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槐瞧得眼皮猛跳,万万没想到娘还留了这手!这二伯家的人傻不拉几的,定料不到这一茬吧!
方氏笑眯眯道:“他家孩子那么多,这些肉还不够给他们塞狗洞眼儿呢。咱们拿回家,就咱们三个人吃。这样也不用承他们二房的情,咱们又可以吃肉吃到饱,何乐而不为?”方氏机灵得很,自然不会平白受委屈。这样顺手牵羊、偷鸡摸狗的事儿她可没少干过,所以如今干起来,那是毫不含糊。
许南云也是个爱占小便宜的,对于妻子这番话,竟然生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反而道:“好了,咱们快些回家吧,要是等二哥他们发觉了,面子上可是不好看。”
方氏精明地笑了笑,“那家人蠢笨如猪,放心吧,不会发觉的!”谁晓得方氏话还没有落地,秋林家的那只大黄狗却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直冲着方氏就扑拉着过来。
方氏刚刚就被这狗给吓过,眼前这惊险的一幕一幕将她心头的恐惧感完全地给勾了起来。她叫魂似的惨叫连连,惊慌失色地往她丈夫那里跑,欲向他求救。
许南云想踢她赶走大黄狗,可谁知这黄狗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一股脑子地追着方氏。秋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见过这样骇人的场面,吓得双手双脚直打哆嗦,心跳如鼓,惊魂未定地扶着旁儿一棵李子树,拍着自己七上八下的胸口。
许南云还未想出啥好的办法来,方氏就已经被来势汹汹的阿黄扑到在地了。她手里的菜篮子不知何时已滚落在地,青菜叶子底下的那些肉“哗哗啦啦”从里滚了出来。方氏被折腾得衣衫凌乱不堪,衣上、脸上都蹭上了泥土,整个人灰头土脸的,模样好不狼狈。
屋子里吃饭的众人听见院子里杀猪似的叫声,也赶紧地搁下筷子出了堂屋。
“你们这没事儿吧,这是怎么了?”韩氏瞧着眼前这一幕,吓得脸色一白,阿黄好端端地咋就逮着方氏咬呢?“阿黄,快住手!”韩氏又惊又惧,这要是把三弟妹给咬伤了,该如何是好?
只是等她瞧见那地上散落的肉块,她瞬间明白过来为啥盘子里的肉会那么少了!感情都给方氏顺手牵羊了!韩氏脸色忽白忽青,嘴一直咧着,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秋月震惊地瞧着散落在地上的生肉,讶然地说不出话来。这家人不仅嘴上吃,而且还会顺手牵羊。怪不得盘子的肉少了一大截!秋月气得七窍生烟,“三叔三婶儿的,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吧?这又吃又攒的,可真是绝了啊!”
“阿月,你这说的啥话,这些个东西……可是你家阿黄叼出来的!婶儿只是瞧着它在这儿偷吃,所以想驱赶它。没想到却惹得它冒火,冲着老娘就吠!被这狗弄得狼狈不堪也就罢了,如今却被二哥家的误会,哎,我这做的都叫啥事儿啊!这好心得不到好报啊!”方氏索性一屁股坐在泥地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开始嚎。那声音比起阿黄的吠声可是不相上下。
夏炎两眼一抹黑,这妇人也太巧言令色了吧,这红口白牙的尽说些混账话。分明就是这人爱贪小便宜,现在还栽赃陷害到他头上了!欺负他不能开口说话是吧!夏炎气得两眼发红,鼓足了劲儿又往哭闹不止的方氏扑去。
方氏哪里晓得这狗竟又朝她扑抓过来,吓得赶紧往自家男人身后躲。被吓成这般模样,还不忘记逞口舌之快,“你们瞧,它这还蹬鼻子上脸恼羞成怒了!哎,我这好人可真是白当了!”
“胡说,我们家阿黄不是那起眼皮子浅的,怎么会偷东西吃!”秋林嘟着嘴为阿黄争辩着,这三婶儿实在太可恶了,大刺刺跑来她家吃饭也就罢了,还偷偷将好吃的往她家里搬!八成是他们这举动给阿黄给撞见了,所以才会冲着她吠的。现在竟然还来恶人先告状,分明就是欺负阿黄不会说话!
