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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寒的冬天终于结束了,黑旗军的初阵以三千的伤亡彻底横扫了整个乌桓,近九十万乌桓人被俘虏,在这次战争中,乌桓方面大约伤亡了两万人,在草原动辄灭族的战争传统中,曹操所取得的这次大捷称得上是一个奇迹了。
柳城中,五支分派出去的黑旗军分队又重新聚集在了一起,他们获得的战绩都超出了曹操的预料,虽然他们并没有参与歼灭乌桓主力的战斗,但是他们是一直在恶劣的天气和陌生的环境中作战,能够将乌桓的外围部落尽数扫清,的确是很了不起,此前虽有汉武帝时卫青霍去病横渡流沙大漠,千里追击的故事,但是像他们这样大军在最不适合作战的严冬进行歼灭作战,在汉人的历史上也是第一次,这次胜利在当时来看,似乎并不足道,不过对于后人来讲,这次战争的胜利才是太祖伟业的起点,如果没有那些奴隶,他们无法想象太祖将如何完成那伟大的变革。
不过在当时来讲,赵云的请罪让这次胜利变得多少有点不那么完美。自觉得应当为征伐过程中战死袍泽负责的赵云,在回到柳城以后,让身边的亲卫士兵将自己绑缚到了曹操面前,虽然不想妹妹受牵连,但是赵雨还是闯进了中军大帐,面对这一切,赵风都几乎快疯了,赵雨收留敌人,导致全军中伏,这种事情绝对是无法被原谅的。对于赵家兄妹的情形,在场的众人都抱持着求情的态度,但是曹操并没有做任何的答复,而是召集了全军在柳城中央的空地,他亲自处理这件事情。
十九万七千黑旗军齐整沉肃的站立着,等待着他们的主公,曹操的到来,在他们周围是那些满心崇拜与欢喜的鲜卑人,他们所有的人都以为,曹操也许是要亲自宣布胜利的消息。
终于,高台上曹操他们出来了,但是让所有的人出乎意料的是,赵云兄妹是被绑缚着的,所有的人都错愕不明,尤其是赵云麾下的那些士兵,他们不明白他们的将军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被绑缚着,虽然心中满是疑惑和不解,但是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动都没动过,他们是军人,纪律第一,而且他们相信他们的主公,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说法。
曹操看向高台下那些望着自己的士兵和平民,他们的眼神中带着狂热和崇拜,这一切都是他想要的,但是他并不喜欢这样,盲目的狂热和崇拜所能形成的力量极其强大,不过却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如果没有约束和引导,这种力量只能等同于破坏,现在能够控制和引导这股力量的人就是他,所以他不能犯错,一点都不可以,而现在的他需要这样的一股力量来完成他所需要的变革,他没有选择。
曹操从思索中抬起了头,看向了那些对他满心崇敬的士兵和百姓,开口了,“我们胜利了,是的,在这个时刻,我们应该欢呼,但是我的一个将军却没有,他绑缚了自己,到了我的面前,向我请罪,因为在这次的大军征伐中,因为他的缘故,五百名士兵无谓地死去了,所以他觉得自己有罪,向我请求惩罚。”曹操说得很慢很低沉,让那些士兵无法猜测到他的心意,他们只能静静地聆听。
“告诉我,这样的罪责应当处以什么刑罚。”高台上,曹操走到了军中掌管军法的将官身边问道。“回大人,按律当削去其军爵并处以鞭刑。”军法官回答道。“主公,不关我哥哥的事,一切都是赵雨任意妄为所致,要罚的人应该是我。”赵雨猛地昂起了头道,脖子口,一道红色的疤痕赫然在目。“小雨!”赵云低声喝了起来。
“他们二人此次立下军功如何?”曹操仍旧没有去看赵云他们,而是走到了负责掌管战功记录的军曹旁问道。“回大人,赵云将军率军破敌两万,共斩首五千,赵雨一共杀死敌军十七人。”“那么我问你。他们的功劳可以折他们的罪责吗?”曹操问道,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那个掌管记录的功曹,希望他回答说可以。
“回主公,战功归战功,罪责归罪责,两者不可混淆,这是当年主公定下的军法。”那功曹大声地回答,眼睛里带着一丝惶恐。“你说得很好,法就是法,我北庭以法而立,军亦因法而成,不可偏废。”曹操拍了拍那功曹的肩膀,然后转向众人大声道。
“按军法,鞭刑当处以多少?”曹操看向了掌管军法之人。“按律当处以五十鞭刑,赵雨女子之身,刑罚减半。”“赵云,我如今罚你五十鞭刑,你可愿服?”曹操走到了赵云面前。“云愿服。”赵云神色激动道,在他心里,也许受了这五十鞭子,他心中才会好受些。“你呢?”“雨愿受。”“不,主公,云愿替其受刑。”赵云挡在了赵雨身前。“哥哥,这是我的错,岂能由你受之,我北庭军法断无此条。”赵雨静静地说道,那镇定的语气让赵云无法辩驳。“行刑。”曹操没有多讲,只是淡淡道。曹布他们错愕地看向了曹操,曹操的性子他们很清楚,他一般是绝不会轻易处罚人的,赵云这次的事情,其实并不算什么,但是为何如此处置,所有的人心里,都很疑惑。
