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押了回去,又挨了一顿毒打,比昨天那顿还要厉害。
这一次他们没有离开,八个人留下来看着我,屋外还有更多人。
望见我会自动愈合的伤口,诸人皆惊,我想藏都没有办法。
除了被更凶狠的斥为妖妇外,有一人还在旁人的怂恿下拿匕首刺我。
直到我伤口恢复的速度变慢,他们才停手。
我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一直讨厌妖怪,因为被它们凌辱虐待过,现在才明白,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知过去多久,有六人从外面进来。
我软绵绵的被他们揪着头发扯起来,一个男人将黑布罩在我头上:“带走!”
我被押上了一辆马车,清脆的马鞭声响起,马车开始颠簸。
耳边人声渐渐鼎沸,约莫是上了听雨街。
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周围的动静忽然爆发出盛极的喧嚣。
我隐约已猜到外面是什么情形,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车上几人陆续跳下马车,最后一个将我狠狠扯了下去。
我踉跄落地,阳光炙热如火,辣辣的烤在身上。
兜头的黑布毫无预兆的被一把揪走,突来的强光令我闭上眼睛,那些吵闹也在同时静下,天地刹那一片阒默无声。
安静很久,我极缓极缓的睁开眼睛。
满目人群,从鸿儒广场西道路口漫延至东边大街,密密麻麻,将偌大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我看着他们,他们看着我,四面八方,所有的目光,有愤怒,有惊恐,有胆怯,有好奇,还有兴奋。
在我面前,人群分开两道,隔出一条三丈有余,可以畅通无阻,直抵鸿儒石台的大路。
身后男人伸手推我:“走!”
我从愣怔中回缓过来,便是心底掀起的巨大骇意和羞耻。
虽然已猜到会是什么场景,但真正站在这里,发现根本就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坚强和无谓。
阳光极烈,落在他们身上,如似铎上一片金光,熠熠生辉,烧的我眼睛生疼,似被灼伤了一般。
“就是她!妖妇!”有人伸手指我。
“血猴就是她招惹来的!”又有人高喊。
“我知道她,她是二一添作五里的掌柜!”
“那是家巫店!”
“烧了她!”
“她是个巫婆!”
“把她烧死!”
“妖妇!!”
“走!”男人再度推我。
四肢没有任何力气,我一眨眼,眼泪直接滚了下来。
他又推了我一把,我忽然转身想跑,被他强扭着往前推去:“快点!”
我再也无法像平时那般逞凶斗狠的去嘴硬,什么傲气硬气都不要了,我开口求饶:“放了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
“给我上去!”
我哭着乞求:“要我死在哪里都好,不要在这里,带我离开,我求求你们了……啊!”
他猛的推我,我被撞在地上。
我飞快爬起想逃,被他们死死揪住,往前推去。
恐惧如巨大的黑洞,朝我张开血盆大口,每一双眼睛都像一把利刃,将我的身体,灵魂狠狠的凌迟剜割。
我抵死后退,他再度不耐烦,一脚踹在我背上,我跌了出去,摔在地上。
他几步上前,粗鲁的抓起我的头发:“给我起来!快走!”
眼泪因害怕而越流越多,我无助大哭:“师父!杨修夷!你们在哪,快来救我!”
我好怕,真的好怕。
男人揪的我生疼,沉重悲凉的心绪变成无数条小蛇将我缠住,除了低头痛哭,我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额上一痛,我抬起头,未待看清,又一个东西砸了过来,粘稠的濡湿感顺着眉梢眼角滑下,是个鸡蛋。
“烧死这个妖妇!”
“砸死她!”
“妖妇!来我们宣城害老百姓!”
我惶然看着他们,更多的蔬菜鸡蛋朝我扔来,纷纷砸在我身上。
我垂下头,想埋到怀里去,从未有过的屈辱和绝望快要让我窒息,无处可躲。
身后几个男人躲远了,我终于挣开身上的绳子,抱着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缩成一团。
这时一块石头砸中了我的额头,血水从眉骨上蜿蜒流下,我一抹鲜血,捂住耳朵大哭:“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
人群疯狂咒骂着,眼睛通红。
我抬起头,天空万里无云,一碧青蓝,鸿儒石台屹立前方,阳光将高耸的白色石台映出万丈光彩,璀璨鲜亮,气势巍峨。
我想起它的传说和典故,它这般神圣光明,邱丹枫倾世绝代,受万人敬仰,有人甘愿将大好头颅为她奉上。
而我,被骂贻害苍生,祸乱天下,受万夫所指,凌辱打骂,黎民百姓巴不得将我化为一炬。
如此鲜明对比,真是千古讽刺,兴许我也能成为一个传说,却是遗臭万年。
心中掀起巨大的酸涩和痛楚,想起师父的养育之恩,想起清婵口中,杨修夷那些不为人知的守护之意,可是我田初九无以为报了。
心似无疆的荒土,一片斑驳灰白,我擦掉眼泪,冲向人群,神思凝结,一个侠客的大刀飞到我手里,沿路百姓纷纷退开大叫。
我闭上眼睛,横刀脖前,不知割下自己的头颅会不会死。
“住手!”
一声暴喝响起,我手里的大刀被猛然夺走,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冲我怒喝:“想就这样死掉?没这么便宜!”
他抬手抓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