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成年(1)

一　欢乐谷

当克劳斯来到山谷时，山谷里除了是满眼的绿草和那条穿梭其中的溪流，绕着野花飞舞的蜜蜂和蝴蝶外，空无一物。如果他要在那儿住下来，那么根据人类的习惯，他必须有一个房子。一开始他为不知如何建造一个房子感到困扰和烦恼，但他突然发现，纳尔科，森林之神的助手，当他站在太阳底下欣然地享受眼前美景时，已经悄悄出现在了他身后。他为克劳斯带来了一把斧头，它看上去个头很大也很结实，斧刃像锃亮的银子一样闪闪发光。他把斧头放到年轻人的手里，一句话也没说，然后消失了。

克劳斯明白他的用意，他拿着斧头走到森林边缘，挑选了一些倒下的树干，开始动手清除它们枯萎的树枝。他可没有把他的斧头挥向一棵还在生长的大树。那些在负责守卫森林的仙子们当中度过的日子教会了他要严肃对待一棵活着的树，它诞生到这世上便是有感情的生物。但对于已经枯死倒塌下来的树木，它们就不同了。它们曾经作为森林大家园活跃的一分子，如今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如果还可以满足人类的需要，那将会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克劳斯每挥一下斧头，斧头就深深地砍入木头。它似乎有一股自己的力量，克劳斯只需要朝他想要的方向挥动斧头。

夜晚来临，黑暗开始慢慢笼罩躺在峡谷里的绿色山丘，这位年轻人已经将许多树木砍成一块块长度均匀、形状合适的木头，这些木头足以让他建出一间和他所看到过穷人们住的一样的房子。然后，在决定找另一个合适的日子把这些木头堆置起来后，克劳斯吃了一些他很清楚的可以在哪找到的甜树根，喝了几大口欢笑的溪水。在他躺在草地上沉入梦乡之前，他先是在草地上仔细寻找那些没有花儿生长的地方，唯恐他的身躯把无辜的花儿压扁了。

在这个奇妙的山谷散发出来的香气里，克劳斯进入了他的梦乡，快乐的气息也随着他的呼吸进入了他的心灵，赶走了内心的恐惧和不安。从不见克劳斯脸上出现愁容，生活对他的考验也不会像重担一样把他压倒。这个欢乐谷已经把他当成它的人。

我们都有可能住在这个愉悦的地方！——但是，如果真的如此，它一定会很拥挤。数百个世纪以来，它一直在等待它的居住者。年轻的克劳斯将他的家建造在这处快乐的山谷是偶然的事情吗？也许，我们是否可以猜一下，是他那些有思想的朋友们，那些仙灵们，在克劳斯走出布兹森林时引导他走了这样一条路来探寻这个伟大世界，也许是他们引导他找到了这里？

月亮慢慢爬到了山顶，柔和的月光倾泻在这个沉睡中的小身躯上，欢乐谷里出现了许多友好努克们弓腰驼背的身影。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快速地移动起来施展魔法。克劳斯用那把锃亮的斧头砍好的木头都被搬运到小溪边一处地方一块块地叠好，一夜之间，一间结实又宽敞的小屋就被建好了。

黎明时分，小鸟们涌进快乐山谷，唱起即使在森林深处也很少听到过的动听歌曲，唤醒了这个山谷里的初到者。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了看周围。一间屋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我得感谢努克为我做了这些，”他感激地说道。接着他向他的房子走去来到门口。一个宽敞的大房间呈现在他面前，在房间的尽头有一个壁炉，一张茶几，壁炉和茶几的中间放着一张长凳。在壁炉旁边立着一个橱柜。另一个门开在一边，克劳斯走进房子，看到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小房间，靠墙处摆着一张床，在小窗台旁边放着一张小板凳。床上铺着许多层从森林里带来的干苔藓。

“天啊，它简直就跟皇宫一样了！”克劳斯又惊又喜。“我真得好好感谢善良的努克们，我要感谢他们的善解人意和辛勤劳作。”

