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六月,江南的梅雨时节。

雨水狠狠地拍打着窗,我一边喝着新口味的雪碧,一边哼着小调,这是一个久违的星期五。

想到这一星期我们永远在做题跟讲题之间遨游,所做的试卷堆积成山,心里倍感骄傲。

我将书包扔到十里远,踢掉鞋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此刻懒洋洋的我一定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距离三公里远的学校,阿浩跟阿哲刚打完篮球。

身上湿哒哒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浩,还记得我不?”

一个满脸痘痘的男生一把拉住了阿浩。

“李源!你要干什么?你又要去找保罗?我不允许你这么做!”阿浩冲着那个男生吼道。

“浩,别理他,我们走。”

“哟,见到我就想走,阿哲,没想到你看上去人高马大的,原来这么胆小……还有你,浩,我早知道你这小子对保罗有想法,今儿个就挑明了吧,以后别打扰我追保罗……”

“你!你要是再敢去找保罗,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哟,好久不见屌了嘛,是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李源边说边挽起袖子。

阿浩摘掉眼镜,阿哲想去拦他。

李源与浩怒目相对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对方撕碎。

“哲,你先回去。”

“呵呵,阿哲真是个胆小鬼……”李源一脸阴笑。

阿浩再也按捺不住,挥着拳头给了李源一拳。

“今后我不允许你再靠近我的朋友一步。”阿浩恶狠狠地瞪着李源。

李源挣扎着爬起来,拿出准备好的棍子一脸怒焰地往阿浩身上砸。

阿浩嘴角破裂,流出了血。

而此刻的哲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隔壁的公用电话厅。

“也许现在只有保罗能解决问题了。”他喃喃道。

雨水从他的发尖滴下,眼神中满是焦急。

而此刻的我,刚从床上爬起,准备开始做作业。

手机突然响了,是保罗。

“井井……不好了……阿浩他……”

电话那头的保罗似乎是带着哭腔说的。

“阿浩他要打架,你快来啊!”

“打架,怎么回事,跟谁啊?”

保罗哭着跟我说完了事情的大概。

我慌乱起身,拿起雨伞往学校跑。

而此刻的保罗,已经焦急到连雨伞都没有拿,雨水发狠地拍打着她的肩膀,她的头发被雨打湿,也没空去顾忌。

阿浩,等我。

我跟保罗几乎同时到达。

李源看着此刻发型凌乱,一脸愤怒的保罗,放下了挥舞着的拳头。

“你们怎么来了?”阿浩一脸诧异,“保罗你当心点,这里很危险!”

“啪!”李源又给了阿浩一巴掌,“爷的女人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我愣住了,那一刻,保罗似乎失去了理智。

她抡起篮球,往李源身上砸。

“保罗……你……”

“别你啊你啊的了,快来帮忙啊!不然浩就被打残了!”

我与哲互相对视了一下,我们都懂了。

有一对情侣要在我们之间产生了。

我们都学着保罗的样子,抡起书包砸向李源。

“保罗,为什么……”

“不为什么!”保罗一脸严肃地站到李源面前,“如果喜欢我,麻烦你用最理智的方法追我,而不是在这里打架,何况,我是真的不喜欢,满口粗话的你,我是真的不喜欢,只会说大话不会做的你,我是真的不喜欢,只会用蛮力解决问题的你,我们不合适,也许你只是看上了我这张脸,请你放弃,因为我不能去骗你,难道你要我勉强跟你在一起吗?”保罗脸上淌满了泪水。顺着脸蛋往下滑,滴到白衬衫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那一刻,我看到了脱去淑女外表的保罗,原来当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的时候,当她不再刻意控制自己的言行的动作的时候,当她褪去了女神的光环的时候,她的泪水是那么让人心疼。

而此刻,学校保安正向我们奔跑着赶来。

李源灰溜溜地逃走,速度比兔子还快。

“喂!快走,保安来了,你们想被处分么?”阿哲嚷嚷着。

“啊,那浩怎么办,他腿受伤了!”

“浩,我背你!”

阿哲背起了阿浩,我与保罗拿着他们的篮球和书包。保安就跟在我们后面,我们必须以长跑时冲刺的速度赶回去。

“我操,阿浩你怎么那么重啊。”

“井井,当心点,别把作业淋湿了!”

