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聊了一晚。
说是聊,基本上是她在说,我在听。
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做了一个噩梦,具体的梦境我想不起来了,但醒来后一身冷汗。
窗外晨光微晞,我早早起来,只穿着一件寝衣去到院子里。
眼皮一直在跳,有一股说不出的不安,我坐在石凳上,看着对面杨修夷的房子,他离开越久,我越想他。
春曼她们早便醒了,为我端来米粥。
我一边喝粥,一边啃酥饼,春曼在身后给我梳发。
头发简单盘好,春曼将玉簪插好,笑道:“姑娘的头发养的真好,姑娘脸也小,梳什么都好看。”
我点点头,眼皮子跳的越来越难受。
“姑娘,你这是咋的了?”春曼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对。
我摇头:“不知道,没事,你去忙吧。”
“嗯。”她应声。
收拾了梳子小绳,她放入木奁后准备离开。
就在她刚转过身去之时,我的眼角猛然一跳,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
似有所感一般,我抬眉朝前堂望去。
一阵巨响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
店铺的木门被踹碎,廉价的杨木门从前厅飞至后院,撞在结实的青石板地上,碎成了几块木板。
春曼手里的木奁吓得摔在地上。
我站起身来,数十个男人一瞬涌入,一个年轻女子提剑走在中间,在石阶上止步,身着一袭湖绿色束腰长裙,眉眼冷峻,秀发干练的捆成一束,上下打量着我,淡淡道:“你就是田初九?”
“你是谁?”我问。
她一挥手:“把她给我绑了!”
几个男人登时冲来,我往后退去,尚还穿着一袭寝衣的夏月楼从房中跃出,迎上前去:“初九快进屋!”
“姑娘快走!”春曼拉起我朝屋里跑去。
夏月楼飞快过招,随后长腿蹬在石桌上,借力跃回屋里,砰的一下将房门关上,朝我望来,喘息道:“他们是谁?”
我摇头:“不知道。”
眼皮子越跳越难受。
“现在咋办啊!”春曼说道。
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些男人个个人高马大,不逊卫真,而卫真,院中杀如此之重,他和花戏雪竟还在那呼呼大睡。
夏月楼忽的惊呼:“丰叔!”
我忙望去,一身青衫广袖的丰叔正优哉游哉的提着鸟笼,哼着曲调,从后门踱着小步进来。
我的心都吊到了嗓子口。
丰叔虽跟着杨修夷,但他的功夫底子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他绝多数精力都花在看书上了,比如权谋,财术,木材鉴别,药学,酿酒以及调香,甚至绣花,布艺,炼金,造纸都会涉猎,他脑子里装着的东西,可以和师尊有的一拼。
“哦?”丰叔停下脚步,抬眸在院中扫了圈,看向为首的湖绿衣衫女子,眸光微凛。
惯来只见丰叔淡定从容,一派清雅闲士之风,极少有落魄之时,但我不曾想他竟镇定若此,他不怕死的大步迈来,将鸟笼放在石桌上,撩袍坐下:“说罢,谁派你们来的?”
“哇……”春曼很轻的发出赞叹,“丰叔也太厉害了。”
女子定定看着他:“此事与你无关,我们只来捉田初九,你识相的便不要插手,我们放你一命。”
“哪有杀手还留活口的?”丰叔冷笑,“派你们来的人特意叮嘱的?”
“不废话,交出田初九!”女人喝道。
“老朽活了一把岁数,还没人用这个语气同我说过话,”丰叔说道,忽的眉眼一狠,清脆击掌,霸气高喝,“拿下他们!”
人群中登时有人大喊:“不好!中埋伏了!”
众人齐齐拔刀,四下张望,神情紧张,严正以待。
院里瞬间静下,五六十人一脸肃容,不发一声。
我们在房内也仰起脑袋,隔着木窗望着天空,等待天降救兵。
几只鸟儿飞过,落下碎羽和鸟粪,卫真和花戏雪的呼噜声就在这时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半天后,众人齐齐不解的望向丰叔。
丰叔清癯英朗的脸上一阵困惑,再度击掌:“人呢?”
又击掌:“出来!”
继续击掌:“……妈的。”
我伸手擦了把冷汗。
一大汉指向他:“这家伙耍我们!”
丰叔忙拔腿朝卫真的房间跑去,被一个人拎住后领,砰的摔向台阶下。
他“啊”的一声,趴地昏了过去。
那女子一脚踩上丰叔的背,朝我房间望来,扬声道:“田初九,你若是非要藏在里……”
“放了他!”我一把拉开房门冲出去。
她勾唇冷笑,微微侧头,示意身边两个男子来绑我。
“站住!”夏月楼冲来将我护在身后,却根本不是对手,几招后,一个男子将她踹向井边,两把大刀登时架在她脖上。
我被人揪住头发朝绿衣女子推去,她松开丰叔背上的脚,看向夏月楼:“把这女的杀了,屋里的那个也别留。”
“你们是谁!”花戏雪的声音忽然响起。
紧跟着,风声破空,一柄剑影朝我冲来,剑光穿透抓着我头发的那只手臂,那人惊忙松手,捂着伤口发出惨叫。
绿衣女子面色一变,飞快拔剑,被紧随而来的花戏雪一剑逼退。
几乎同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我刚脱困,蹲下身回头,是那提刀架着夏月楼的男子被卫真撞在井壁上,半边脑袋碎开,脑浆宛如豆花。
卫真头发蓬乱,大怒:“谁敢来我家捣乱!”
暴喝声响后,直接开打。
我缓了缓,爬过去扶起丰叔:“别装了!”
他睁开眼睛:“死丫头,关键时候挺有义气。”
我忙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