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未来王国(1)

第二天清早,两个孩子醒过来,心情很愉悦。小孩子天性无忧无虑,早把昨天的失望抛在了一边。光的褒奖让狄狄自豪感大增,看她欣慰的神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狄狄已经找到青鸟了呢。

光抚摸着小家伙的黑色卷发,一脸微笑:“我很高兴。你这么坚定、勇敢,很快就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的。”小男孩并不明白话里的深意,不过听到称赞,他还是很开心的。而且,光已经跟他说了,今天的旅程不用冒险。相反,他还会遇到许多小孩子,他们会给他展示人类想象不到的奇妙玩具。她还说,这次她陪他们两个一块儿去,其他人都留在庙宇休息。

正是基于这个考虑,光才召集大家到她的地下室里来。光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这些动物和物品锁在这里,她深知,如果没人看管,他们很可能会跑出去惹祸。你也许觉得光的做法未免残忍,不,你要是见识过她的地下室,就绝对不会这样想了。光的地下室简直比人类居住的别墅还雅致,还明亮;不过没她的允许,你是出不去的。只有光具备法力,用魔杖轻轻一点,路尽头的翡翠墙自动分开,你从那儿走下几级水晶台阶,就会来到一个透明的绿色洞穴,好像阳光穿透树叶的森林。

平常这个空空荡荡的大厅,现在里面多了几张沙发,一张摆满了水果、点心和美味的黄金桌,都是光的仆人刚刚准备的。这些仆人的样子很滑稽!孩子们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们身着白绸长袍,头戴黑帽,帽顶上跳跃着一朵火焰,看上去就像正在燃烧的蜡烛。光吩咐仆人们退下,然后嘱咐这些动物和物品要听话,还问他们需不需要书和玩具。他们笑着回答说,没有什么事比吃饭睡觉更美好的了,他们对这个地方也很喜欢。

狄洛当然不这么认为。他的爱心远大于贪婪和懒惰。他向自己的小上帝投去哀求的眼神。如果不是光坚决不同意,狄狄是绝对会带这个忠诚的伙伴上路的。

“我没法带你去,”男孩给了他一个吻,“也许是因为那个地方狗不能进入。”

狄洛突然高兴地跳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刚脱离真正的狗生活不久,所有的细节都没忘记,特别是那些痛苦的细节。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被铁链锁住了。拴在铁环上的狄洛,曾经度过多少凄凉的日子!狄狄爸爸进村的时候,总是使劲地用链子拽着他,让他走在大家前面,那曾经令他多么屈辱!他不仅被剥夺了和朋友互相致意的快乐,还失去了在街角、沟渠细嗅那些美妙气味的乐趣!

“罢了,”他心想,“为了能和小上帝一起去,我只好再次经受这种屈辱的待遇了!”

尽管他如今衣冠楚楚,却遵照自己的习惯,一直戴着项圈。可是身边找不到链子,怎么办呢?他正在发愁,突然发现躺在沙发上的水正漫不经心地玩着几串珊瑚项链。他绅士地走过去,先说了一大堆奉承话,接着才恳求她把最大的那串项链借给他。她刚好心情不错,不但答应借给他,还主动把项链系在了他的项圈上。狄洛兴冲冲地跑回主人身边,把“链子”递到他手里,然后跪在他脚边乞求道:

“这样可以带我去了吧,我的小上帝!用链子拴住我,没人会跟一只可怜的狗计较的!”

狗的牺牲精神让光很感动,但是很遗憾,即使这样也不行。她安慰狄洛说很快狄狄就会遇到一场考验,到时候他会帮孩子们大忙的。

光说完这些话后,朝翡翠墙点了一下。墙开了,她领着两个孩子走了出去。

她的“马车”在庙宇门外候着,那是一个可爱的嵌着黄金的碧玉贝壳。

等三个人坐好了,拴在贝壳上的两只白色大鸟立即腾空而起,飞入云霄。鸟的飞行快如闪电,旅途太短了,孩子们感觉很遗憾,因为他们很喜欢旅途的景色,一路上笑个不停。但后面还有更奇妙的景象等着他们呢。

周围的云消失了。然后,他们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宫殿里,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青色宫殿。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青色的。青色的光石板、青色的石柱、青色的穹顶,以至最小的物品,都是青色的,一种童话般的深青色。放眼望去,只见一片无穷无尽的青色世界,宛若徜徉于蓝天之间。

“好美啊!”狄狄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上帝,太美啦!我们这是在哪儿?”

“未来王国,”光说,“在还没出生的婴儿中间。既然钻石让我们看到了这个人类无法感觉的领域,我们就有可能在这里找到青鸟。瞧,婴儿们跑过来了!”

