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长发妹

陡高山腰上有一道长长的瀑布，像一个女人躺在悬崖上，把她那又长又白的头发垂下山来一样。当地的人把这个瀑布叫做白发水。据说，关于白发水的来历在当地民间还流传着一段故事呢！

在很久以前，陡高山附近是没有水的，这里人们吃的水和田地里用的水都要靠老天下雨；假若天不下雨，就得到六里外的小河里去挑水。这里的水像油一样宝贵。

陡高山附近的村庄里有个姑娘，她的头发黑黝黝的，由头顶一直到脚后跟。大家都叫这姑娘长发妹。

长发妹家里有一个瘫痪的妈妈，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家里就靠长发妹一个人养猪来维持生活。

长发妹每天到六里外的小河里挑水，又到陡高山扯猪草回来喂猪，从早忙到晚。

有一天，长发妹背起竹篮到陡高山上去扯猪草。

她爬上了山腰，爬过一个大悬崖，看见一个萝卜菜长在大石壁上，叶子翠翠绿绿的，非常可爱。她想：这个萝卜扯回家去煮着吃，一定味道鲜美。

她双手用劲一拔，拔出一个圆圆的红萝卜，有茶杯那么大。石壁上出现了一个圆圆的洞眼，从洞眼里流出一股清清的泉水来。一会儿，“刷”的一声，萝卜从她手里飞了出来；再“噗”的一声，萝卜又塞在石壁上洞眼里，水流不出来啦。

长发妹口里很渴，想喝水。她又把萝卜拔出来，洞眼里流出泉水。她用嘴凑近洞眼，饱饱地喝了几口水，这水清凉甜蜜，像雪梨汁一样。她的嘴刚离开石洞眼，“刷”的一声，萝卜从她手里飞了出来；再“噗”的一声，萝卜仍旧塞在石壁上洞眼里，把水堵住了。

长发妹在悬崖上呆呆地望着。忽然，一阵大风刮来，把长发妹刮到一个山洞里。

山洞里石墩上坐着一个满身黄毛的人。他对长发妹气汹汹地说：“我这个山泉的秘密给你发现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你假如告诉别人，别人也来这里取水，我就杀死你。我是山神，你知道吗？”

一阵大风刮来，把长发妹刮到山脚底。

长发妹愁眉苦脸地走回家来。她不敢把泉水的事告诉她妈妈，更不敢告诉给村上的人。

她看见田地里的土块干巴巴的，村上的男女老少，每天挑着水桶到七里外的小河里去挑水，汗流满面，浑身乏力。她想告诉村上的人：陡高山上有泉水，只要扯掉萝卜，砍碎萝卜，凿大洞眼，泉水就哗哗流下山来。

可一想到凶恶的黄毛人，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她痛苦极了！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她像个哑子，她像个傻子。她的眼睛不再是水汪汪的，而是阴黯黯的了。她的脸蛋不再是红扑扑的，而是黄蜡蜡的了。

她的长头发不再是青黝黝的，而是枯焦焦的了。

妈妈抓住长发妹瘦瘦的手说：“孩子，你有什么病呀？”长发妹咬住嘴唇，不说话。一天一天过去，一月一月过去。长发妹的头发由青黝黝的变成雪白雪白的了。她没有精神梳理，也没有精神挽起，让长头发散披在身上。

“啊，好奇怪啊！年纪轻轻的姑娘，满头雪白的头发！”人们都在悄悄地谈论着。

长发妹呆呆地靠在大门口，望着来来往往的人。

她喃喃地说：“陡高山上有……”她说到这里，就用牙齿紧咬住嘴唇，咬出一个个的血印子。

有一天，长发妹靠在门口，看见一个白胡子老人由六里外的小河里挑回一担水，晃悠悠地在路上走，一不留心，碰着一块石头，跌倒在地上。水泼光了，水桶坏了，老人的腿子撞破了，鲜血一直淌着。

长发妹跑过去扶起老人，她在身上撕下一块衣襟，蹲下来替老人绑住伤口。她听着老人哎哟哎哟地哼着。她望着老人闭着的眼睛，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长发妹自言自语地说：“长发妹，你好怕死啊！因为你怕死，田地上的泥块才干巴巴！因为你怕死，田地里的庄稼才黄枯，因为你怕死，全村的人才汗流满面、气喘吁吁！因为你怕死，老爹爹才跌断了腿！你，你，你……”

她再也忍不住了，忽然大声地对老人说：“老爹爹，陡高山上有条水啊！只要拔掉萝卜，砍碎萝卜，凿大石洞眼，泉水就哗哗地流下山来了。真的，真的！我亲眼见过！”

她不待老人回答，她站了起来，披着长长的白头发，在村上来回跑着，大声呼喊：“陡高山有泉水啊！大家快去吧！”

接着，她又说出发现泉水的前前后后，只是没有把山神的话说出来。

村上人一直认为长发妹是好心肠的孩子，大家都相信她的话。人们有的拿菜刀，有的拿钢凿，跟着长发妹爬上陡高山，爬过大悬崖。长发妹双手拔下石崖上的萝卜，丢在石头上，说：“大家砍碎这萝卜，快！砍碎它，快！”

