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义军纵横三震京师
正德四年(1509年),湖广、四川、陕西、江西和两广因天灾人祸,造反者无数。正德五年(1510年),天下局势混乱,农民起义纵横,成为朝廷的大患。
畿南虽地处天子脚下,但由于皇室贵戚广占民田,明朝政府强迫养马,徭役差役繁重,百姓苦不堪言,河北起义首先于霸州爆发。正德四年以来,官府将矛头对准文安响马刘六、刘七兄弟。两人被招安后不久,刘瑾的家人因向刘六索贿未成,诬陷他们兄弟,刘六等人被迫投入大盗张茂的门下。不久,张茂被宁杲设计斩杀。刘六、刘七等人因自首需献银数万两方能免罪,被迫四散逃走,其家被毁。自此,刘六与官府决裂,聚众数百人,起兵反抗,队伍很快增至数千人,这就是畿南霸州起义。
刘六等人起义后,迅速吸纳了文安生员赵鐩兄弟,正德六年(1511年)三月,刘六率军攻打博野、饶阳、南宫、无极、东明等县,官兵望风而逃。此后,农民军一万多人从畿南到达山东,抢夺马匹,一昼夜疾驰数百里,倏忽往来,势如山雨。官军势单力薄,进退迟缓,常常败北。农民军受到山东农民的欢迎,粮草武器全部由当地农民供应,而且很多人加入队伍中。
正德六年夏,农民军因人数众多,分为两支活动,一支由刘六等人率领,另一支则由杨虎等人率领。两支队伍转战数千里,往来于天津、山东间,驰骋纵横,杀官吏,释囚徒,如入无人之境。同年七月,两支农民军合兵一处,进攻文安,将明朝天下闹得天翻地覆。八月,农民军屯兵固安,准备进攻京师。武宗非常着急,召内阁大学士李东阳、杨廷和、梁储觐见,讨论镇压农民军的事宜,这是自用兵以来武宗第一次接见大臣并面授机宜。此后,武宗继续在豹房游乐,将兵事交由兵部尚书和内阁诸老处理。
不久,在边将永、许泰、冯祯的连连进攻下,农民军开始受挫,杨虎、赵鐩连续在东光半壁店、景州桥集等处被打败。但很快,杨虎、赵鐩攻破直隶威县、新河两座城池,大败副总兵李瑾。十一月,御马监太监谷大用见朝廷军队连败农民军,以为农民军很快便会被平定,自请督师,企图借此邀功封赏。武宗准奏,命谷大用和毛锐率军五千人,前往镇压山东、直隶等处农民军。
刘六等人通过侦察得知谷大用驻兵临清,心知自己不是对手,于是拥众北上,准备趁武宗举行郊祀时伺机袭劫武宗。后来,刘六见京中有备,转而西攻保定、真定,被官兵追击,兵败汤阴,转入山东。不久,杨虎军队退官兵后强渡小黄河,官兵用大石砸沉船只,杨虎溺死。此后,刘惠成为他们的首领,率军向河南转移,一路大破明朝官兵,农民军声势日盛。刘惠自称奉天征讨大元帅,赵鐩成为副元帅,将全军分为二十八营,严肃军令,所到之处,秋毫无犯。不久,刘惠、赵鐩等人大闹中原,声震天下。
刘六、刘七等人也应约出动,进入山东,所向披靡,人马迅速扩充到五六万。正德七年(1512年)正月,刘六率军北上,再次攻打霸州,京师戒严。刘六等不敢深入,转攻保定、真定,朝廷再次受惊。不久,刘六率军与毛锐、谷大用遭遇,毛锐一败涂地,谷大用拥兵观望,不敢前进。
同年二月,赵鐩率军进攻泌阳,火烧前大学士焦芳家,绕过均州。三月,刘惠、赵鐩被副总兵时源等人打败,往西逃走。不久,农民军围攻河南府,大获全胜,农民军虽然军威稍振,但自身伤亡众多。自四月起,农民军遭到彭泽、仇钺率领的大军的攻击,起义军被击散,明军得以各个击破。
刘惠奔往嵩县时,随从的士兵仅剩下十七人,一路又有几个人逃走。到达土地岭时,被王瑾追上。王瑾射中刘惠的左眼,刘惠见大势已去,自焚而死。赵鐩逃入湖广应山后,部将张通、陈翰相继投降明军,赵鐩陷于孤立。行至东北山坡下时,赵鐩遇见僧人真安,于是遣散部众,剃度为僧,准备潜行渡江,再图大业,不料途中被擒。至此,河南农民军被全部平定。
