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所推测的事都被事实证明了,父皇当日在安福门外呵斥了李茂贞等人,但是这些土匪头子还是得罪不起的,气话说出来也就算了,晚上父皇又设宴款待李王韩三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韩建又抓住李谿几人的诟病大做文章,恳请父皇杀了他们以谢天下。父皇当然任之摆布了,又不敢毅然拒绝,只得以“且从缓议”四字,对付三人。
谁成想,半夜里,韩建派人私自把韦昭度,李谿,及极密使康尚弼杀了。父皇也敢怒不干言,生受了。
第三天长安城里又开始传言李茂贞等人要罢黜皇上,另立新君。父皇吓的惶惶不可终日。
我也替父皇难过,皇帝作到这种地步可真窝囊。不过我想都到了这光景了,李克用应该有动作了。果然隔天的午后,崔承佑跑来告我,李克用已经发了讨逆檄文,起兵勤王了。呵呵,这回李茂贞该吃点苦头了。当日傍晚李王韩三人各留下三千兵马拱卫京师,就各自退回自己的藩镇准备对抗晋军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今天母后又告诉我要出宫,听说李克用已经打到了同州,昨天晚上神策军又发生了内讧,左军指挥使王行实打算让皇上转幸邠州,右军指挥使李继鹏(李茂贞的干儿子)想让皇上直接跑到凤翔府去。神策军分成两派自相残杀了起来。
父皇也没了主意,不管怎样京师是不能待了,要马上走,先出了长安再说。
母后,我和九哥三人做在母后的凤辇上。我挺高兴的,以前只在长安城里转,还没不知道皇城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我拉开车窗的帘子,向外看去,发现我们正从启夏门出城,有些奇怪,但是转瞬即明白了,西门是去凤翔,东门是去河中(李克用已经打过了河中的同州),北门是去邠州,父皇恐怕受他们胁迫,所以只有走南门了。
向南跑了三天三夜,父皇带着我们逃到了一座小镇,不过我怎么感觉这镇人也太多了些吧,足有十几万,可能还不止,因为我看到我们刚才路过的那个山上现在都是人。怎么长安的百姓也跟着跑来了?
不过他们可没我们准备的充足,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突然之间一声响雷,大雨倾盆而下。秋雨确实很凉啊,我用力裹了裹衣服。再看那些难民,更加可怜了,小镇就这么大,房子都被皇亲贵胄们占了,他们一个个只能站在雨中瑟瑟发抖。
哎,天下纷乱,受苦的只有平民百姓啊。
晚膳后,父皇默默的坐在厅里(本是当地一大户人家的宅院,现被征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母后抱着我在一旁陪着。
“朕对不起大唐的列祖列宗啊,竟然被藩镇逼迫至此。”父亲呜咽的说。
“皇上不用担忧,李克用的兵马不是已经去讨逆了么,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回长安了”母后接到。
“这帮藩镇都是穷凶极恶之辈,母后以为李克用打赢了,父皇就没事了么?”我悠悠的说。
“禔儿不要乱说。”母后语音转厉,我发现父皇看我的眼光有些异样,估计是也料不到我刚五岁的娃娃会说出这种话。
“皇后,且让禔儿说下去。”
“父皇可曾想过,当日举荐何人接任护国节度使时,远在山西的奏章先到,而近在咫尺的凤翔的奏章后到呢?”我把曾提示过崔承佑的问题又说了一遍。
“这个。。。”父皇也不是迟钝之人,听得我的问题也发现了不对。
我又放出一个震天雷,“既然奏章能先到京,为何三藩作乱时,李克用却迟迟不到?”
“不好,李克用想借此次兵乱,取三藩而代之。”父皇拍案而起,大喝道:“他日返京,朕第一个就要杀了李克用。”
“父皇万万不可!”
“为何不行?”
“李克用现在兵强马壮,他的义子各个骁勇善战,晋军所向披靡,且此次兵乱事后,必定声威更盛,父皇若是杀他,怕不是三藩作乱这等小事可比,必定天下大乱,听闻汴军朱温和他素来不和,这次李克用起兵平乱,必定后方空虚,朱温必会趁机下手,要不了几日李克用就要回兵自救。儿臣认为,李克用这次平乱的目的一是乘机削弱京畿附近三藩的势力,且博个忠心的美名;二来他要杀鸡敬猴,让父皇认识到他的实力,以后好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
“皇儿,这,这,这可如何是好?”父皇头上已可见汗,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父皇莫急,估计那奸贼还没有消灭三藩的时机。首先三藩联盟就算是外强中干,也不会弱到毫无还手之力;再者朱温也不是笨人,他素有兼并晋军的野心,这次的大好机会他岂能放过,他更不希望晋军灭了三藩,自己独大,所以暗地里一定会和李王韩三人互通款曲,早晚会发生晋汴相争。同样李克用也不是傻子,他也想早早迎父皇回京了事,他好跑回老窝防着朱温,如不出意外,李克用的使者这两天就会到了。所以父皇近日就可返还长安。”呼~~~我这也是搜肠剐肚,结合史料和这几家节度使的关系才揣测出来,累的我头痛不已。
“那皇儿认为如何处置李克用呢?”老爸,你不要急病乱投医了,我只是五岁的小孩子啊,我都说到这份儿了,赏罚的事还要烦我。哎,看在你是我老子,又是虚心受教的份上,我就好人做到底吧。
“儿臣以为,最好是大大的封赏李克用和他的晋军,更要昭告天下,表彰他家的功绩。”老爸满脸狐疑,但没说什么。
我继续道:“同时另遣使者训斥李王韩三人,但一定要尽力保住他们的节度使职位,至多只能舍弃一人。这样做是为了加深他们对李克用的怨恨,逼他们倒向朱温。那朱温本是黄巢叛军出身,对我大唐本就没忠心可言,并且和李克用仇怨颇深,这次有三藩相助,必定要和李克用手底下见高低。待他们双方拼到精疲力竭的时候,再集结宗室重兵平了这两股贼兵岂不轻而易举,到时我大唐中兴有望啊。”
听了我的话,父皇长吁一口气,精神也为之一振,好似此时风波已经过去了。
猛然间,父皇双目圆睁,大声问道:“皇儿,这些计量你如何得知?”
呵呵,想吓唬我?老头子的手段也太低级了。
我早料到父皇要怀疑我,所以我假装怕怕地抓紧母后的手,说道:“这,这些都是教我的崔先生感慨世道艰难时说的,我看父皇烦闷,所以就把他的话说了出来。”
“哦,难得崔先生有心,假皇儿的口告诉朕。”父皇释然道:“皇儿,你明日替父皇谢谢崔先生吧,等日后回京,一定重重有赏。”
“是,儿臣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