他怀揣着一股巨大的喜悦走出他的新家。他知道，虽然自己选择了离开森林生活，但他不再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孤独的人。他知道，友谊是坚固的，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消失，仙灵们永远就在他身边保护他。

他一直走到溪边，喝了几口清澈的溪水后，他便在河岸上坐下来看着那些调皮的浪花欢呼雀跃地、一个推一个地把它们的同伴往石头上推，又或者是紧紧地抱成一团看谁先跑到远处的拐弯角。当浪花们争先恐后地赛跑时，他仔细聆听了浪花们的歌：

“往前冲，往前推，我们在路上！

可不是所有的波浪都温柔流淌。

这一切，是那么令人兴奋。

每一滴我们，是那么轻快愉悦。

每一场开心的游戏，都让我们高兴得冒泡，

因为我们正跌跌撞撞在路上！”

浪花们唱着快乐的歌儿向它们的首长优雅点头，这把克劳斯逗得哈哈大笑。但马上又有别的事情引起他的注意，当阳光轻轻地照在他脸上时，他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似乎也听到了阳光在耳边轻语：

“给你灿烂的心情，是我们的光线

在白天温暖了山谷；

给你幸福的感觉，幸福是给予

所有人舒适的生活。”

“是的！”克劳斯忍不住喊出声，“这儿所有的事物都充满了幸福与快乐。欢乐谷就是一个充满和平与美好的地方！”

白天他和蚂蚁、甲壳虫聊天，还和那些无忧无虑的蜜蜂互相逗乐。到了晚上他便躺在那张铺满柔软苔藓的床上沉沉入睡。

这时精灵们进来了，欢乐的他们悄无声息地为克劳斯这个凡间的小伙子带来各式各样的锅碗瓢盆，任何需要用来准备食物的器具一应俱全。橱柜和壁炉一下装满了餐具，最后，他们还在床边的小板凳上给克劳斯留下了一套编织得很紧实的羊毛衣。

当克劳斯揉揉眼睛再次醒来时，看到眼前的一切，忍不住欢呼起来，大声感谢送这些厨具给他的森林之神和精灵们。他迫不及待地摆弄起他的新家具，猜想着它们都是各自用来做什么的。但是，在那些他牵着伟大艾克的腰带一同拜访人类居住的城市的日子里，他已经了解到这个他天生所属的种族所有的礼仪文化和生活习俗。所以他猜这些精灵带来的厨具其实是在告诉他，神希望他从此以后能够像他的人类同伴一样生活。

“那我以后必须下地耕田，撒播种子。”他又想到，“这样到了冬天我才能有许多粮食可以储藏起来。”

但是，当他站在绿盈盈长满青草的山谷里时，他想，如果把这片土地变成耕田，对这成片无辜的鲜花和小草来说将会是一场灾难。而这是他不愿去做的。

因此，他展开双臂，吹了一个森林里特有的哨子，大声喊道：

“这片田地的花仙子——请来见我！”

瞬间，十二个奇怪的小花仙子就蹲在他面前的土地上。他们都朝他微笑着点头打招呼。

克劳斯一脸真诚地注视着他们。

“亲爱的森林兄弟，”他说，“我已经认识你们许多年，也发自心里深深爱着你们。当我们成为朋友，我也还是一样爱着你们。花仙子的法规对我来说，不管是在森林里还是在田地里，都是一样神圣。我从未想过随意破坏你们精心照顾的任何一朵花，但你们看，现在我不得不种植谷物为过冬储藏粮食，可是我该怎样做才能不伤害这些对着我唱盛放之歌的小生物呢？”

那个负责照顾毛茛的黄色花仙子做出了回答：

“我的朋友克劳斯，你无需担心。伟大艾克已经和我们提起过你。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没有比劳作耕耘更重要的了。而且，这里不在森林里，艾克没给我们什么任务。更不用说，我们也很乐意去帮助受他爱护的你。居住在这儿，也就是说，你得完成你所承担的任务。我们，这片土地的花仙子，会帮忙照顾你的粮食耕作。”

