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还是很寒冷,当它呼呼吹过,连披着貂皮大氅、捧着手炉的临安公主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她们不单是感觉到气温偏低,而是从心底泛上了不可抑止的寒意,仿佛有什么威胁的野兽正在接近着她们,心底发出的是本能的恐惧。
大地在震动着,车队里所有的人都走出队伍,默默的站在车队前的雪地上。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远处腾起的雪粉。大路两旁,还不断的雪雾正在扬起,仿佛一股风暴正在来临,路旁树上的鸟儿早已高飞,它们甚至不敢留恋巢穴,直接向深山飞去。
两个野兽般的重甲骑士从远处的道路冲了过来!
远远的临安公主等众人就看到,那两个如小山一般高大的骑士,全身都披着漆成深黑色的全身山纹重甲。那深黑色的全身重甲上异是独特的一种鳞甲类型,编连奇特,甲甲相扣,层层迭加,坚不可摧,整甲不用一钉一绳。全副铠甲都如同一个个小小的山文字组成。
而这两骑奔来的骑士那深黑色的全身重甲上更是竖着多根钢刺,两肩之上两是挂着两个狰狞无比的雄狮兽首,而胯下的战马雄健之极,比大家所见过的锦衣卫依仗骑士所骑的战马还要高出半个人身,马身上覆盖着厚重的马铠,头上面突起的尖锐钢刺显示出它并不是仅作为防御之用。战马左后侧挂着一把双手巨斧,式样是非常罕见。这把凶器的重量至少超过五十斤,挥舞起来的威力可以想象几乎无可抵挡。
以碎石铺就的大路在战马的铁蹄下呻吟着。战马铁蹄过处,碎石纷飞,泥土四溅,留下一个个深坑,直接裸露出基座下面的泥地。在两员骑士身后,又有一队二十骑轻甲骑兵,中间更护卫着一员身形高大却十分销瘦的道袍男子。可即使是轻骑兵,这二十骑也披着做工精良的全身山纹鳞甲,所有的骑兵还都佩带着长矛与骑弓,装备极为精良。这样一支队伍,完全就是一支小型的军队,那气势甚至可以直接攻下一座小镇了,此刻却是全速冲向道路上的小小车队!
包括驸马都尉李祺在内,人人脸色都有些苍白。虽然这些人身份高贵,此时又是在天子脚下。所有人都不用担心对方的恶意,而且包括临安公主在内的大部队人,也都已经认出了队伍中的那名道袍男子正是魏国公徐达。但心里虽然明白,可面对这支充满了铁血与杀戮气势的骑兵小队,全都是金枝玉叶,功勋子弟的这些贵人们,还是全都微微变色。甚至如李佑、李伸这样的纨绔子弟,站在雪地上的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而护卫着公主一行人的护卫官兵们,看着奔来的骑兵小队,却全都目光崇拜的望着那行人。那骑兵中间的那男子虽然已经销瘦,虽然他没有穿上铠甲,但他依然是大明朝所有军人们都崇敬着的大将军徐达。一个为国征战,替皇帝攻下几百座州县的大明第一将军。
两名重甲骑士冲到了诸人近前,用力一勒战马,巨大的战马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落下,在地面上顿出两个浅坑。当战马刹停时,鼻中喷出的热气已经冲上了公主护卫队长的胸膛。其中一名骑士略微低头,露出一张虽有些年轻,但又坚毅、威严的面孔。他冷冷的扫过前面的护卫,问:“谁知道我儿景天在哪里?”
护卫们面面相觑,已经认出了这名骑士正是魏国公嫡长子,勋卫徐允恭。护卫队长正要说话,后面的临安公主却是已经轻咳一声,走上前来。
“临安公主见过魏国公!”
另一个骑士盯着临安公主看了看,脸色忽然一变,猛然从战马上跃下,象一座飞来的铁山般落在临安公主面前,单膝跪地,把头盔拿下,露出整个面容,半低下头,沉声说:“勋卫徐允忠拜见公主!”
徐允忠是徐达的第二子,虚岁刚刚十八,却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他有着父亲兄长一样健壮高大的身躯,虽然是跪在那里。但身上的那股子气势却是比父兄更盛,犹如身体之内,蕴育着一座随时有可能要喷发的火山一样。
临安公主上前了,驸马都尉李祺及两个弟弟也连忙上前见礼。宋国公的两位小姐也忙上前,“宋国公府二女文敏、三女秀梅在此见过魏国公徐世伯。”
徐达从马上跳下,对在此见到公主等人也微微有些意外,但还是很礼貌的回了礼。
“还不知景天在哪?”
临安公主将刚才被骑士小队有些惊到的几个小孩子从身后拉了出来,公主的儿子李宇、女儿李清,兰阳小郡主还有景天。临安公主拉着景天的小手牵到徐达面前,微笑道,“今日我们正要去天界寺上香,正巧遇到景天和一队猎户抬着猎物经过,驸马本来看上那猎物中的一头白狼,想要买下。谁知却正好认出了景天,这真是天大的缘分。恰好宋国公府上的两位千金认得景天,所以就急忙给魏国公送信去了。本来我们正要亲自把景天送回徐府的,没想到魏国公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徐达与公主客气了两句,说了些感谢话后,马上就拉过景天搂在怀中。
驸马李祺这时也还记着之前弟弟欺负过景天,这时也忙着上前道,“世叔,这两天景天还不知道吃了啥苦呢。世侄以为还是马上先回府要紧,世叔刚才来的匆忙没有坐马车。眼在不如您就坐我的马车回府吧,天气这么冷,世叔身子也还病着,可切莫再感染了伤寒。”
徐达低头看着景天明显瘦了不少的小脸,还有他身上那单薄的粗布衣服,也就点头同意了李祺的好意。
“我想先去一趟长干里!”景天自来到这个世上后,第一次与传说中最疼爱自己的祖父徐达说话。
“先回府吧,你离开家这么多天,你娘都急的吃不下饭。先回府给你娘报个平安,有事明天再让府中人陪你过来。”徐达温和的道。
想起李氏,景天觉得有些冷淡。他心知李氏是个好母亲,可他们两人之间其实总是隔着一层的。强拧着在一起,有时心里反不轻松。他淡淡的道:“她不是我母亲,我母亲早死了,我只是一个私生子。”说这话时,他的语气中满是一个成年人的口气。
徐达微微愣了一下,以为他还在发李氏那天打了他以及说了那些话的气,当下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不管别人如何说,也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是自从六年前你被你父亲带回徐家,从你姓了徐,从你的名字记上了徐家祖谱的那一天起,你就是徐家人。这一点,以前没变,以后也永远不会变。你现在这么小,就要离家出走,你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了吗?”
景天微仰着头,看着此时面容销瘦的大明第一将,心里十分复杂。在他的那个梦境中,徐达确实是徐家最疼爱他的人。后来徐达去世后,他在徐家就成了一个明显边缘了的私生子。而记忆中,徐达就是在明年二月去世的,离现在最多不过两个月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