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行色匆匆的爸爸带着一个老头子从我身边一头冲进房门里。
那老头正是村里的赤脚医生陈老头。陈老头平时顶多给人画符念咒治治抱耳风、小儿夜啼什么神神鬼鬼的事,他治人感冒就没灵过,所以村里人都说他只是打赤脚的假医生。
我看着他们进门,又要跟上去。
姑姑一把拉住我,道:“不要进去添乱,让医生抢救!”
屋外,乡邻七嘴八舌。
“这还有救没?”
“那只怕没得救了,身体都硬了!”有个婶婶在一边叽咕道:“你听说过几个喝了农药有救的?!”
一听这话,我又受不了啦,嗷嗷大哭起来:“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啊……”
我使劲推开姑姑,又往里闯。
屋内的大人见我又要闯进去,一把挡住我,任凭我如何哀求撕打就是不让进。
里面的人一阵子捣鼓,叔爷爷和脸色苍白的爸爸跟在那老头子后面忙前忙后,而年幼的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傻哭、傻嚎,“妈妈……我要妈妈……我要我的妈妈。”
我哭闹到声嘶力竭,抱着堂屋前的一根柱子,泪眼模糊地看着身前一堆忙乱的身影。我的脸使劲摩擦着水泥柱面,眼泪贴着冰凉的柱子,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爷爷,爷爷!”
爷爷的脸突然跑进我混沌的脑子里,我忍不住大叫一声,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的那一幕——
爷爷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表情凝重,不容拒绝地说了一通我当时怎么也不明白的嘱咐。
此时想起来,竟然历历在目。
我顾不上屋子里忙乱的大人们,如获救星般直冲屋外竹林旁边坟坡下的土地庙。
我飞快地跑到山下那座有些残败的土地庙前,对着土地公公神相一顿狂叩,泪如泉涌的祈求道:“土地公公,土地神仙,我的爷爷说过只要我愿意做您的孙女,您就会答应我任何事情是不是?如果是的,我现在就要我妈妈回来,我不要她死,绝对不要。”
黑乎乎满脸泥灰的土地公公端座在破小的庙中,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厚着脸皮又哭又叩又求,“只要您同意,我现在就叫您嗲嗲!”
“土地嗲嗲,您快出来,我要我妈妈活生生的,像以前一样!只要您答应,我什么都可以为您做!”
当时年纪幼小懵懂的我,一心只想要妈妈复活,哪里能想得到其他什么,又哪里懂得神鬼人有别,凡事都需要代价!
我的家乡,喝农药的人从没有人生还过,只因为爷爷一句不知什么道理的话,我便天真地希望土地公公能让她回来。
求了半天神,四周依然很安静,没有神光出现,也没有特别的人出来,甚至树叶都没动一下,只有我自己一个人长跪庙前叩得脑壳发晕,直到一片叶子落在我仰望神仙降临的小脸蛋上。
神,没有从天而降来满足我的愿望。但是,我快要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