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些事情,冉颜心理上与邢娘和晚绿亲昵了许多,相处起来也自在了不少。
次日,邢娘和晚绿便开始裁衣,而冉颜则去吴修和那里学习医术。
吴修和收了冉颜的两件成衣,一张脸笑的如菊花般灿烂,褶子愈发深了,对冉颜倒是真的倾囊相授,教授的医理冉颜虽然大都知道,但亦做出一副认真受教的模样。
靠脉象来辨别病症,这是冉颜的弱项,因此,一旦吴修和教授到这方面的知识,她学起来也甚为上心,连当初考博士时的钻研劲儿都拿了出来。
吴修和也察觉到冉颜对这方面很感兴趣,遂就着重讲述脉象。
上午学完医理,用过午膳后,冉颜便开始研究提取青霉素,同时也须得想办法制造注射器,否则即便提取出来青霉素,无法让其融入血液之中也是白费力气。
针筒倒是不难制作,许多人都以为是古埃及的玻璃制品比较早,殊不知,中国早在西周时期便已经有玻璃制品了,1000多年前就已经制作出无色玻璃,只是到了宋朝时期才作为商品出售,唐朝定然也是有玻璃的,只是大约技术还不够成熟。
如今烧瓷器的技术已经很好了,是不是可以用陶瓷代替?
她见过七八十年代可以反复使用的全玻璃针筒,没有橡胶垫,针头也特别粗,扎下去半边屁股都痛。
理论上来说,烧瓷也可以制作出来,只不过如何保证严丝合缝,格外考验工匠手艺。
条件不足,操作方式只能粗犷一些,若是实在弄不成就改口服,办法总比困难多。
只是一时间哪里有人能够制造出针头?即使八十年代那种粗细的针头,也不容易打造吧!
冉颜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着,随手将家里剩下的食物、果皮等等,所有可能生青霉的东西全部都堆在一起,放到潮湿易于生霉之处。
而后便开始制作蒸馏水和培养液。
冉颜叹气,从前从来不曾在意,治疗一个病居然需要弄出这么多副产品,她现在深深觉得,要二十两实在太便宜了。
邢娘与晚绿坐在廊下缝制衣服,看着冉颜一会儿像只老鼠一样,把收集的食物藏起来,一会儿又拿着瓶瓶罐罐倒腾,一会儿又是仰天长叹,两人不禁忧心忡忡的互望一眼。
“娘子这是怎么了?”晚绿终究没忍住,凑近邢娘低声问道。
邢娘摩挲着刚刚缝好的衣边,猜测道,“大约是……神仙说的药,十分难配吧。”
晚绿迟疑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一拍额头道,“昨日在城中得知一件事情,原本娘子说是回来与你商量的,结果娘子没提起,我也就忘了。”
“何事?”邢娘停下动作,问道。
晚绿道,“昨日在城中听说,郎君给娘子说亲了,说的是秦四郎!”
秦四郎?邢娘觉得有点熟悉,忽而想到昨晚上晚绿说在妓馆中听说秦四郎杀人之事,当下眉毛一竖,用手狠狠敲了晚绿脑袋瓜一下,“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到现在才说!你这丫头,轻重分不清吗?”
晚绿揉着脑袋,道,“娘子也不曾放在心上,我一高兴就忘记了。”
“你们这主仆……唉!”邢娘重重的叹了口气,“我还道娘子终于明白事儿了,敢情还是这样令人操心!女儿家,一辈子还能有什么嫁人、生儿育女更重要的事!你且与我说说,那秦四郎人品如何?”
