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见新人笑

吃完东西后,我想出去晒晒太阳,我们便离开了茶馆。

沿着湖边散步,一路闲聊,不知不觉穿过了鸿儒广场。

在西城一条长街时,陈素颜忽的脚步一停。

我抬起头,循着她的目光朝前看去,顿时也停住。

前边有一行人,为首的男女,正是穆向才和镯雀,身后跟着好些仆从,手里拿满了东西。

镯雀容明艳,发髻别巧精致,簪了两根点翠的水云碧簪,与前几次见她时的素净不同,她今天可谓是盛装打扮。

她也看到了我,一喜:“初九妹妹!”

她提着裙子跑来,彩绣织锦长裙因跑动而带起一圈涟漪,外罩的淡粉罗衫衬得她肌肤如雪。

跑到我跟前后,她笑道:“妹妹要去哪里?”说着看向陈素颜,“这位是?”

陈素颜神色平静,冲她淡笑:“我姓陈,名素颜,是初九的朋友。”

“雀儿。”

穆向才跟了过来,一头乌玉长发以竹簪松垮挽着,月色云锦服将他的身形衬得挺拔,腰间缀着一块显眼的翠玉,旁边吊着小木牌,刻着“雀”字。

他朝我们望来,冲陈素颜微微点首,算作称呼,完全无视我。

“我叫镯雀,是初九的姐姐,素颜姐姐好生漂亮。”镯雀也自我介绍。

她看上去心情很好,活泼俏皮,与当初在糕点铺子里所见的她判若两人。

我看向陈素颜,她的五官要比镯雀精致太多,但现在的气色却差了大截。

陈素颜说道:“谢谢镯雀夸奖。”

既没客套的说“哪里哪里”,也没虚情假意的说“你也不赖”,更没在镯雀后面加上“妹妹”两字。

语声柔软,并不生硬,但话里的疏远已闻之可现。

镯雀敛了下笑意,朝我看来:“初九,我有些话想与你说,我们去一旁?”

我点头:“好。”

“来。”她拉着我往另一边走去。

本以为是她是想跟我说一下她为何又出现的,但她把我拉到一边后,是问我该如何保养她脸上的死人面皮。

我看向陈素颜,她和穆向才站在原地,两人竟搭上了言语。

师父早年同我说过一句话,他老人家说,这尘世间男男女女的关系真是一塌糊涂。

我之所以不爱管姻缘,就是姻缘这种事情,真的很烦。

求而不得的人,想要我帮忙做些手脚。

不求而得的人,想要我帮忙甩开那已“得到”的人。

而我最不喜欢做的,就是干涉他人的思想和情绪。

现在,穆向才,陈素颜,镯雀这三个人之间的牵扯,远远要比那些求而不得,不求而得复杂多了。

看来以后对姻缘一事,要更加避而远之才好。

我收回目光看着镯雀,用最简单的言语说道:“简单,每隔两日取泉温莲和落英花汁浸泡,落英花汁以郴州长忻所产为最佳,泉闻莲随意。”

“就这样吗,还有其他讲究吗?”

“没有讲究了,这样就行。”我说道。

她点头,重复了一遍说给我听,待我确认后,她高兴的说道:“谢谢你,初九妹妹。”

我笑了下。

随后,她将穆向才去找她的事详细告诉我,以及穆向才要为她操办婚礼。

她开心的说,从今之后,她再也不是曲婧儿的替身,而是穆向才明媒正娶的穆夫人。

说这些话时,她的双眸满是期盼,盈满水光。

我点头应着,这时想起陈素颜在暖春阁上的那些话,我不想管闲事,但觉得这事还是说一说比较好,于是道:“他知道你是花妖还待你如此,确实是个难遇的良人,但我有一个顾虑,不知当说不当说。”

“嗯,”她笑道,“你说呀。”

“我与师父云游时,曾遇上一对人妖相恋的情侣,女方为妖,男方为人。男方觉着凡人寿命不过短短几十载,而妖却能活数百年,他为与那妖厮守,便去偷学了旁门左道,最后出了岔子,变为了半妖。”

镯雀一怔。

我继续道:“镯雀,穆向才待你情谊深厚,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你可愿意他为你成妖?”

“自然不愿,”她忙道,“妖物皆是成精的畜生和百草,他怎可与我们为伍?”

“嗯,这只是我的顾虑,他未必会那么做,但你留点心总是好的。”

“好……”她点头,“我知道了。”

简单道别,回去的路上,我同陈素颜提了一句我已跟镯雀暗示了,便再也没提他们的事。

经过一家墨坊门前,我想起慎澜万相谱要重新画,生宣也快用完了,准备买一叠回去。

墨坊货物百杂,我在一堆产地各不相同的生宣前挑捡半天,有些犹豫。

想的肯定是买材质好的,但这个月的开销实在大,资金紧凑,没有多余的闲钱。

可若是买的便宜,又怕万一吸水效果不如人意,慎澜万相谱发挥不了作用,买了等于浪费。

正琢磨着买哪款时,从一进来就和掌柜忙着讨论文房四宝的陈素颜突然冲来,拉着我一起蹲在地上。

“怎么回事?”我不解。

她一脸仇大苦深:“完了,瘟神来了。”

我颇觉惊奇,以她的修养怎会给人取这种折煞人的外号。

她轻声道:“你可知今早我和父亲为何天不亮就去南城么,就是因为这家伙,他是我父亲同窗之子,来宣城投奔亲戚的,不知发些什么神经,大清早的要跑去牡丹崖,城门都还没开呢,他又哭又跪又闹,还嚷嚷着以死谢罪,结果害我父亲闪了腰,两个城门守卫在混乱中被他踩了数脚,其中一个恐怕这辈子要做不成男人了。”

我惊了:“这人是疯子?”

“他也不是故意伤人的,说来你可能不信,他只是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看模样风吹就倒。”

“那怎么可能呢,城门守卫少说也是有两下子的呀。”

“所以才说他是瘟神,总之今早和他肢体碰触过的人皆落得一身是伤,他认识我,切不能让他发现我,他一说起话便没完没了,一头黄牛都能被他说死。”

看她说的这么夸张,我有几分好奇,反正我和这人素不相识,我有什么可藏的,于是稍稍探出头。

一个年轻男子正在挑兔毫,一袭清爽的青衫布袍,眉清目秀,很浓的书卷之气,看不出是一个疯子。

他对着一支笔陷入沉思,半响,抬头看向掌柜:“给我挑些用作挽联的纸。”

我大惊,顿时起身:“傅绍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