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年骗局

楚王府的私牢里,光线十分昏暗,四周一片寂静,只不时有老鼠和蟑螂爬过的声音。沈莞轻手脚被绑在刑架上,头发凌乱,有些破损的衣服上染了不少已经风干的血迹。

“有人吗?让慕沧舟来见我!让他来见我……”

歇斯底里的叫喊在牢房中回荡,吓得出来觅食的老鼠尖叫着夹尾而逃,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剧烈的疼痛从喉咙传来,直刺眼睛,使她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划过脸庞。

三年夫妻,他说会永远爱她;三年夫妻,他说即便不能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会给她最高的位置,最好的用度;三年夫妻,他说他们会白头偕老,永不分离。可三天前,因为萧绿漪扣给她的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慕沧舟将她绑在地牢之中,甚至让人对她用刑。在严刑逼供无效之后,便将她丢在这里,不闻不问。这便是所谓的爱么?

“慕沧舟,我求你见我一面,告诉我,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沈莞轻低着头,声音中带着抽泣,语气里满是哀求与绝望,她真的想见慕沧舟一面,她想亲口问问他,是不是不爱了?

三年前,她对他一见钟情,全然不顾爷爷的反对,毅然和他定下终身。他也为娶她为正妃,不惜和他的父皇、母妃大吵大闹,甚至以死相逼。

终于,他以正妃之礼聘她为妻。穿着大红霞帔,嫁入楚王府的那一天,她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商人之女,地位低下,当年她的姑姑沈黛芜嫁入苏家,也只能为妾。而他却冲破世俗的眼光,不顾家人的反对,许她正妃之位。那时,她真的很感动。

“慕沧舟,往日的情分,你全然不顾了么?”沈莞轻扯着嗓子,声音尖锐而沙哑,用尽全身力量,喊出了这些话语。

这三年来,沈家屡次遭逢劫难,甚至被仇家杀尽满门。若不是慕沧舟的安慰和开解,若不是他说要活着找到凶手,若不是有他作依靠,她只怕早已经活不下去了。这些情分,她都牢牢记在心里,难道他全忘了么?

“慕沧舟,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你真要这样对我么?”高声的呐喊扯破了干涩的喉咙,一阵血腥、甘咸的味道刺激着自己的舌头,一丝鲜血从沈莞轻的嘴角流了出来。

忽然,细细的脚步声在牢房外响起,轻盈摇曳,伴着步摇轻晃的声音,渐渐靠近。沈莞轻扭过头,看到身穿一袭藕色月华锦曲裾的萧绿漪正款步向她走来。跟在她身后的清秀丫鬟,手中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怎么是你?慕沧舟在哪里?让他来见我。”沈莞轻看着萧绿漪,眼神泛着怒火,强忍着嗓子传来的刺痛,沙哑地道。萧绿漪是慕沧舟的表妹,也是她唯一的朋友,情同姐妹。她能认识慕沧舟,正是萧绿漪所介绍的。然而,三天前,正是她扣给她一个通奸的罪名。所以现在她不想见到她,一点都不想。

萧绿漪握着手帕,掩嘴轻笑,随后用她柔美婉转的嗓音开口道:“沈莞轻,身为天下首富沈家的嫡女,你竟然能这么天真,真让我又惊讶又好笑。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丝毫利用价值了,你觉得沧舟表哥还会来见你么?”

“你……你什么意思?”沈莞轻全身没来由的一颤,下意识地看向萧绿漪,觉得她接下来说的话定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白皙的柔荑把玩着自己的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萧绿漪佯装同情地看着沈莞轻,轻轻摇头道:“我真同情你。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沧舟表哥娶你是因为爱你吧?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沈家被灭门真的是什么仇家所为吧?”

沈莞轻闻言,瞳孔放大,面无血色,想开口说话反驳,喉咙却仿佛被骨头卡住一般,说不出半个字来。

萧绿漪嗤笑一声,悠闲地踱了两步,靠近沈莞轻几分,缓缓地接道:“或许我应该告诉你事实,免得你死了都是糊涂鬼。你或许不知道,从我介绍你和沧舟表哥认识开始便是一个局。娶了你,然后杀沈家满门。而在这时候,你这个沈家的嫡女,作为沈家的唯一血脉,就会顺理成章地继承沈家所有的财产。你也看到了,沈家灭门之后短短十余天,沈家的账本、钱财,沈家的一切,都搬进了王府。而杀你,这是最后一步,让沈家财产完全属于表哥的最后一步。没有奸夫,只有想让你死的表哥,你明白么?”萧绿漪手帕再次掩上朱唇,“这些事情我都告诉你了,如今你还天真地以为沧舟表哥会见来你么?”

“不——”

沈莞轻惨厉地叫出声来,头猛烈地摇晃,她不相信!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记得沈家遭受灾难的时候,他的细语呢喃对她的温柔安慰,不会是这样的,不会的。

“我要见慕沧舟,我要他亲口告诉我!”