话音刚落，花仙子们就消失了，而克劳斯开始在脑海里想象耕作这片土地的场景。

接着他缓缓走回他的木屋，这时桌上已经放着一碗新鲜的牛奶，橱柜里还有面包，旁边的碟子也盛满了蜂蜜。一个精美的篮子，里面盛满了芳香的苹果和刚采摘下来的葡萄，正等待着他享用。他对着在空气中隐形的花仙子们大声说道：“谢谢，我的朋友们！”然后才开始食用这些美味的食物。

从那儿以后，每当他饥饿了不得不去橱柜里寻找食物时，他就能找到善良的莱尔们给他带来的饭菜。而努克们则为他砍好一堆堆的木材，好让他的壁炉有柴可烧。精灵们则给他带去温暖的棉被和衣服。

就这样，在仙灵们的友谊与帮助下，他的每一个需求都得到满足，在欢乐谷开始了他的生活。

二　克劳斯是怎样做出第一件玩具的

我们的克劳斯真是聪明的人儿，他知道他现在拥有的这些东西都是在进一步加深他与他的人类同伴的联络。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得到了仙灵们的认可才得到他们的帮助，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慷慨相助。

所以他开始结识人类朋友。他穿过山谷，走向了远方的那处平原，在平原的四周都有人类的家园。有的房子自己一座孤零零地建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有的房子则与许多其他人的房子挨在一起形成村庄。而几乎在每家每户，不管人多人少，克劳斯发现这些人家里总是会有小孩子出现。

这些小孩子很快熟悉克劳斯那张总是带着欢乐与灿烂笑容的脸，还有他那双透着善良光辉的明亮眼睛。而父母们，虽然对这个年轻人比他们自己还疼爱小孩的行为略带不解与质疑，但他们知道，孩子们能有一个愿意逗他们开心的玩伴总归是件好事。

所以孩子们与克劳斯嬉戏耍闹，和他一起玩游戏，男孩子骑在他肩上，女孩子温顺地依偎在他粗壮的臂弯里，而小宝宝们则抱住他的膝盖。不管这个年轻人随便走到哪，都有孩子的笑声跟着他。你可要知道，在当时孩子们不像现在，他们总是被繁忙的家长们忽略一边，很少得到家长的照顾，所以对他们来说，像克劳斯这样的好人愿意贡献他的时间来逗孩子们开心，简直是奇迹。那些认识他的人，你一定也能想象得到，他们也很开心。当这位快乐的朋友在夜里出现时，他抚慰了每个人的心灵。穷人和受到鞭打的奴隶们脸上的乌云消散而去，重新点燃了希望；残疾人也能忘记他的不幸遭遇而露出微笑；病人们不再呻吟，忧郁的人儿也停止了哭泣。

但是皇帝罗德的美丽宫殿，和男爵布劳恩高耸的城堡，是克劳斯不愿去的地方。这两个地方都有孩子，但是宫殿里的仆人当着这位年轻的陌生人的面把门关上，凶狠的男爵还威胁说要用他宫殿墙上的铁钩把年轻人挂起来。于是，克劳斯只好叹着气回到欢迎他的穷人们当中。

过了一段时间，冬天悄悄来临了。

花儿们的生命期限也临近了，它们开始凋零死亡；甲壳虫们开始往温暖的泥土深处打洞准备过冬；蝴蝶们离开这片即将荒芜的土地往南迁移；小溪的声音变得嘶哑，好像感冒了一样。

一天，雪花飘满了欢乐谷的整个上空，熙熙攘攘地跳着舞飘落到地面上，为克劳斯的屋顶披上一层洁白的外套。

晚上，雪精灵杰克敲了敲门。

“请进！”克劳斯大声喊。

“你出来吧！”杰克回答，“你屋里有火，我不敢进去。”