五十鞭刑很快就完了,赵云和赵雨都没有吭过一声,让所有的人心中都是佩服不已,尤其是对赵雨,这些男儿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也可以像男人那么刚强勇敢。“刑罚已毕,接下来按他们之功当如何?”“按其功劳,当可复为原职。”功曹答道。“好,子龙你可听清楚了,你还是那三万士兵的将军。”曹操对着赵云道。“谢主公。”
“我问你,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谁应当为那五百战死军士负责。”就在众人都松了口气,以为就这样完了的时候,曹操又忽然大声道。那军法官沉默了,没有做声。“当初让她参军的人是我,难道我没有责任吗?”曹操依旧问道。“这,主公。”那军法官,说不出话来了。“我问你,按我军律,我之刑罚当如何?”“讲!”见那军法官不说法,曹操大声喝道。“按律当倍之。”那军法官低声地道。“大声点。”“按律当倍之。”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他们不明白曹操究竟想要做什么。
曹操褪去了上衣,走到了行刑的军士面前,“行刑。”“你楞着做什么,难道我北庭的军法你不知么?”见那士兵楞着,曹操断然喝道。“主公!”那些台下的黑旗军士兵都突然跪下了,“请主公收回成命!”不知是谁喊道,于是所有的人都叫了起来。“我叫你动手。”见那行刑士兵还在发愣,曹操终于动怒了,被曹操气势所迫,那士兵一个激灵,竟然就鬼使神差般地挥起了鞭子。
所有的人都跪着,不忍抬头去看,在他们心里,泛起了一句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直以来,他们始终把这句北庭律法的第一句话当成了一个美好的愿望,虽然美好,但却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今天他们终于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因为曹操就是他们心中的天子。
戏志才跪在地上,心情激动得无以复加,主公这样做的含义比之任何事情都更加能够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什么才是国之所重,无法不足以立国,但是一直以来,天子的权威都凌驾于律法之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愚民之说,所以才有秦二世而亡的故事,秦亡非因法家暴虐,而是国君暴虐,践踏了律法所致,到了大汉,宽刑法,以仁义治国,却是失之宽宥,使得法纪不明,才导致今日之局,法家刚强,却失之于严,儒家阴柔,却过于宽容,无论以儒法任何一家学说治国,都有失偏颇,不偏谓之中,不易谓之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现在他终于明白曹操想要缔造的是怎么样的一个国家了,法者,国之重器,不可偏废,务必要以大公无私为先,以公平为准,然后方可以道德为约束,没有法纪约束,以道德治世,不过是句空话,而没有道德的约束,光以法纪,却又无法长远,惟有德治与法治互相依存,互为表里,才是真正的治国之道,可是凌驾于这二者之上的君权该怎么办,激动过后,戏志才在心中自问,他虽然明白了曹操的志向,但是却更加猜不透曹操的心思,主公到底在想什么呢?第一次,戏志才终于发现他,还有荀攸他们和曹操之间的距离有多远,他们想到的不过是一个安定的百年王朝,而主公想的却是能够延续千年的帝国啊!这就是他们间的差距。
一百鞭刑过后,众人方才抬起头来,那些鲜卑人眼中更是不解愈浓,但是心中却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们说,这才是真正的王,真正的苍天之王,而他们心中对于律法二字有了更深的理解。所以当曹操宣布那道不得苛待那些乌桓奴隶的命令之后,这些原本想着如何去掠夺乌桓人的鲜卑民众皆是谨守这命令,不敢以过往之传统行事。
曹操大胜乌桓的消息,在雪融之后,终于传回了北庭以及他麾下的领地,他治下的所有百姓都是欢呼不已,此时的他们还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那么高兴,只是在他们单纯的心思里,曹操打了胜仗就是一件高兴的事,一件值得他们感到光荣的事情。
曹操并没有班师回北庭,这块刚被征服的土地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完成,在后世,汉人征服这些化外之地而不能守的例子太多了,往往不过三代,这些在汉人看来不适合耕种的土地就会被丢得精光,而那些重新恢复元气的蛮族依然能东山再起,在汉人衰微的时候侵入中原腹地,烧杀抢掠,屠戮汉人,野蛮和文明的较量,从来都不是在对等的状态下进行,就像治乱的循环一样,汉人和来自北方的游牧民族间的战争整整延续了两千年,一直贯穿着汉人的王朝,没有终结,那么现在就让他试着为这争斗画上句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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