“呵呵。”萧绿漪妖娆一笑,“你还真是不死心呀。如今就是表哥让我来送你一程的,你看看我身后捧药的丫环,她可是在表哥身边服侍的,若不是表哥有令,我能使唤得动她?呵呵,楚王妃的位置,一直都是我的,只不过借给你坐几年罢了。表哥自信狂傲,目标是整个天下,怎么会舍得放弃我大辰第一世家萧家的支持。”

萧绿漪口中的一字一句像绣花针一样刺在沈莞轻的心上,锥心的痛传来,使她眼神渐渐变得绝望和死寂。爷爷曾经说过慕沧舟野心不小,不像是可以为了爱情忤逆皇上的人,他娶她只怕是有所图。但是那时候,她鬼迷心窍,以为爱情就该是这样的。

爷爷,我错了么?我错了么?心中刺痛,一行血泪从眼角划过沈莞轻脸颊,使她满脸血迹。

“啊!”萧绿漪身后的丫环看到这样的情形,吓得不禁叫了出来,手一抖,险些将碗中的药洒了出来。

萧绿漪回头瞪了那丫鬟一眼,眼中泛着寒光。随后朝着沈莞轻抬了抬下巴,示意那丫环过去灌药。那丫环迟疑了片刻,端着药走了过去,凑到沈莞轻嘴边,想要灌进去。奈何沈莞轻拼命地闭着嘴,疯狂地摇着头,将药碗撞掉在地板上。

“告诉慕沧舟,我怀了他的孩子了,难道他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么?”沈莞轻的声音尖利异常,已经完全不是平时的声音了。

“这……”萧绿漪脸色变了变,千算万算,没想到这贱人竟然怀孕了。这丫环是慕沧舟的,这周边看不到的地方,只怕也有慕沧舟的耳目,这件事根本瞒不了。若是他心软了,可怎么办?

“你去,把她……说的话,告诉表哥。”萧绿漪恨恨地咬了咬牙,心有不甘地朝着手足无措的丫环吩咐了一声。

“是。”那丫环巴不得一句,急匆匆地奔出了牢房。

丫环离开后,萧绿漪便紧张地抿着嘴,她希望表哥不要心软才好呀。

不多时,慕沧舟的乳母秦嬷嬷便带着方才离开的丫环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新的药。见状,萧绿漪勾起嘴角,淡淡一笑,看样子慕沧舟并没有心软。

“王妃,王爷说了,莫说你肚子里的孽种不一定是他的,就算是他的,也一定得死。若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不死,沈家的家财和产业就不可能完完整整地属于楚王府。”秦嬷嬷每一字一句都扯着嗓子,拉长了尾音,语气中尽是厌恶和不屑。

“呵……孽种。”沈莞轻凄惨一笑,眼睛里的血和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原来真的是这样的,原来一直都是个骗局,骗局。什么爱,什么相守白头,都是骗人的。难怪,难怪前些天问我知不知道沈家的地契在哪里。”曾经多么深情,如今就有多么讽刺。而直到刚刚萧绿漪进来之前,她竟然还爱着他,还对他心存感激,真是讽刺啊!哈哈哈……

沈莞轻笑了一阵,猛然停了下来,抬起血红的双眸看着萧绿漪道:“其实我死了,沈家也不一定是慕沧舟的。他一直在找的地契,其实我知道在哪的,只是前几天不想告诉他罢了。萧绿漪,你过来,我告诉你。”

萧绿漪本不想理会沈莞轻,但是看到她那满是血色的眼睛,身子颤了颤,不由自主地将耳朵附了过去。

沈莞轻嘴巴在萧绿漪的耳边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萧绿漪觉得奇怪,正想开口询问,却听到沈莞轻大声喝道:“你什么都不用说。地契在哪你最好还是不要告诉慕沧舟,假装不知道吧,若有一天他要灭你全族,你还可以以此求生。”

“哈哈哈……”沈莞轻说完,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凄凉悲呛,让人听了只觉寒意刺骨。萧绿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个贱女人临死前还要摆自己一道。她说告诉自己地契在哪,却又什么都没说,即便自己现在想否认也没用了。这件事必然会传到慕沧舟口中,到时候慕沧舟问起,她答不出来,必然会遭受慕沧舟的猜忌。

“沈莞轻,你根本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你个贱人,竟敢骗我。”萧绿漪美目瞪圆,指着沈莞轻恨得牙痒痒的。

“哈哈……孺子可教呀。萧绿漪,你就是要这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沈莞轻一边大笑,一边朝着萧绿漪道。

萧绿漪怒极,她本想让秦嬷嬷明白沈莞轻其实什么都没说,但如今看来,不管她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个贱女人。”萧绿漪咬咬牙,气不打一处来,朝着秦嬷嬷道,“奶娘,你还不快点将毒药灌给她。”

沈莞轻此时形容惨烈,七窍都在流血,仿佛是经脉俱断。秦嬷嬷见状,只觉得四肢在颤抖,捧着药却不敢向前。

“哈哈哈……我沈莞轻,用我最后一滴血起誓,一定要让你们、让慕沧舟,让沈家所有的仇人不得好死……哈哈哈!”沈莞轻说完,口中哇哇吐出了数口血来。

站在一旁的三人见状,惊得脸色惨白,只觉得内心的恐惧从内心蔓延到全身,想逃跑却迈不开脚步。

沈莞轻布满鲜血的嘴一张一合,开始以自己的鲜血为引,念起咒语。即便会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她也要使用涅槃咒,她要逆天重生,她要报仇。忽然,沈莞轻的血所经之处,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很快便吞噬了她。

萧绿漪三人大惊失色,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表姑娘,快逃出去,这可能是南疆的巫术。大火会烧毁整座地牢的。快走。”秦嬷嬷到底年长不少,镇定许多,很快便回过神来,一把扯住发愣的两人,往外跑去。

三人刚刚逃出了地牢,便瘫坐在地板上,呆呆地望着烧起来的熊熊大火,再也走不动半步了。大火果然烧毁了整座地牢。熊熊的火焰在跳跃,她们仿佛还听到沈莞轻惨厉的尖叫。火焰之中,她们又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在挥舞着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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