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公判
粮站每天都有农民拉着板车来送粮食,哥哥白天几乎呆在屋里不出来,担心自己的露面会给小青带来更多的闲言碎语。小青晚饭后拉着哥哥去河边散步,她搂住哥哥的胳膊,头倚在哥哥的肩上,歉意的说:“你在单位上三班累坏了,到了我这里,不仅没得到休息,还要帮我烧饭洗衣服,弄得我心里怪难受的。”
哥哥搂住她的腰,开玩笑地说:“都是一家人了,你还这么介意,我看这样吧,等你休假了,就去我那里帮我做饭,让我也体会体会有家的感觉。”
“那好啊,对了,你现在住的是集体宿舍,我去了睡哪里啊?”小青问。
“这个嘛,是有点棘手,不行我回去找找关系,看能不能弄套单间,”哥哥挠挠头,似乎想起来什么,“徐老四这个月底要回老家探亲,正在找人替他看房子呢,不行我去答应下来。”
小青问:“那他要去几天?”
“最少十天啦,他老家在广德,加上来回路程假,少说有半个月时间”,哥哥说着,心里美滋滋的唱起歌曲来,“甜蜜的歌,甜蜜的歌,无限多啰好。”
小青笑着打了他一下,“别高兴的太早了,到时我还要在家里呆几天,然后再想办法骗过爸妈。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和你这样住在一起,不气死才怪呢。”
晚上睡觉时,哥哥总要和小青厮闹一阵子,然后搂住她,说着聊斋里的画皮恶鬼的故事。小青胆怯的把头埋在他胸前,死劲用手挠他的痒痒,哥哥假装受不了的扭着身体,趁机又把她压在身下。
这样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甜蜜适意,临走那天,哥哥特意起早把被子和床单都拆洗了。哥哥赤脚在木盆里踩着,小青说:“上面的那些斑渍你也不晓得打肥皂用手搓搓。”
哥哥嬉皮笑脸道:“我只动脚不动手,反正不是我一个人弄得。”
小青气得要打他,刚好俞阿姨拎着马桶去厕所,看到了打趣道:“你们两个年青人真爱干净,大清早的洗被子啊!”
中午吃过饭,哥哥钉被子,小青去俞阿姨家借来顶针和一根大号针,只见哥哥把针在头发上来回划拨了几下,将被单翻过来压在被面上,四角叠成斜线,然后一针针的开始缝起来。不无得意地对坐在旁边的小青说:“怎么样,我的技术正宗吧。跟我学着点,以后这可都是你的份内事。”
小青问:“你把针在头发里挠蹭做什么?”
“这还不懂啊,针上蘸些发油,穿棉花时才不滞手。”
“咦,你还懂得不少呢,看来我找的男人挺能干事嘛,以后象这类事就全部交给你做了,不然浪费了手艺岂不是太可惜了!”小青调侃着哥哥。
哥哥用了半个多小时钉好被子,小青知道哥哥要走了,心里涌上一阵失落的伤感。她从背后抱住哥哥,把脸贴在上面,好一会子不说话。哥哥转过身子,安慰她:“别这样,你越是这样我越是舍不得走,过段时间我不是还来吗?”
小青点点头,吻了一下哥哥,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我去上班了,不送你啦。”说着,带上门出去了。哥哥看看写字台上小青的相片,心里淅淅沥沥的也下起了下雨。
哥哥坐车进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一路上转车、等车耽搁了不少时间。他在萍儿家门口下了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敲门。敲了十几下,里面没有任何反应,估计萍儿不在家,于是掉头往文明路走去。这时,他看见吴姐家的妞妞站在自家门口在朝他死劲挥手,便走了过去。
妞妞看到哥哥后,直接跑进了院子,站在东厢房走廊下。贴近前屋的一间房子里,萍儿坐在床边,眼神呆滞,旁边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少女陪着。
哥哥走到门口,妞妞喊了一声,“三姐,大哥哥来了。”
那个少女听了站起来,走到门外,低声对哥哥说:“你是大伟哥吧,罗大哥在看守所里面打死了人,县里十一月份要在体育场开公判大会,估计他要被判成死刑枪毙。”
哥哥大吃一惊,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事前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妞妞的三姐接着说:“罗大哥在里面擦油,把一个死缓犯打成重伤,那人躺了几天没人问,后来发现不行了,才赶紧报告了干部,等送到县医院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萍儿接到公安局通知,当时人就吓懵了。她没有什么朋友,华子关在里面还没放出来,我爸是瘫子,长年累月睡在床上,我和我姐姐以前根本没遇上这种事,谁也想不出主意应该怎么办?后来萍儿清醒了,马上想到给你打电话,你单位的人说你轮休回城了。没办法,我陪萍儿去了一趟看守所,到了那里人家已经不让接见了,说等着开公判大会吧。”
“萍儿这两天不吃不喝,不哭不笑,就这样呆坐着,我怕她一时想不开寻短见,所以和大姐、二姐轮番守着她。”妞妞的三姐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第66章毒誓