如果此刻的你要在人群中找到我。

你一定要找到那个已经满脸面瘫,头发耷拉在一起,鞋带散开也没空去系的,那不是我,而是保罗。我则紧紧跟在她后面,喘着气。

雨水狠狠地敲打着我们的脸庞,发狠地撕扯着最好的我们,我们奔跑在公路边的小道,来来往往的车辆从我们身边驶过,偶尔有开着摩托车的大叔向我们投来诧异的眼光。

我们是这个画面里,最最疯狂的存在,最最年轻,也是最最美好的存在。此刻的我们,褪去了一切的光环,顾忌,我们之间,除了流动着的空气,冰冷的雨水,蒸腾着的汗水,还有朋友之间的依靠。

而特别是保罗,这个平日里刘海一乱掉就会拼命照镜子的女生,此刻正一手拿着篮球,一手拉着气喘吁吁的我,她的刘海已经分不清是三七分还是中分,整个翘起来,露出前额的青春痘,眼镜已经滑到鼻梁。她的目光注视着阿浩。

还好我们平时训练着长跑,就算是带着这么多东西,我们还是把年迈的保安甩到十万八千里。

由于不想让家长们知道这次打架事件,哲将浩送到家后,准备给他清洗一下伤口。

“说吧,看上保罗了?”哲将红药水涂到浩的膝盖上。他的膝盖已经破了一层皮,流着血。

“没有,我只是……哎呦你轻点!我只是……不想让李源找她……”

“行了吧你,我还不知道你,你这个从来都不打架的乖乖理科生,居然会去打架,不要解释了!”哲一边撕开一个创口贴,一边冲着浩抛了个卫生球眼,“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你们是朋友,但是如果在一起了,又一旦分手的话,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哲将创口贴贴在浩的膝盖上,咧了咧嘴角,“好好考虑一下吧,我走了!”

浩陷入了沉思。

没错,他确实喜欢保罗。而且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跟保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初一的期末。

他与哲,还有阿冰、五班的陈运一起踢足球。

他们那般认真,即使是大冷天也冒着汗,一个个头发湿哒哒的。

当时小C与保罗去操场散步。

“狗日的,妈的科学老师有病啊,布置那么多作业。傻缺了吧!”小C甩着手,一边对着前方50米远的教师办公室怒吼。

“嘣!”一只足球飞过来。不正不歪打在小C头上,“日你妈谁啊,敢打老娘!”

浩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sorry小C同志,咱能别爆粗口么?做人要有素质,就像毛主席所说的……”

“闭嘴阿浩同志,别跟我拽文的,据我所知你的社会分数是个位数!”小C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而站在小C旁边的保罗冲着阿浩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行了大小姐,咱不跟他计较,嘿嘿!”

保罗甩了甩长发,拉着一脸怨气的小C走开了。

留下阿浩抱着球,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喂!踢不踢球,不踢做作业去了!”陈运扯着嗓子喊道。

而阿浩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望着保罗远去的背影。

那一刻,他勾勒着无数偶像剧中的情节——保罗走到拐弯处,别过头来,对着他弯着月牙般的眼睛,甜甜地微笑。

但是保罗没有……她静静拉着小C的手,听着小C大声地说着哪个明星的绯闻……

从那时候起,浩向很多人开始打听保罗,千方百计地要到了qq号。再后来的后来,他与保罗就成了好朋友,顺带着我跟小C,还有阿哲和阿冰,我们成了一起反抗占课主义的小伙伴。

浩本是想过与保罗表白的。那天,他将保罗叫到操场。

“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呀?”保罗眨巴着眼睛。

就在这时,万恶的小C拿着羽毛球拍,一把搂住保罗。

“哟,俩人约会呢!”小C调侃着,“阿浩,不介意我打扰你俩吧。”

“说什么呢,我只是问保罗寒假里要不要出去玩的事情……”

“切,我还以为什么呢,再说吧,小C我们打羽毛球去。”

小C笑着拉着保罗走开了。

而阿浩又一次目送了她的背影。

他叹了口气,也许做朋友比恋人更长久吧。

那一天,他没有看到保罗眼神里闪过的一阵失望。

天色不早了,大雨渐渐停了下来。

夕阳如同穿着晚装的少妇,将要离去,却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去。

浩仍然像死了一般木在床上,旁边是打开了的红药水。

他戴上耳机,ipod里,周杰伦的声音如同海一样,似乎能穿透他的心了。

“而我已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保罗,你究竟是我的友情,还是我错过的爱情呢?

如果当时我对你说出那四个字,我们现在的关系又会是怎样的呢?

那样高高在上的你,女神一样的你,会给我守护你的权利吗?

保罗,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