“我与娘子在酒肆遇见他了,生的倒是俊俏,只是脾气暴了些。我不慎撞了他一下,便不由分说的掴了我一巴掌!”说到此事,晚绿心里窝着火,只不过人家是贵人,自家娘子又是这等处境,她一个小小的仆婢便是再大的脾气,也只能忍着。
看着邢娘陡然变白的脸,晚绿紧接着又道,“只是后来雅兰会的贵女们出现时,他倒是给了娘子些脸面,过来郑重的致歉了,说是近来诸事不顺,有些烦躁,所以才失手打了我。”
听了这话,邢娘的面色才稍微好看些,“即便是这样,秦四郎的性子恐也不甚好,若是真的成了亲,唉……”
在邢娘看来,秦四郎是秦上佐的嫡子,秦家也是不小的氏族,生的又不错,纵然风流些荒唐些,秦上佐总能护着他周全,若是脾气不好,冉颜嫁过去肯定是要受气了。
“看娘子的意思,对秦四郎很不满意,你说娘子现在这模样,会不会心里恼着呢?”晚绿终于把话说上了正题。
邢娘看了冉颜一眼,此刻,冉颜正蹲在红泥小火炉旁边皱着眉头,往锅里丢芋头。秀发梳成俏皮的练垂髻,因着近日来吃的稍微好些,两腮有些肉肉的婴儿肥,正是十五六岁少女天真烂漫的模样。
冉颜约莫也想不到自己一张扑克脸许多年,现在居然可爱了一回。她眼下正专心致志的煮芋头汤,芋头汤和米磨成的汁可以作为青霉素培养基的溶液。之后还得制作蒸馏水……唉!这些在现代唾手可得的东西,现在居然要用如此原始的方式制作。
冉颜皱着眉头,在脑海中胡乱过滤着有用的信息,想着想着,眼前便浮现了那方澄泥砚,澄泥砚……是了!澄泥砚与别的砚台不同,它是用泥做成砚台之后,烧制而成的!既然那个桑辰能够制作工艺复杂的澄泥砚,那么也应当会懂一些烧制陶瓷的法子吧。
时间紧迫,冉颜直接放弃了寻找玻璃,而改用陶瓷烧制针筒,玻璃在大唐本来就不是一项普及的工艺,等找到会制作玻璃之人,估摸着嫣娘几个人都化作一把白骨了。
“阿颜。”一个男人声音乍然响起。
冉颜微微一怔,抬头看向门口。
草木扶疏的小径上,一个身着广袖华服的中年男人正静静的看着她,男人约莫四十余岁,脸白净瘦长,整齐的美须,看上去温和而风度翩翩。
阿耶,冉颜脑海中浮现这个人的信息。原来是她现在的父亲冉闻,有了这样的认知,冉颜不禁仔细打量这位中年美男子。
倒是邢娘和晚绿先反应过来,急忙从廊上下来,穿了屐鞋,迎上来,“郎君!”
“阿颜,不认识父亲了吗?”冉闻看清了冉颜的容貌之后,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没有想到,两年前那个病入膏肓、瘦弱不堪的小女孩,如今竟生是如此绝色!
冉颜看着锅里的水沸了,连忙把锅端了下来,才向冉闻欠了身,唤道,“阿耶。”
冉闻见她熟练的端锅动作,怒火腾地烧了起来,他的嫡女,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做的如此熟顺,当下冷声对邢娘道,“好个刁奴,如何让十七娘做这等活!养你们是留着供起来吗!?”
“郎君……”晚绿急急要解释,却被邢娘一把抓住。
邢娘面上虽镇定,眼泪却是止不住掉了下来,颤声道,“娘子受得苦,又何止这一件,如若不是吴神医一直接济,老奴几个恐怕早就饿死在此处了!”
晚绿当下也跟着抹着眼泪,“郎君,莫要把娘子送去道观,娘子已经病愈了,无需寄养出家!”
看着冉闻一张白净的脸由青转黑,冉颜抿着唇,忍住笑,邢娘和晚绿平日看起来善良敦厚,谁能想到这一唱一和的,竟是把继室给打了一耙。
“阿颜,她们说的可是真话?”冉闻几步走到冉颜面前,见她身上穿得仍然是两年前的衣物,心里已经不禁信了几分。
其实继室也不过是大半年不曾送钱物过来,冉颜因着要制青霉素,怕弄脏衣物,所以才换了旧衣,冉闻就算再过几日来,看见的也都是同一副场景。
冉颜想到自己屋里还有昨日买得许多东西,到时候恐怕说不清,遂道,“阿耶又何必问儿?你便是回去质问,恐怕也不会有人承认,不如回去私下查一查这段时日可有钱物拨过来?旁的,儿也不好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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