正德七年三月,刘六、刘七率军过吕梁,入山东。四月,农民军被官军拦截,农民军突围而出,分为两队,一队西奔,一队由刘六、刘七等人率领北走霸州,一路大败官军,杀死参政王杲,京师震动。这是农民军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威胁京师。刘六兄弟这次回到家乡后,再也没能回来。五月,刘六率军北上,在杀死总督南京的马炳然后不久,偷袭汉口。满弼率领官兵冲击农民军,刘六中箭落水身亡,刘七、齐彦名率部转入长江流域一带活动。杨虎的妻子崔氏率军继续与官兵作战。同年闰五月,崔氏督众攻打维县,被官兵击退。此后,农民军势单力孤,寡不敌众,最终失利,崔氏不知所终。
七月,刘七、齐彦名所率残部未能返回山东,失去地利,部众渐渐散去。七月二十一日,农民军抵挡不住官兵的追击,败退狼山山顶。齐彦名中枪死去。此后,刘七率数十名亲信下山,被官兵用箭射杀,刘七中箭溺水而死。至此,刘六、刘七、杨虎率领的农民军彻底失败。
(二)豹房政治宠信江彬
豹房亦名“豹房公廨”,实际上是武宗的一所离宫,始建于正德二年,到正德七年仍在扩建中,据正德七年十月户部修建豹房工程的报告说,从开工到此时工程已进行了五年,共费白银二十四万余两,共添造房屋二百间。整个豹房建筑可大致分为四个部分,公廨是办公的场所,豹房主要用于游戏,还有佛寺进行宗教活动,又有训练内操的教场。正德二年的八月间,武宗从乾清宫迁至豹房公廨居住。自此以后,一直到去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豹房里。
武宗搬进豹房之后,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对于全国朝政的处置权,他虽然不进大内,但仍不时临朝听政,批答奏章。他在豹房发号施令,叫司礼监太监到内阁宣谕圣旨,以实现他的统治,豹房控制着整个朝廷。虽然豹房起着真正的权利中枢的作用,但是在豹房中上演的,更多的却是一幕幕荒淫无耻的闹剧。武宗称“豹房”为“新宅”,每天召教坊的乐工到新宅演奏,时间久了,乐工诉说乐户在京师以外各地都有,现在在京的乐户单独承担宫中演奏任务,这是不均等;于是下令礼部下文,选取河间地区的乐户中技术高的,送到教坊承担演奏任务。接着有关衙门派官押送艺人,每天数以百计,都由驿传提供饭食,等到了北京,留下演奏水平高的,给口粮,并让工部找地盖房子,大小都有,分给他们住。
有人说锦衣卫都督同知于永善于男女秘术,武宗便召他入豹房,与他谈过后,十分高兴。于永是色目人,进言说回回女子皮肤白嫩而有光泽,远比中原妇女好;当时都督吕佐也是色目人,于永假托帝令,索要吕佐家回回女中善跳西域舞的入宫,令她们歌舞通宵达旦,还感到不足,就上言请求召集贵族大家中过去属于色目籍人家的妇女入“豹房”,说是练习歌舞,而实际是选出美丽的,留在这里不让回去。一天于永陪饮观看跳舞,武宗喝尽兴时叫于永马上回家召他女儿前来,当时有人说于永女儿特别艳丽,所以召入。于永藏起女儿,把邻居长得很白的回回女打扮起来,冒充自己女儿送进豹房,皇上以为是于永的亲生女,十分喜欢她。于永担心事机泄露,假称得了风症,请求辞官,让他的儿子承袭了指挥职务。许多色目人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但没有敢公开发作的。