“哼,既然你们都不相信婶儿,那我留在这里还有个啥意思?哎,看我这傻里吧唧的吧,对别人那是掏心掏费,别人对我呢,那是假好心!成,日后你们家跟咱们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你们家爱咋咋的,都跟咱们家没关系!”方氏铁青着脸,嘴上跟唱大戏似的,言语很是刺耳。
她一说话,就直拉着秋槐头也不回地往大路走去。连菜篮子也懒得捡了。
许南云目光在韩氏跟许南山身上盘旋了会儿,最终已是面色苍白地转身,只追方氏而去。
“这什么人啊,真是的!顺手牵羊还有理了!”秋月喋喋不休着,对方氏的举止极为不耻。望着那散落在路旁的肉块,她就一阵肉疼。这家人实在可恶得很。
她一边骂骂咧咧着,一边凑上前将混在泥地之中的肉块捡到手心里,然后往灶屋去了。
秋林也捡了一捧肉块,捧着跟了上去。这些肉虽沾了土,但是洗干净之后也还是一样的。就这样丢掉,实在可惜。
好好的一顿饭,因为这方氏的糟心事,大家都吃得兴致索然,草草扒了几口饭也便了事了。
秋林拿了块鸡肉放到阿黄碗里,“阿黄,刚刚你是故意嚎的吧?你可真聪明,要不是这样,咱们被三婶儿顺手牵羊了也还被蒙在鼓里呢!”秋林瞧着阿黄骨碌碌直打转的眼,心头一阵欢喜。这阿黄,可真不是一般的狗啊!
许南山一家人刚放下碗筷,秋月在灶屋里洗涮碗筷。却忽的听见屋外有人在唤,秋禾当门儿一站,目光往院子里瞧去,却是四叔跟四婶儿。他嘴巴咧了咧,转过脑袋来:“爹娘,是四叔他们来了。”
相比而言,四叔可比大伯三叔这两家人可好了许多,至少不会像大伯娘那样盛气凌人;三婶儿那样落井下石、顺手牵羊。可是说到底,当初抢占田地也有他家的份儿。秋禾呆了呆,见那两人已经临了门,才楞楞唤了声:“四叔、四婶儿。”
“嗳,真乖!”穿一身青色棉袄的余氏满脸笑容地凑了过来,摸了摸秋禾的小脑袋瓜子。“二哥二嫂可是吃了午饭,咱们来得可凑巧了?”
秋林托着下巴瞧着镶在门框上的妇女,从面容上瞧着不过二三十来岁,头包着一块黛色方巾,眉目和善却掩藏着意味不明的情绪。生得要比严氏黑些,没有方氏脸上的刻薄模样,个字很高,身材消瘦得很。这就是四叔许南海的妻子余氏。
韩氏赶紧地起身将余氏和许南海引进屋外,让他们坐下之后,又忙得让秋松去倒茶。“今日不是立冬,怎有空过来,阿枫她一个人在家哩,咋也不带过来跟阿月他们一块儿玩?”
余氏率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秋林家的堂屋,一抹异样的情绪稍纵即逝。“呵呵,这不是刚过了秋收,我跟你四弟这才将前前后后的活计给做完。这才得了空,往你这儿走了。”
秋林很清楚地从余氏的眼眸里瞧出悲怜的情绪,但是这抹情愫却很快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优越感。这让秋林的心像是被扎了根刺儿,有些犯恶心。
韩氏跟着划太极,“原来如此,可是用过午饭了?你们可来得不凑巧,咱们这儿刚放下碗筷呢。”
余氏却笑着摇了摇头,“这是说的哪儿话?我们已经吃过了。知道你家如今日子不同往日,又没个啥进项。只可惜今年的秋雨来得早,所以咱们家今年的收成也不多。咱们这里有二十斤新米,多的没有,希望你们收下。”
余氏一边说着,许南海则快步闪出屋子,不一会儿挪了个箩筐进屋,箩筐里头装着半箩筐的米,白里泛着黄,约莫着应该是陈米。
饶是如此,韩氏依旧激动地道:“这怎么好意思?你自己都说了今年的收成不好,这些米还是拿回去你们自个儿吃吧。”虽说余氏拿了陈米来忽悠她,但韩氏心头还是高兴。至少余氏不像严氏跟方氏那样,对他家刁难和嫌弃。有这份心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们家也就三口人,再怎么也够吃的。只是你们家这么多人,小的几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不吃点儿这些精粮啥的怎么行?这米既然已经送到,二嫂您也就别推辞了。莫不是觉得这米少了,入不得您的眼?只可惜今年收成不行,不然倒还想多送些过来呢!”
韩氏连连摆手,“怎么会呢?四弟妹有这份心,一直牵挂着咱们家,我这是高兴还来不及呢!既然四弟妹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就收下了。多谢四弟、四弟妹。”
余氏跟许南海告辞之后,秋松搬着箩筐往放粮的仓库过去。韩氏推着许南山去东厢房,秋月洗好碗筷到了堂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那话就跟发了洪水似的涌了出来,“可真是假好心,当初抢占咱们家田地他家可也有份儿啊。要是真好心,怎就不将咱们家的田地还回来?看着她那张可恶的嘴脸,我都觉得渗得慌!”秋月浑身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就跟着爬起来。
韩氏的声音从东厢房里飘出来,“阿月,你就少说两句吧,至少你四婶儿没像你大伯母和三婶儿那样。她肯送来这些个粮食,也就说明他们心头还是有咱们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也别苛求别人。”
秋月不满地嘟了嘟嘴,“娘,你就是良善。谁晓得这四婶儿那花花肠子里打得啥主意?我看她的目的就不会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