一大群婴孩从四面八方冲过来,他们穿着青色长袍,一头金色或黑色的头发,每一个都出奇的漂亮。他们兴奋地叫着:

“有活小孩儿!快来看啊!”“为什么他们叫我们‘活小孩儿’呢?”狄狄不解地问光。“因为他们还没有开始活呢。他们在等待着出生的时辰,地球上的所有孩子都是从这里出生的。当爸爸妈妈想要孩子的时候,后面的那些大门就会开启,然后这些小家伙就下去了。”

“好多婴儿啊!好多婴儿啊!”狄狄感叹道。“还有更多呢,根本数不清。”光说,“你再往前走走会看到更多的东西呢。”

狄狄按她的指点往前挤,可是他简直举步难行,因为不断地有婴孩向他们涌过来。最后,狄狄终于登上了最高的一级石阶,越过成千上万只好奇的脑袋,俯瞰到了宫殿各处的情形。太奇妙了!狄狄做梦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他兴奋得手舞足蹈。美狄拉着他,踮着脚四下张望。她也看见了,拍着手,惊喜地大叫大喊。

他们的周围有无数青衣婴孩,有的在玩耍,有的在到处走动,有的在说话,有的在沉思。一些在睡觉,也有一些在工作。他们使用的工具或建造的机器,他们种植的花草和采摘的果实,也和整个宫殿的环境一样,是那种天堂般的、晶莹剔透的青色。一些身着青衣的高个子穿梭在婴孩之间,美丽优雅,仿佛天使一般。他们轻轻推开那些青衣婴孩,朝光走过来。婴孩们乖乖地退回去做各自的事,但依旧惊奇地注视着咱们的小朋友。

其中一个婴孩却没有离开,一直站在狄狄的旁边,他个头不小,天青色的长丝袍下面露出一双粉红色的、有涡儿的小脚丫。他好奇地看着狄狄,径自走了过来。

“我能和他讲话吗?”狄狄问,半是兴奋,半是害怕。“当然能,”光说,“你们可以做朋友。我到那边去,这样你们就不会那么拘束了。”她说完就离开了,留下两个孩子,面对面,羞涩地笑着。终于,他们打破了沉默。狄狄向那个婴孩伸出手,说:“你好!”

可是婴孩站在原地不动,显然不明白狄狄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狄狄指着婴孩的衣服问。婴孩依然好奇地盯着他,没有回答,只是一脸严肃地用手指摸了摸狄狄的帽子。

“这是什么?”他含糊不清地问。“这个?……是我的帽子,”狄狄说,“你没帽子吗?”“没有。帽子是什么?”婴孩问。“就像这样,打冷战:咝!咝!”狄狄比画着,“朝手上哈气,还有,像这样来回搓胳膊……”他把胳膊抱在胸前,使劲揉搓起来。“地球上冷吗?”婴孩问。“嗯,有时候冷,冬天,没有火烤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火烤?”“因为太贵了,买木柴需要钱。”

婴孩又看了狄狄一眼,似乎什么也没听懂。这下轮到狄狄纳闷了。“原来,他一点儿常识都不知道。”咱们的小主人公想。婴孩惊羡地望着他,对他这个什么都懂的“活小孩儿”钦佩不已。他又问狄狄:“钱是什么?”“就是付给对方的东西!”狄狄随口答道,无意于做进一步的说明。“噢!”婴孩非常认真地听着。当然,他什么都不知道。像他这种在乐园里生活的小孩子,心愿不用讲出口就已经可以实现,怎么会知道这些呢?“你几岁了?”狄狄问。“我马上要出生了,”婴孩说,“再有十二年……出生好吗?”“好!”狄狄不假思索地答道,“非常有意思!”但是当婴孩问他是怎样生出来的,他却一片茫然了。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在另一个小孩面前回答不出任何问题。看着他跟大人一样,手插在裤子两边口袋里,两腿分开着,仰着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真是很滑稽。最后,他耸耸肩,用和大人一样老到的口气答道:

“说实在的,不记得了!那是太久以前的事了!”“听说地球上很舒服,人们都很开心!”婴孩说。“是,还不错,”狄狄说,“那儿有点心,有小鸟,有玩具……有些人什么都有,不过没有的人可以看别人的!”这个回答让我们了解了狄狄的品格。他很骄傲,甚至有些盛气凌人,可是他从不嫉妒别人。心胸开阔的他身处贫困还能为那些富有的人感到快乐。

两个孩子还谈了很多其他的,可是要是都告诉你们就太啰唆了,因为那些话题有时只有他们俩才感兴趣。过了一会儿,在远处观察他们的光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因为狄狄哭了!大颗的泪珠从他脸上滚落下来,滴在华丽的外套上。她知道,他提起了奶奶,怀念起失去的那份爱,他控制不住眼泪。他转过头去,想掩饰自己的情感,但是好奇的婴孩却有无穷无尽的问题:

“所有人的奶奶都会死吗?‘死’是什么意思?”“就是她们在某天晚上离开,再也不回来了。”“你奶奶离开了吗?”“嗯。”狄狄说,“她对我很好。”说到这儿,可怜的小男孩又忍不住掉泪了。

婴孩从来没见过眼泪,因为他住在一个完全幸福的世界里。他十分惊讶,大声问:

“你的眼睛怎么了……它们在制造珍珠吗?”他觉得眼泪非常奇妙。“不,”狄狄尴尬地说,“这不是珍珠。”“那是什么呢?”

