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玉堂春,云锦霞裳涓翠茵(3)

夕颜有一霎那的迷茫,还未来得及明白他所谓的“忍”是针对什么,突然之间,便被尖锐的痛楚席卷了全身,忍不住蜷缩起了身子。

痛楚袭来,她脑中原有的迷乱和火热顿时退去,三分清明七分愕然的看着他,“皇甫清宇?”

这样的疼痛,是说明了什么?洞房花烛夜那晚,又是怎么回事?

“颜颜,我说过,你是我的。”他呼吸微微有些粗重,魅惑一笑,低头再次吻住了她。

夕颜在极度的疲累之中醒过来,待脑中闪回昨夜的一些片段时,整个人赫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她满脸潮红,用被单裹住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往四周看去之时,却发现这里并非先前的书房,而是一间陌生的屋子,简单的布局,清香雅致。

皇甫清宇并不在这里,然而满屋子却都是他的气息,这里必定是他的居处。

夕颜起身,四处寻了一番,没有发现自己的衣物,怔忡的站在屋中,正失神之际,门口处突然传来一丝响动,夕颜抬头,便蓦地看见皇甫清宇走了进来。

他,走了进来…

夕颜直直的看着他的的双腿,直到他已经来到自己身前,她才抬头去看他的脸。

她这时方才看得出,他原来很高,颀长的身体往她面前一站,真真是什么芝兰玉树风流倜傥也形容不出的好看。

夕颜打了赤脚站在地上,看上去身量未足,竟只到他的胸口。尤其身上什么都没穿,只裹了一床被单,愈发显得没有气势。

他低下头来察看她脸上不自在的神情,轻笑了起来:“怎么了?”

夕颜不知为何有些懊恼,只是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也不说话。

却见皇甫清宇蓦地伸出手来,竟直直的探向她胸口的位置,夕颜唬得不轻,揪着被单连连倒退了几步,跌回床榻之后,迅速将自己埋进被窝之中,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七爷恕罪,妾身累得慌,怕是不能服侍七爷。”

闻言,皇甫清宇先是一怔,随即却大笑起来,上前坐到她身边:“我几时说过要碰你了,不过是怕你受了凉,想帮你遮好身子罢了。”

被窝中的夕颜顿时脸上一热,难堪的呜咽了一声,愈发不肯出被窝。

他低笑了一声,缓缓将手探进了被窝之中,抚了抚她的背。

夕颜终于克制不住,避开他的手,探出一个头来,微微喘息着看着他,眼眸转了转,却没有问他洞房那晚究竟是不是有事发生,而是支起藕臂,看向他的腿:“这是个秘密吗?有多少人知晓?”

他静静看了她片刻,方微笑道:“你是第三个。”

夕颜分明露出讶异的神情,想了想,便笑了起来。

他却突然凑近夕颜的脸,缓缓抚上那绝美的容颜:“那这个秘密,又有几人知晓?”

夕颜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乌黑的眼眸滴溜溜的转动着:“你也是第三个。”

“唔。”他的眸色突然深了一层,笑道,“如此看来,你我堪堪成了平手。”

“可是七爷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夕颜探出另一手来,拉了拉他的衣襟,随后便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的眼睛。

昨夜他见到自己真容之时,那样的镇定自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夕颜实在没法子不怀疑。

他轻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果然。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夕颜心头还是猛地一惊。却不知,他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她知他深不可测,可是却也想不到他竟然这样无所不知。

她心下的惶惶尚未散去,不知为何,心绪忽然也黯淡下来。既然他一早便已经知道她毁容是假,那么先前他的那些好,原来一早就建立在这张绝美的容颜之上。

一切的一切,原来,只与这张脸有关吧?

夕颜望着他,忽然之间再也没了探问的兴致,懒懒道:“我还想休息一阵。”

皇甫清宇却只是微笑:“睡了一整个白天了,不饿么?”

夕颜心里堵得厉害,本想说不饿,可是一想自己还身处他的房间,顿时强打起精神来:“被七爷这么一说,我倒真的饿了。”

他低下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即便是已清楚的知道自己与他有了夫妻之实,夕颜仍旧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却又听他道:“早叫人准备好吃的了,就等你醒来。”

夕颜朝四周看了看,道:“你把衣裳给我弄哪里去了?”

“我给你拿过来,是不是还要亲手帮你穿上?”他一转身,从床尾的凳子上取出一套崭新的衣裙来,扬在手里,眉宇间颇是得意。

夕颜自是不依,只是这回却异常直接的将衣衫抢了过来,好不容易穿戴完毕,一抬头,却看见镜中的自己,眉梢眼角,分明还一如从前,可是却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的确是有不同了。她只觉得自己好像一头栽进了背后那个男人的陷阱,赔上了自己的身子。

夕颜咬着下唇,眉头微蹙的时候,皇甫清宇却自身后将她拦腰抱住,同时也看向镜中,微笑若水的模样:“颜颜,你我如此,不配吗?”