几把菜刀把红萝卜砍成了碎渣渣。石洞眼的泉水刷刷地射出来了。可是，石洞眼只有水杯大，泉水流出不多。

长发妹又说：“大家用钢凿用力凿啊！把石洞眼凿得大大的，快凿呀！快凿呀！”

几把凿子凿呀凿呀的，一会儿石洞眼有大碗那么大了！再一会儿，石洞眼有水桶那么大了！再一会子，石洞眼有大水缸那么大了！

泉水哗哗啦啦地向山下奔流下去。村上的人，高兴得哈哈笑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大风刮来，长发妹不见了。

大家望着泉水笑，没有人发觉长发妹不在身边。

后来，有个人问：“长发妹呢？”随着有人回答：“可能她先回家了。先回家向病在床上的妈妈报告好消息去了！”

大家兴高采烈地爬过恳崖，走下山来。

可长发妹不是先回家，而是让山神抓去了。山神大声叱责说：“叫你不要告诉别人，你却带起大批人来砍碎红萝人，凿大石洞眼。现在要把你杀死！”

长发妹披着白头发，冷冷地说：“为了大家我愿意死！”

山神咬着牙齿说：“我不让你好好死！我要叫你躺在悬崖上，让泉水从高处冲在你身上，叫你长期受痛苦！”

长发妹冷冷地说：“为了大家，我愿意挨水冲。可是，我请求你让我回家一趟，托人照顾我的病妈妈和几个猪仔。”

山神想了一想，说：“让你回家一趟。你若不来，我就封住水口，还要杀死全村的人！你来时，自己躺在悬崖上挨水冲，不要再来麻烦我了！”

长发妹点点头，一阵大风把她从洞里刮下山脚。

长发妹望着山上的泉水哗啦啦地流下山来，望着田地上水汪汪的，望着庄稼绿油油的，她高兴得放声大笑！

她回到家里，不能把实话对妈妈讲啊！她只说：“妈，陡高山上有水流下来了，我们村上不愁水了。”接着又说：“妈，邻村的小姐妹邀我去玩几天，我交代隔壁婶婶来照顾你和小猪。”

妈妈笑笑地答应说：“行，你去吧！”

长发妹到隔壁交代了婶婶，回到家来对妈妈说：“妈，我说不定要在邻村玩上十几天啊！你……”

妈说：“你愿意玩就玩吧！隔壁婶婶是个好人，会照顾我的。”

长发妹摸摸妈妈的脸，摸摸妈妈的手，她的眼泪滴下来了。

长发妹到猪栏边，摸摸小猪的头，摸摸小猪的尾巴，她的眼泪滴下来了。

她在房门口说了一句：“妈，我走了！”不等妈回话，她甩着长长的白头发朝陡高山走去。

半路上有一棵的大榕树。长发妹走过树

底，摸一摸树干，说：“大榕树啊，以后我不能再来你下面乘凉了！”

忽然，大榕树后走出一个高大的老人，红色的头发，红色的胡子，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他说：“长发妹，你去哪里呢？”

长发妹叹了一口气，低着头不出声。

老人说：“你的事情我已知道了。你是好人，我要救你。我凿起一个石头人，像你一样。你来大树后面看吧！”

长发妹转过大树后，看见有一个大石头凿成的石姑娘，很像自己，只是没有长发。长发妹呆住了。

老人说：“山神要你躺在悬崖上挨水冲，这苦可受不了呀！我把这石头人扛到悬崖上，让石头替你受罪。可是缺少长长的白头发。小姑娘，你忍痛吧！我把你的白头发扯下来，安在石头人的头上。这样，山神才不会疑心。”

老人不待回答，就按住长发妹的头扯头发，扯下来安在石头人的头上。说也奇怪，安上就生了根。

长发妹的头光了，石头人的头上却长满了雪白的长头发。

老人笑笑说：“姑娘，你回家吧，这村的田地有水了，你和村上的人去辛勤耕种吧！以后村上人的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说完，他扛起石头人，飞快地朝陡高山跑去。他把石人放在悬崖上，让急流的泉水冲着。泉水冲在石人身上，依着石人的头发流下山来，长长的，白白的。

长发妹靠在树根看呆了。她只觉得自己头上痒痒的，伸手一摸，啊，头发又长出来啦！啊，头发又长长地垂下地来啦！她用手拉到前面一看，黑黝黝的。她喜欢得一蹦三尺高！

她在大榕树下等了许久，不见红衣老人回来。忽然，微风吹来，大榕树枝摇叶动，发出了声音：“长发妹，山神这家伙被咱们骗了。你好好回家吧。”

长发妹望望陡高山上长长的白发水，望望山脚下绿油油的庄稼，胸中吐出一口长长的闷气，是啊，她怎能不激动呢，从此以后，乡亲们再也不用为吃水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