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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入乡随俗,但也不可父子同时在这堂上倚红偎翠吧?李岩细细审视那两个歌姬,脸上露出左右为难的表情:“如果源伯父舍得,我倒想将她们都带回府中。”
将歌姬带回府中就直接交给永穆公主,先来个彻底坦白的交待,日后慢慢再找机会,公主的侍女早晚都是我的枕边人,尤其是以后她怀孕的时候。
那两个歌姬一听,喜上眉梢,含羞低头,静等着主人的答复。
源洁一挥手,爽朗笑道:“我们两府通家之好,有什么舍不得,等会儿你就把她们带走。”
唉,可怜这些歌姬的命运,被主人当做一件礼物就这样轻易送出,李岩心中叹了一声,暗暗立誓,才貌双绝的歌姬只要进了我的府第,不让她们陪酒跳舞,要跳就跳给我一个人看。
“谢过源伯父,就让两位姐姐去收拾行装,等会随我一道回府。”李岩眉眼带笑,赶紧道谢,如此貌美的歌姬不收,我不成了傻子?
肚子确实饿了,得先用一些酒菜,李岩也不拘礼,对着食案上羊肉鸡鸭下手,埋头胡吃海塞一通。
这种宴乐李岩实在不习惯,可宇文侍郎位高权重,得巴结他,只得忍着,对此咱视而不见。
这场风靡的晚宴在丝竹歌舞中过了半个时辰,李岩酒足饭饱,在堂上左右张望,李岩问道:“源侍中怎地没见,李岩还有些学业上的疑问要向他讨教。”
好个聪明伶俐的岩哥儿,开始进入正题了,源洁翻身从胡床上爬起:“父亲已在书房煮茶相侯各位。”
李林甫起身,拱手微笑道:“宇文侍郎,源侍中在书房等着,请吧。”
一把推开歌姬,宇文融霍地站起:“李司业,你我还须客气,书房请。”
当朝宰相,侍中源乾曜请客人在正堂宴乐,自己却在书房等候,李岩琢磨这个人物,光凭他这份潜忍的功夫,就让人不能小瞧。
源府的书房简朴雅致,明亮的烛光似水流淌,溢满了整个房间,曲足书案后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紫色团衫老人,容貌谦和,气度从容,见几位客人来了,起身到了书房外相迎。
曲足书案前是两排带茶几的靠背扶手椅,几人分坐,自有温柔俏丽的侍女端上姜茶。
煮的是加薄荷的姜茶,李岩喝在嘴里怪怪的,脸上泛起与李林甫同样的微笑,尊敬地望着曲足书案后紫色团衫老人,当朝宰相源乾曜。
源乾曜乐呵呵地道:“宇文侍郎,李司业父子你也认识,今日到了源府,彼此就有朋友的缘分,希望你们珍惜这个缘分,互相关照,共同提携。”
李林甫父子最近深受皇宠,宇文融暗思,他们虽然位卑职小,但处事圆滑,结交甚广,尤其是李岩,外有苏礼部,内有高力士文武两位师傅,未来的仕途想必一帆风顺,而自己性格张扬,手段强硬,就如李岩所言,孤峭为峰,正需要这一对童子石。
李林甫父子赶忙拱手为礼,李林甫用语气真挚,恭维道:“宇文侍郎,你主持土地、户口的清理工作。共得客户八十余万户,可向国家多交税赋数百万缗。有功于国家,大名如雷贯耳,李林甫倾慕不已。今日一聚,果真气度不凡。幸会!幸会!”
“哪里,哪里,李司业父子为人谦和,处事圆融,都值得宇文融学习,令郎酿出美酒,向圣人进言用奢侈经济战对付吐蕃,令人耳目一新,可笑张说匹夫,竟还赶不上一个少年的见识,还谈什么堂堂之战。”烛光映照在宇文融脸上,一脸的讥讽。
霍地站起,源洁举止神情有几分激动:“张说与我父,同为宰相,在朝政上,见解总是相距甚远。张说不惜劳民伤财,迎合圣意,提出封禅之议时,我父则竭力反对,张说为此愤愤不平;宇文侍郎搜括逃户土地之举,对国家有利,我父十分赞同并积极支持,张说却不知何故,一力反对。”
这会儿犯了糊涂,李岩听起来,倒觉得张说张九龄那帮子是奸臣,而自己这边敢于任事,倒是一片忠心耿耿,眼前这与历史完全背道而驰的情形,让他感到甚是迷惑。
李岩偷眼观察到,曲足书案后的源乾曜微笑淡然,朝争的事仿佛与他风马牛不相及似的,在自家府中书房内,面对几个心腹亲信,还能保持这份心境的确不容易。
源乾曜为宰相,张嘉贞、张说依次为中书令,他从不敢争权,遇事常常推让,小心不犯错,连举荐他的姜皎受杖流放,他都不敢上奏辩解相救,为人讥笑。
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表面上处处忍让,谁也不得罪,其实是心中暗藏一把刀?
环顾书房这几个人,宇文融像把锋利的刀,李岩品出来了,握在源乾曜手中,挥向他的政敌,即使出了事,就把这把刀丢掉好了。
这才是心机深重的厉害角色!望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李岩肃然起了敬畏之心。
呷了一口姜茶,源乾曜慢悠悠赞道:“宇文侍郎思维敏捷,明辨而有吏才,干起事来大刀阔斧颇有魄力,清理户口土地的事情大功告成,颇得圣人器重,但也得罪了不少朝中权贵,他们上书说宇文侍郎扰民,其实是触动了他们的利益……”
宇文融在这个老人面前恭恭敬敬低头侯教,似锋利的刀入了刀鞘。
“李司业虽然读书甚少,但能从市井中厮混出来,做到方方面面左右逢源,处事方法圆滑老到,实为不易。宇文侍郎想好了他的位置吗?”源乾曜似贬实褒,品评人物一针见血。
其实他心里早就权衡过利弊,李林甫之子李岩素有孝行,诗歌策论俱佳,名动公卿,又因为酿制美酒献给皇帝,恩赏不绝。李林甫之子李岩素有孝行,诗歌策论俱佳,数月间名动公卿,又因为酿制美酒献给皇帝,甚得圣心,恩赏不绝。今科秋试蟾宫折桂已无悬念,李林甫父子的实力不容低估啊,源乾曜心中有些后海,未能在李林甫入狱后为他出头,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介绍给宇文融,略表歉意。
听到源侍中说自己读书少,李林甫被烛光映照的笑脸没有一丝尴尬,微笑如旧,身子前倾,半边屁股沾在椅子上,模样恭谨得很。
宇文融低头沉思了一阵子,抬头道:“现在首要之事,莫过于扳倒张说,李司业为人处事有道,与张说也说得上话,可为监察百官的御史中丞,接近他找个机会给他反戈一击。”
李岩一听,心中着急,不觉将手中茶碗往案几上一放,立刻站起,茶碗不慎倾翻,茶水一下子溢出,旁边的李林甫手忙脚乱地将它扶正。
张说力倡泰山封禅,对皇帝那是多大的诱惑,风头正劲!父亲如果听任他们的安排,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父亲重入大理寺监狱的日子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