夕颜再度看向镜中那两个亲密相拥的男女,不禁将下唇咬得更紧,以克制自己微微狂乱的心跳。

深深吸了口气,她转身,娇笑着勾住他的脖子:“是很配呀,可是如今,再怎么赏心悦目的搭配,也不能让我果腹呀?七爷当真要饿死我不成?”

“呵,我哪里舍得?”他声音低沉,分明笑了一声,夕颜却突然觉得那笑再次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晚间的时候,夕颜方回到自己所住的园子,毫不意外的发现满园子的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碧溪一边为她梳头一边抿着嘴笑:“皇子妃昨夜在七爷那里,睡得还好吧?”

夕颜无言以对。想来自己在他房中一直睡到了下午时分,可能当真是前所未有,才引得这班丫鬟们都这样好奇吧?

“奴婢早就说过七爷待皇子妃是不同的,如今,果然能见出差别来了。”碧溪见她不说话,只当是她害羞,自说自话将这个话题带过去了。

“不同,当真是不同!”突然间,伴随着忿忿的声音,向来心直口快的丫鬟夏涵踏进房门来,撇了撇嘴道,“皇子妃这才回来呢,那边七爷已经又去了独舞姑娘园子里呢!”

碧溪手上忽然一顿,夕颜只觉得头发被扯痛了,眉头一皱。碧溪见状,忙道:“莫不是你胡诌的吧?”

夏涵微微叹了口气:“你不信,大可出去打听打听,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就等着看皇子妃的笑话呢!”

碧溪还想说什么,却见夕颜已经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走向床榻,同时淡淡道:“凭他们笑话去,我这样的容貌,被笑话得还少么?你们都去吧,把园门关了,都早些安置。”

拥着被子闭上眼睛,夕颜翻身睡去。

天下男人,果然都一样,你明知他不可能不同,怎么可以奢求?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会有些空空荡荡呢?

夕颜睁着眼睛想了半宿,终于想明白了--南宫御如今正身犯险境,自己当然会这般难过。

尽管前一日睡了几乎一个白天,然而经过了一夜未眠,夕颜第二日的脸色很是苍白。不想被那些侍女看了去,便自己寻了面纱出来遮住,用早膳的时候也没有去云善楼,只是吩咐小厨房熬了一碗粳米粥来。

一碗粥只喝了一小半,皇甫清宇的轮椅声忽然在门外响起,夕颜抬头看去时,刚好有阳光从门外射入,他背着阳光坐在那里,整个人仿佛被镀了一层金光,恍如天神般俊美。

夕颜怔了怔,低头继续喝粥。

“怎么不去云善楼用早膳?”他来到她身边,低声问道。

夕颜看着他的轮椅,只觉得诡异,勉强笑了一声:“不舒服。”

一早上她第一次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哑,他也听出来了,于是挑了挑眉:“喝完粥进来,我给你治治。”说完,他当先进了房。

夕颜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喝完了粥,才终于起身走进了里间。

不料刚一进门,就看见皇甫清宇站在窗边,似乎在摆弄着先前她放在那里的绿莲。

夕颜上前一看,他手中竟然握着一把小剪刀,一下一下,将那绿莲的花朵通通都剪了下来,原本盈盈动人的一盆花,被摧残得惨不忍睹。

夕颜眼见着那一片片散落的花瓣,却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这花意头不好,我早该剪了它,颜颜,你说呢?”皇甫清宇偏了头看向她,薄唇微微勾起笑意。

绝情绝爱之花凋零…

夕颜仿佛看见了自己原本坚固的心裂开一道道的口子,有很多东西猛烈的灌了进去,她无力抵挡,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淹没!

“咳…”夕颜猛然回过神来,竟如同当真被呛住了一般,咳出声来。

不知为何,他脸上的笑意忽而更浓了,伸手将她拉进怀中:“让我看看,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揭下她的面纱,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滑稽可笑的丑颜,然而却仍旧看得出她脸色的苍白:“是昨夜没有睡好吗?”

夕颜随意点了点头,随后掩嘴打了个哈欠:“就是呢,我现在还想睡一会儿。七爷,我就不伺候你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接连两日没有睡好,我陪你便是。”

夕颜刚刚转身走了两步,他便又将她拖进了怀中,神色暧昧。

“可是,我想自己一个人休息…”夕颜看似欲拒还迎,但实际上恰恰相反--她不想让他碰自己,却不得不做出柔顺的姿态。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念他的名字,连牙根都在痒痒。

昨夜才跟另一个女子温存过,今早就又这样对自己,他皇甫清宇就这样视女子为玩物吗?

“颜颜…”他看着她的神色,突然笑了起来,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只这一句,夕颜的身子突然一软,生生跌进他怀中。

偏过头,目光却锁定在窗台上那些凋零的花瓣上,心里的绝望顿时排山倒海。

怎么办,自己终究还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