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人

夜风拍得门窗咣咣做响,一室火光纷乱颤抖,恰如屋外妇孺的哀哀泣声。

雪亮的刀锋划过白白净净的脖颈,留下一道道艳丽的伤痕。

火光从室外照射进内室,未被火势吞噬的“摆月堂”内空荡一片,横梁下独摆着一张可自由转动的机关轮椅,椅中端坐着一名墨发披散的女子,只见她身染红梅般点点腥血,在素白衣裳间描绘得犹为触目惊心,人已没了气息。

只是刚刚已断了气息的人,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的蠕动了一下,头也慢慢抬起。

剑光森森直迫眉梢,对面人的脸孔明明晦晦流于其上,神色琢磨不定。

轮椅中人稍稍扬头,就着燎燎烈火把苍白的眉目映刻得夺人呼吸,那对眸子溶溶漾漾的深如幽潭,和对面人目光在半空中对碰,便有层层觳纹泛起。

果然绝色天成,只可惜如此绝色却是个残病。

他略一摆手,众铁衣卫后退几步,苍踉踉长剑回鞘。

他恭身执礼:“郡主安好。”

屋外突传来一阵婴孩的号哭,撕心裂肺,趁冷冷秋风扑进屋内,已有将士面现恻然。

椅中女子眼却露茫然空洞,显然是被此景骇住。

“燕将军。”沉长略有种汹汹而来之势,四面火光聚燃,步伐急促有齐而来。

燕北尘心头一凉,迅速后撤几步,垂首俯身作揖:“宴王爷。”

一袭玄衣,如淡雅的寒梅袭卷这惊天火势,瞬间将那一室的悲怆冲淡。

内敛气息比那火势更强势的扑来,像夜空的上弦月一样皎洁,却带着冰冷无情……

无视周遭火光吞噬,锐利带着几分慵懒的眼淡淡地落在那椅中血衣女子上,只一眼而过,凌厉又充刺着薄情。

那是扶卿容第一次看到诸葛琉宴,传达入骨的感觉。

“将军怎就忘了卿容只是姜侯爷的一个养女,姜氏满门,如何就将卿容算了其中。”凌厉的气势压得人无法喘息,火光渐渐逼近,轮椅后方横梁噼啪作响,势有打落的迹象,而室中众人却僵直不动,仿佛此刻他们身处的并不是大火之中。

扶卿容嘴巴动了动,发现自己没办法张嘴说话,她接受了这具身原主人的记忆一部分,但仅是一部分而已,明明已经死过去的人,却重生在眼下,没搞清楚状况,就杀来两帮人。

一个要杀她,一个要救她。

燕北尘声色略沉,“卑职是受了圣上的旨意行事,请王爷莫让卑职为难。”

“如若本王今夜非要将卿容带走呢?”诸葛琉宴的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眼梢却是逼人的冷气。

“宴王爷……”

下一瞬间,眼前黑影掠过,诸葛琉宴已经来至扶卿容的面前,弯腰将满身血腥的她抱起。

扶卿容仰着头望着将自己救下的男子,黑色眼珠微微闪烁了下,“宴王爷?”

出声沙哑,视线直勾勾的投放在他刀削般的俊脸上,男性气息近距离的扑鼻而来,扶卿容有些头晕。

“嘘,本王不会让你死,卿容可信本王?”低魅又温柔的言语带着蛊惑人的味道,但扶卿容却清晰的看到,男人的墨瞳里闪着淡漠的清冷。

诸葛琉宴是要救她还是想杀她?直觉上告诉她,不该跟这个危险的男人离开。

“皇兄平常最宠卿容,想必也舍不得她葬身火海,人,本王带走了,燕将军请便。”说罢,抱住怀中娇弱女子,大步流星离开。

“宴王爷!”

燕北尘想阻拦,诸葛琉宴的人便已剑出鞘,寒碜碜的剑尖对准他们的要害,令他们无法轻举妄动,眼睁睁看诸葛琉宴将人带走。

“这是王爷与皇上之间的事,燕将军应该知道自己该不该拦,郡主是他们的筹码,燕将军比谁都清楚,而你却想违背皇上的旨意企图杀害郡主,如果此事让皇上知晓,将军又有几个脑袋给皇上砍?”诸葛琉宴身边的心腹护卫冷冷地收回了剑,不等燕北尘回神,带着人跟上了诸葛琉宴的脚步。

宴王府。

诸葛琉宴令一名会武侍女替扶卿容清理一身脏污,重换一身新衣又速寻了一架轮椅过来,将她安放好。

烛光下,扶卿容才真正的瞧清了男人的容貌。

挺拔身姿以慵懒之势靠于太师椅上,一举一动尽显他的华贵逼人,一袭玄衣衫得眉眼如画,但见他唇角微弯,淡然的开口:“如何,遭此一劫,卿容便哑了?”

“为何救我?”扶卿容生涩开口,做为一个现代人,她有敏捷身手外还有一颗聪明的头脑和一双锐利的双眼,不过短短片刻之间,就已然分析透切。

这个男人并非真正的想去救她,而是想利用她。

“卿容不感谢本王的相救?”诸葛琉宴从容的从椅上起身,居高临下的淡淡斜视着她。

扶卿容盯着他沉默。

“将她照顾好了,腿脚不方便的人,就不要随意离开了。”广袖一甩,颀长身影便由门而去,不留半点痕迹。

扶卿容蹙紧着眉头,初来异世就遭此待遇,处于朦胧之中,若非她定力过人,早已做出有违常理之事,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脑中有诸多的疑惑,却无人可以替她解答。

这,这是怎么回事?

伺候过她的侍女看着她挣扎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将她推回了内室,讽刺的话从头顶响起,“郡主还是不要挣扎了,进了宴王府,就别想离开。”

扶卿容原本不好看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侍女冷淡地道:“郡主那么聪明,难道还猜不出王爷的意思?”

“他要囚禁我?”扶卿容脱口而出。

侍女的沉默已经给了扶卿容真正的答案,这个男人果然不什么善茬。初到贵地就被人囚禁,扶卿容此时的脸色堪称锅底黑!

养心殿。

夜风自殿外吹拂,灯光幽幽晃晃。

砰的一声,立在前面的燕北尘悚然一惊,刹那回过神来,却见年轻的皇帝身猛一摇晃,跌坐回椅中,伸手紧握住两边扶手,凶戾地瞪着弓身在前不动的燕北尘。

“朕让你将卿容带进宫,你却让皇弟劫走,燕爱卿,你枉费了朕对你的一片信任。”

燕北尘默然不言,不敢看年轻皇帝的脸。

沉默良久,皇帝手抚额角,似无力地摆摆手,“事已至此,燕爱卿先回了。”

“是,微臣告退!”燕北尘不敢再做多逗留,弯身退后离开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