱他入宫,让他专心为自己炼一心追求的长生不老丹。李世民喜好长生不老丹,世人皆知,故在投入炼丹项目上的财力、人力和物力是不遗余力的。炼丹到底需要多少钱、多少人和什么材料,全由火煞道人一人说了算。毕竟纵观全国,炼丹这门技艺,无人出其右。可火煞道人一人独揽大权,肯定是出大弊端的,毫无疑问地会以权谋私。火煞道人虽心里答应尽心尽力为李世民炼丹,其实凭他的专业知识是明知道长生不老丹压根不可能有,但迫于李世民的威逼利诱,也就假装研究炼丹。火煞道人脑子活,转弯快,应变强,能时不时推出长生不老丹的最新改良品种,不但成功骗过李世民,居然还能忽悠得李世民拍手称好。什么时候李世民想了解下他的研究成果,火煞道人就用火药和着鹿茸、龟壳粉等中药材搓成药丸给李世民。火煞道人虽不懂医术,但也知道除火药外,其他都是大补的名贵中药材,药丸吃了虽然不能长生不老,不过也可以发挥壮阳补肾等功效。李世民是外行,哪懂得这些,只管吃。于是李世民不明就里,也听不进周边朝臣们的好说歹说,头脑发热地大笔一挥,下诏让火煞道人应有尽有地得到上无封顶的钱、人、物,全力支持火煞道人继续研发长生不老丹。火煞道人胆子大得很,还真有模有样地大搞特搞瞎搞,尽整些“没名堂”的事。其实火煞道人在大明宫里,绝不仅仅是个制假药的高人,在为李世民炼丹的同时,得益于朝廷不断供给的钱财,以及享有特权向全国各地发号施令开凿矿山,从而获得奇珍异石用于宫中大搞特稿修炼法术之用。最终不老仙丹虽然没炼成,火术的修炼倒是蒸蒸日上,相比他师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炼丹房的豪华气派,可算是宫内地标性建筑之一,在全国范围内也算是经典建筑。黑瓦白墙,一间主房面积达五百平方米,正中间是个连着个几十米烟囱的大锅炉。锅炉光是盖就有几十吨重,要靠三个方向的链条加轮轴等当时颇为先进的机械设备联同运作才能起重起来。锅炉盖一起开,热气腾腾的高温向四周扩散,工人们在即使烈日炎炎的夏天,也得穿着浸湿了盐汗水的单衣工作,不然很容易被高温灼伤。若是没长时间在此工作惯的人,会因极受不了高温而晕厥。在主房的周围,则布局着进行各道工艺的小房间,能工巧匠们在此工作。这么一个共约百号人的队伍,基本是工匠,再是主要从事简单体力劳动的苦工。要想管理好这么个队伍,没有严苛的制度是不行的,而火煞道人在这方面做的算不错,出台的制度面面俱到,管理得井井有条,几乎规范到了工人们在炼丹房的一举一动。

“把锅盖再稍微抬高点,保持适当高度。”火煞道人对锅炉工吆喝道。

共三组锅炉工,每组三人牵引着吊着锅盖的链条,一听火煞道人又吆喝了,缓慢将锅盖再抬高了一点。

火煞道人环绕了锅炉一圈,这才一脸满意,捋着胡子出了门,“就保持住这个高度。”

锅炉工们将链条固定住,远远地离锅炉坐着歇起气来,毕竟锅炉被打开后,高温太伤人,近处实在靠近不得。锅炉工以及周围的工匠们只管听从火煞道人的吩咐行事,毕竟这是火煞道人制定的制度里明说的,若是不按命令行事,则会被扫地出门,工钱一个子也拿不到。所以即使他们有怀疑过火煞道人的炼丹工艺是否有用,但也不敢开口评论。这样的结果是,火煞道人可以毫无所谓地让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如搜集全国的奇石异草用于钻研自己的火功。

火煞道人刚走出门,就看见一只银灰色的鸽子低空地朝自己飞来,快要靠近他时就急速上升,朝他的住处方向俯冲飞去。

这是银梭鸽,火煞道人是知道的。银梭鸽全身银灰色羽毛,飞行速度奇快,且高低起伏地保持空中振荡形式飞行。这种普通人不常见着的鸽子是由一民间能人通过对普通家鸽强化训练得来,各方面性能自然是比普通家鸽增强了很多,为十五堂特有。

火煞道人赶紧回了自己住处,将门一关,只见先前已守在梁上的银梭鸽飞落到火煞道人面前的桌上。火煞道人将系在银梭鸽腿上的纸条解下来一看,写着“囚鸟”红色二字,落款是三横,这都是十五堂人内部交流时使用的暗语。囚字是一个外框内加一个人字,意思是指身处皇宫内的十五堂人,鸟是指要跑路,而红色表示事情很紧急,三横是形象化了的风字,是林瑞风在十五堂里使用的代号。这么一解释就明显了,“囚鸟”两个字合一块是指十五堂人赶紧逃离皇宫。

顿时火煞道人生出一头的汗,看来不能在宫中安享清福了,啥也别顾上了,赶紧动身走。火煞道人放飞了银梭鸽,便收拾起衣物来。一边不情愿地收拾,一边想着危险即近,“即使生活在最有权势的人的身边,也不能保证一定捧起了金饭碗,一个皇帝一个天啊!”