孝坊司左司乐臧贤因身体有病请求退职,武宗令他坚持供职,不久就升为奉銮,以此表示对他的恩宠。武宗对于佛经梵语没有不通晓的,于是把大隆善寺禅师星吉班丹升为国师,左觉义罗竹班卓被任为禅师,喇嘛竹升为左觉,义伦竹坚参为都纲,大慈恩寺佛子乳奴领占、舍喇扎俱为法王,喇嘛拾列星吉、佛子也失短竹为禅师,大能仁寺喇嘛领占播为都纲,以后累计升授,与官场的升迁除授并无二致。
武宗自即位后,每年在宫中张挂彩灯以娱乐,每次花费数以万计,库存的黄腊不够用又命有关衙门购买补足。到正德九年,宁王朱宸濠献上了新样四时灯共数百盏,新灯极为奇巧,到献灯时,又令宁王派来的人亲自到宫中悬挂。新灯形制不一样,大多靠着柱子和墙壁,以显示它的新奇,皇帝又在廷轩间,靠着栏杆设置了毡,把火药放在里边,偶然不小心,发生了火灾,大火延蔓烧着了宫殿,从二更到天明,乾清宫以内都烧成了灰烬。当火势旺盛时,皇帝还往豹房巡视,回头看着火光腾腾,笑着说:“真是一棚大烟火啊。”
在豹房中武宗是独一无二的主子,在他手下有两股力量,一是宦官,在刘瑾倒台前,刘公公是这股力量的首脑,这个势力后来虽因刘瑾被清除而暂时被削弱,但是宦官专权这一基本情况,在正德朝始终没有改变。另一股势力是边军的将领。边军在明代专指北方防御蒙古的九个边镇所属的边防军,与内地卫所军和京军相对应。边军在军事训练、兵员素质、武器装备和实战经验等方面都超过内地卫所军,甚至京军的战斗力与边军比起来也稍逊一筹。正德四年到七年中,北直隶(今河北地区)刘六、刘七起义,明朝的地方卫所军和派去的京军都连吃败仗,无力扑灭起义。在起义军逼近京师的情况下,朱厚照决定调边军开赴镇压起义的主战场。边军成功地镇压起义之后并没有返回各镇,而是留在了京师,从此边军力量成了武宗的心腹之一。
边军将领中有一人名叫江彬,他在刘瑾倒台之后成为武宗最为宠信的近臣。江彬是宣府人,军将出身,最早担任蔚州卫指挥佥事这样的下级职务。刘六、刘七农民起义,武宗调边军进京的决定给了江彬一个显身手的机会。当时,江彬官任大同游记,随大同总兵张俊入调,他作战勇猛,将生死置之度外。在与农民军交战时,身中三箭,其中一箭从面颊射入,箭头出于耳际,江彬随手拔出,拍马继续作战,确实是一员神勇猛将。农民军被镇压下去之后,边军进京受赏,宴饮众将。由于江彬事先送了大笔金银给明武宗的宠臣钱宁,使他有机会在豹房受到皇帝的近距离接见。
江彬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特别是脸上那一道疤痕,更是让武宗知道了他奋力杀敌的勇猛,对他大加赞赏。江彬立即受到赏赐,他与宣府守将许泰等人皆被留在京师皇帝身边,不再回去当边防军了。而江彬也确实是个人才,不仅马上腾转如飞,骑射一流,又能言善辩,在武宗面前大讲战事如何精彩,从小就对骑马射箭饶有兴趣的武宗听得如痴如醉,对江彬的信任便又加了一层。几天之后,江彬便被擢升为都指挥佥事,成了皇帝的贴身亲信,出入豹房,与皇帝同起同卧。
江彬因受到武宗宠爱,使最早推荐他面君的钱宁心中渐渐不悦。钱宁本不姓钱,因幼时被卖与太监钱能而冒姓钱。钱能死后,皇帝颁旨对其家人推恩,钱宁以钱能养子的身份得封“百官”。失去钱能这个靠山之后,钱宁又另投他主。正德初,他依附刘瑾被推荐进入豹房,因其性狡黠猾巧,善射,深为尚武的武宗所喜欢。豹房新宅的建设,钱宁出力甚多。据说武宗在豹房常醉枕钱宁而卧,百官候朝久不得见,只要看到钱宁懒散地出来,就知道皇帝也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