于是克劳斯出来了。他在森林里的时候就认识了雪精灵杰克，他喜欢这个快乐的流氓兄弟，虽然他不是很信任他。

“今晚我应该不会再到处跑了，克劳斯！”这个调皮鬼喊道。“这个天气难道不是棒极了吗？我真应该在天黑前多冻掉几个鼻子耳朵和脚趾之类的。”

“杰克，要是你喜欢我，就放过孩子们吧。”克劳斯请求他。

“为什么？”听到这个请求，杰克惊奇地问道。

“他们是柔弱又无助的小孩。”克劳斯回答。

“可是我就喜欢捏那些柔弱的小东西！”杰克回嘴说，“那些老人家太硬了，捏得我手酸。”

“小孩子很虚弱，他们招架不住你的。”

“这倒没错，”杰克想了想，“好吧，今晚我就不去捏那些小孩了——如果我忍得住冲动的话，”他答应了克劳斯。“晚安，克劳斯！”

“晚安。”

年轻人走回屋子里，把门关上，雪精灵就又跑到旁别的一个村去了。

克劳斯往火里扔了一块木头，火一下又旺起来。在壁炉边躺着卜林奇，是努克皮特送给他的大猫。卜林奇的毛柔软又光滑，而且她总是喵喵唱着满足的歌曲。

“短时间内我没法再见到孩子们了。”克劳斯对着猫咪说话，猫咪也善解人意地停下她的歌唱，静静听他说话。“冬天来了，雪会厚厚地积上好些天，我也没法和我那些小不点们玩了。”

猫咪举起一只爪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子，但她没有给克劳斯作出任何回复。只要火还在壁炉里继续烧着，克劳斯还坐在他那张壁炉边舒适的椅子里，她可不关心天气怎么样。

这样过了许多个白天和许多个漫长的夜晚。橱柜总是满的，但克劳斯对终日无事可做的生活感到厌倦，一天里只能从那堆努克送过来的木柴堆里取木头给火添柴。

某天夜里他捡起一根木头，开始用他那把锐利的刀子雕起木头来。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想找点事来做消磨时间，他一边雕木头，一边吹着口哨歌给卜林奇听，好不自在。小猫蹲在地上竖起身子瞪圆了眼睛看他，听他吹着欢乐的口哨，这口哨听起来比她自己的猫咪之歌还好听。

克劳斯偶尔瞄一眼卜林奇，一边吹着口哨削木头，最后，这块木头开始有了一个形状，它就像猫咪的头，有两只竖着的耳朵在头顶。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卜林奇和他都略带惊讶地看着这个木猫头，似乎在这块木头上发生了什么奇迹。接着他又开始把眼睛鼻子也雕出来，还把脑袋底部磨圆了以便可以把它安放在一个脖子上。

猫咪其实已经辨认不出另一个猫咪头是什么做的了，它只是在那里呆呆地愣着，好像在心里猜测这个东西接下去会变成什么。

克劳斯心里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个猫咪脑袋给了他一个灵感。他用小刀在木头上面细心地来回打磨雕琢，慢慢的，一只猫咪的身体呈现出来，他把它雕成和卜林奇一样的姿态，蹲坐着把尾巴盘旋到两只前肢前面来。

这件作品花了他好些时间，但晚上总是很漫长，克劳斯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事情去做。最终，他完成了雕刻，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高兴得放声大笑，他把这只完成的木雕猫咪放在卜林奇对面的壁炉上。

猫咪踮起脚尖盯着和她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雕像，气得毛都竖起来了，发出了一声挑衅的叫声。木头猫没理会她的挑战，而克劳斯看到这一幕，又一次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卜林奇踮起脚尖慢慢走向那只木头猫，仔细地打量了它一番，又上下嗅了嗅它：她可是聪明的动物，眼睛和鼻子会告诉它这只不过是一只木头猫，尽管它长得和她很相像。所以，它终于又放心地回到她的坐垫上，但当她用她的爪子把垫子重新整理整齐时，她比平时更加用心更加钦佩地看了看她聪明的主人。也许她和我们一样，在看到自己美丽的塑像时会心满意足。

三　花仙子们是怎样给玩具们上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