可是我们的狄狄觉得哭是一件丢人的事,所以不愿承认。他窘迫地揉着眼睛,说因为宫殿里的青色太刺眼了。

婴孩一脸懵懂,接着问:“掉下来的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只是一点儿水。”狄狄不耐烦地说,一心想着敷衍过去。但这只是狄狄一厢情愿,婴孩特别的执着。他用手指摩挲着狄狄的脸,好奇地追问:

“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吗?”

“是的,有时候,哭的时候。”“什么是‘哭’?”婴孩问。

“我可没哭,”狄狄倔强地说,“都是这青色给弄的!不过我要哭的话,流出来的也是这样的东西。”

“地球上的人常常哭吗?”“男孩子不常哭,女孩子老爱哭。你们不哭吗?”“不哭,我不知道怎么哭……”“你会学会的……”

这时,一阵大风刮来,狄狄扭过头,看见不远处有一台很大的机器,刚才他只顾着和婴孩说话,没有留意到。那机器非常壮观,可是我没法告诉你名字,因为未来王国的发明出现在地球上之前,人是不能命名的。我只能说,当狄狄看到那些快速旋转的青色翅膀时,他感觉很像地球上的风车。如果某天他真找到青鸟,它的翅膀也不可能比这更精致、更壮观、更美丽。他啧啧称奇,问新认识的小伙伴那是什么。

“那个?”婴孩说,“是我到地球上之后将要发明的东西。”看到狄狄瞪大了双眼,他又说:“等到了地球上,我一定要发明那种让人幸福的东西。你想看一下吗?就在那两根柱子之间。”狄狄转身去看,可是其他所有的婴孩都朝他跑过来,高喊:“不,不,先来看我的!”

“不,我的最漂亮!”“我的最奇妙!”“我的是用糖做的!”“他的不行!”

“我发明了一种没人见过的光!”最后一个婴孩说着,并用一道奇特的光焰点亮了自己。

在一片欢呼声中,狄狄和美狄被他们拉到了青色的车间里。每一位发明家都启动了自己设计的机器,轮盘、车轮、滑轮、飞轮、主动轮、传送带,以及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零件全转动了起来,好像在缥缈的青色雾气中刮起了一阵青色旋风。许多古怪而又神秘的机器冲了出来,在头顶盘旋,或者在地面行驶。与此同时,其他婴孩或展开图纸,或翻开书页,或掀掉青色雕像的幕布,或运来仿佛由绿松石和蓝宝石做成的巨大花朵和果实。

咱们的小主人公站在那里,瞠目结舌,手紧紧攥在一起。他们感觉自己恍若身在天堂。美狄弯腰看着一朵巨大的花,笑得很开心,花瓣挡住了她的整个脑袋,就像青色丝绸做成的帽子。一个漂亮婴孩,有着一头黑发和一双聪慧眼睛,扶着花茎骄傲地说:

“等我到了地球上,花儿就会长成这个样子!”“那还要等多久?”狄狄问。“五十三年四个月零九天。”

接着走过来两个青衣婴孩,他们吃力地抬着一根竹竿,上面挂满了大得出奇的青色水果,每一颗比平常的梨还要大。

“一串梨!”狄狄叫道。“不对,是葡萄,”其中一个婴孩说,“等我到三十岁的时候,葡萄就会是这个样子。我已经找到了诀窍!”狄狄正想品尝一下,又一个婴孩和一位高个子一起抬着一个柳条筐过来了。婴孩那小小的身体几乎完全被遮住了,只能从筐边的叶子间看到他金色的头发和玫瑰色的笑脸。

“瞧!”他说,“瞧我的苹果!”“可这是甜瓜啊!”狄狄说。

“才不是!”婴孩说,“这是我种的苹果,等我出生之后,苹果都会长这么大!我有一整套方法!”

亲爱的小读者们,咱们的小朋友所看见的难以置信的奇妙东西,我再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可是,大厅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雷霆般的大笑声。一个婴孩刚才提到了九行星之王,狄狄迷惑地环视着周围。所有婴孩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手指着同一个方向。可是狄狄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见。这里居然有一位国王!他以为自己能看到一个宝座,上面端坐着一位手持金杖、高大威严的人物。

“那儿……那儿……再低一点儿……对,就在你后面!”一千个声音齐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