火煞道人忙着收拾,翻箱倒柜时发现了放许久的一个小盒子。这盒子也就巴掌大小,外形精致,是原来同为十五堂的慕容正用来盛放珍贵药丸的小盒子。很多年前的某日,火煞道人去慕容正家办事,正巧瞧见了这个小盒子,爱不释手。在火煞道人的强烈要求下,慕容正只好答应将这小盒子送给了他。

火煞道人这才想起慕容一家,自言自语道:“我可不能落下慕容正的妻女啊。”

说起慕容正,也是一大厉害角色,人称民间四鬼之一的鬼医,传说甚多甚广。慕容家族祖祖辈辈都是行医的,但祖祖辈辈行事都极为低调,祖训规定不开药店,只江湖游走行医。所以慕容正深谙家规,时而躲在深山老林研习医术,时而在各地漂泊居无定所。

李世民仰慕慕容正的医术高明,请他入宫当御医,并亲自做媒,帮他在宫里找了名宫女做老婆。凭慕容正的能力,自然不是看中了大明宫里的宫女,只是考虑到李世民作为当时皇帝,哪有不听从他旨意的道理,于是进了宫,穿上官服,摇身一变从江湖郎中成了御医,并成功被十五堂招入。慕容正作为闻名天下的鬼医,精通的医术与火煞道人炼制长生不老丹说白了是相通的,都在于通过医术和药理改变人的身体。往医学深了讲,就是慕容正研究的是人体的横方向--健康,而火煞道人研究的是人体的纵方向--寿命。

李世民知道一人专权必生腐败的道理,所以委任慕容正挂职御医职务的同时,也要他兼任炼丹房的二把手。二把手在某些医术技艺等方面帮助作为炼丹房总管的火煞道人,同时对火煞道人进行权利制衡,以免火煞道人滥权专用。于是在一起炼丹的日子里,火煞道人认识了慕容正。在认识慕容正前,火煞道人造假药的做法颇为不道德,为应付李世民,有时甚至用火药就着墙灰和泥巴搓成药丸给李世民,卫生极不达标。慕容正是真正懂医的,在炼丹房里与火煞道人相处久了,一下子就看破了火煞道人的弄虚作假。不过火煞道人是脑子非常灵活的人,各种关系都能捋得顺溜,上能蒙骗皇上,下能整得部下服服帖帖,而对待平级的同事和朋友是非常仗义。火煞道人不论是工作时间还是业余时间,对待慕容正和他的家属颇为关照,冲这一点,慕容正和火煞道人的关系也铁了起来。所以虽然假长生不老丹被慕容正识破,但也没捅到李世民那里去。不过慕容正作为仁医,实在看不下去火煞道人弄虚作假,就提供他一个配火药的药方子,至少吃了不会拉肚子,还能强身健体,虽然不能包治百病、长生不老。

慕容正在宫里育有一子一女,大女儿名叫慕容曦,小儿子名叫慕容秋。

慕容正厌倦深宫里的明争暗斗和勾心斗角,习惯以前的在外漂泊,他长年不出宫憋坏了脾气,常常抑郁寡欢。慕容曦的母亲是身份卑微的宫女出身,因为从小在宫里长大,对宫外生活因无所适从而有恐惧心理,与慕容正成亲后享惯在宫里的贵人清福,肯定是不愿跟慕容正到外头去闯荡的。在夫妻双方意见调解无效的情况下,慕容正只好忍痛抛妻弃女,带着儿子慕容秋逃出大明宫,没敢跟李世民打招呼。逃跑前,慕容正给火煞道人撂下一句话,请火煞道人多多关照自己的妻女。李世民得知慕容正逃出宫后,也没“通缉”他,念他先前算是为自己效力过,于是没亏待慕容正的妻女两人。可惜的是慕容家族的医术,慕容家族世代相传的家规严格要求医术只靠记忆不落笔头,传内不传外,生怕医术被外人偷学了去。慕容正还在宫内时,慕容曦正处少年时期,耳濡目染学了点皮毛而已,慕容正就跑了。

火煞道人和慕容曦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火煞道人因与慕容正一起共事,业余时也常往来,可以说是看着慕容曦长大的。火煞道人未有家室及儿女,自然很疼爱慕容曦这个可爱的姑娘。火煞道人为人仗义,若是慕容正妻女缺钱花了,自己贴钱补给慕容正妻女的家用,在大明宫时也会偶尔去看望下自己兄弟的女儿。慕容曦从小到大一直称呼火煞道人为道长,小时也亲切地叫过道长叔叔。这么些年,慕容曦虽然嘴上没有称呼火煞道人为父亲,其实在她小小心里,火煞道人甚至要高于父亲的地位,已经陌生了亲生父亲给予她的心灵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