哥哥进了屋子,刚看到萍儿那憔悴不堪的神情时,心里一酸,泪水无声的就流了出来。哥哥的心太软,说是太善良更为贴切,他对弱者,特别是儿童和女人,总有一种舍弃不掉的怜悯和恻隐之心。也许,善良是做人的一种美德,但在哥哥身上,却成为他最大的软肋。有时候,多情和善良之间有着隔离不断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一个男人,特别是对于象哥哥这样一个多愁善感,容易感情化的人来说,无疑会成为影响甚至改变他的感情生活和正常人生的某种无法逾越的障碍。
哥哥一生的感情生活颇为复杂和紊乱,往往在他人生关键的某个时刻,因为不能正确处理感情上遇到的问题,造成许多后来难以弥补的遗憾,这包括工作上、生活上、学习上和家*等等各个方面。
哥哥自幼喜欢旅行,家庭似乎也有嗜酒的遗传基因,青年时代这两者在他的内心世界中已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成年后,由于身陷感情的泥沼不能自拔,他背负着私生活不检点甚至不道德的巨大精神压力,独自行走或是自我麻醉依然无法使他得到心灵上的解脱和超逸。他尝试着坐禅诵佛,研究佶屈聱牙的易经八卦,手拿罗盘跟在风水先生后面步行在山间丘陵寻找龙穴,但这一切没有目标的做法到头来犹如镜花水月,始终救赎不了那个躁动不安的灵魂。
当哥哥选择写作,试图梳理自己走过的感情历程时,旧时的记忆竟然如同一株大树的年轮显得那么清晰可辨,让他沉浮其间,不能左右自己的思想和情感。那每一次的缱绻缠mian,仿佛发生在昨夜;那每一次的分别,揪心的痛似乎还没有散尽;那每一个昔日的少女,容颜未变,眼神依旧楚楚动人。
正如哥哥对萍儿的怜悯,表面上看来是一种由衷的同情和简单的关心,殊不知这对于一个孤独无助的少女来说,其实意味着某种感情上的吸引和诱惑。它不知不觉间拉近了两颗心灵的距离,而越是在人生大悲大痛时分,那种感情上的诱惑更加来得让人执着,更加来得让人义无反顾的大步朝着苦难的炼狱迈进,置身水深火热之中而不觉,即使万劫不复也决不选择逃离。
萍儿看到哥哥的那瞬间,眼珠子陡然一转,接着纵身扑进哥哥的怀抱,嚎啕大哭起来。妞妞姐妹俩不知是感动还是伤心,站在一旁不停地抹着眼泪,跟着小声的啜泣起来。
萍儿哭过后,身子有些发软,哥哥赶紧把她抱到床上躺倒,问:“家里现在有吃的吗?”
妞妞三姐说:“我去蒸鸡蛋汤,马上就好。”连忙跑了出去。
萍儿想坐起来,被哥哥用手按住了。“不要动弹,吃点东西后再说话,我在这里不走陪你。”
萍儿点点头,一只手抓住哥哥的手腕,妞妞拿来了毛巾,哥哥帮她把脸上的泪痕慢慢擦拭掉。
屋子里突然变得非常安静,空气似乎凝固住了,窗户玻璃上有一只苍蝇在爬动,发出细微的声音,妞妞上前想用手去扑,苍蝇警觉的“嗡嗡嗡”的飞跑了。
妞妞三姐端来鸡蛋汤,哥哥扶萍儿靠在床头,用汤勺把鸡蛋汤挖成一块块的,用嘴不停地吹去热气,然后才递到她手里。萍儿喝了几口蛋汤,脸色逐渐红润起来,额头上也开始渗出汗珠,哥哥知道她没事了,站起来去门口抽了一支烟。
哥哥左右为难,不知道该走不该走。走了,萍儿刚稳定下来的情绪肯定会有反复;不走,晚上两个孤男寡女在一起,说不清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局面。
萍儿喝完了鸡蛋汤,叫了一声哥哥,“这两天连累了妞妞姐姐们,大伟哥,你送我回家吧。”
妞妞三姐问:“萍儿,你没事了吧?”萍儿点点头,哥哥看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心里一软,暗忖道:今晚无论如何我是走不了的啦!
萍儿回家后,走到锅灶边要给哥哥做饭吃,哥哥连忙把她拉到凳子上坐下,说:“我自己来,晚上吃碗面条就行了,嗷,我给你再煎两个鸡蛋吃吧。”
天完全黑下来了,萍儿进了房间靠在床上,灯光下,她看到哥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内心隐隐地产生一阵莫名的冲动。“大伟哥,这两天我眼睛根本不敢闭上,一闭上就好象看到大哥倒在血泊中。”
哥哥下意识地碰了一下她的肩头,想不到萍儿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喃喃说道:“今晚我要你抱住我睡觉,你知道吗?自打哪天我下决心给你看了我的刺青起,我的身体再不会给第二个男人看了。”
“华子说要给我的身子找个保护神,三个月前,她趁我喝醉了,一边温存一边拿出那套她舍不得丢弃的刺青工具。我不晓得她在我身上涂了什么药水,反正那长长的银针刺在皮肤上不过就象被蚂蚁轻轻蜇了一样,一个多小时里,我迷迷醉醉的任她摆布着,后来身子还是有些痛得慌。华子说,我让你睡觉吧,明早醒来,你就好过多了。她用手帕捂住我的鼻子,我感觉到鼻孔有些发痒,然后眼皮就再也睁不开了。”萍儿说,“第二天早晨醒来,我还光着上身,等我发现那只蝎子时,恨不得要杀了华子。当时想,自己这个样子以后怎么找人家啊,还有哪个男人敢要我这样的身子。”
“华子说的倒好,你这个样子一般男人是不敢碰了,如果有哪个男人真心爱你,他是根本不会在乎这些身体上的瑕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