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2008年年初,国会的议员们就强烈要求SEC彻查股市是否存在操纵行为。SEC主席考克斯在2008年4月3日到国会山,向参议院银行委员会进行情况说明,非常忧虑地告诉议员们,美国股市存在着“非常严重”的操纵股价行为,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将对操纵行为进行严厉打击。
在贝尔斯登倒闭之后,考克斯就曾秘密地调查过其中是否存在股价操纵问题。这一次SEC更是抽调了旗下的金融业管理局和纽约证券交易所监管部门,进行大规模联合调查。考克斯还向国会议员们拍胸脯,保证一定要找出那些恶意散布虚假信息、非法牟利的交易商。考克斯这次是坚定不移地相信,某些交易商通过散布虚假信息,引发投资者对一些上市公司稳定性的恐慌,恶意制造信用危机。
消息一出来,布兰克费恩就出了一身冷汗,现在不是操纵股价那么简单了。
雷曼太他妈的不厚道了,操纵股价就已经很严重了,居然还要被扣上“恶意制造信用危机”的帽子!这个考克斯也太小题大做了,就为了应付国会山的叫嚷,居然将金融危机的罪责推到股价操纵的中间商身上!这不是要将高盛推向火坑吗?
你不仁我不义,当年两大家族分手的时候可是承诺过永不竞争的,现在是你鲁莽暴躁,率先违背诺言,彻底撕破了脸面,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去死吧!劳埃德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2008年6月10日一大早,福尔德就将管理团队召集到了会议室。
大家早已到齐了,只见福尔德喘着粗气,夹着文件夹快步走了进来。
会议室的肃静让福尔德觉得有点尴尬,从韩国回到美国,自己在执委会上发火,可能把大家吓坏了。不,这不是我的错。福尔德还是那么倔犟,现在整个华尔街的人都在等着雷曼兄弟死掉,自己在这个时候绝不能有一丝丝的软弱。
福尔德清了清嗓子,宣布会议正式开始。
“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希望能够听听大家的意见,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帮助雷曼兄弟渡过难关。”福尔德直奔主题。
雷曼兄弟投行业务全球负责人休·麦基(Hugh McGee III)第一个开口了:“我觉得有些人应该辞职。”
一道寒光立即射向了休·麦基,福尔德希望他能够说得更明了一点。
“长期担任公司总裁的乔·格里高里(Joe Gregory)应该下台,他所作的一些运营决策很值得质疑。”休·麦基对乔·格里高里非常不满,“尤其是在财务问题上,是乔·格里高里让雷曼兄弟陷入被动的。还有首席财务长埃林·卡兰,她太无能了,跟一个小丑都纠缠不清,搞得雷曼兄弟一点儿面子都没有。”
乔·格里高里跟埃林·卡兰在旁边如坐针毡。
休·麦基可能还不知道,就在福尔德给布兰克费恩打电话之前,乔·格里高里已经给布兰克费恩打过电话,那语气几乎就是哀求。在雷曼兄弟,乔·格里高里真的很无奈,福尔德是绝对的权威,雷曼兄弟走到现在这一步,自己无力改变。
休·麦基的不爽很快得到了同僚们的支持,普受欢迎的股票业务负责人赫伯特·迈克戴德(Herbert McDade III)毫不留情地提出雷曼兄弟需要大换血。
福尔德知道这两个家伙一唱一和的潜台词,可是乔·格里高里跟埃林·卡兰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福尔德不想在这个时候拿掉两人。全世界的记者都在盯着自己,每天都在报道雷曼兄弟要裁员,这个时候连总裁都拿掉,那肯定会人心惶惶。
会议在尴尬的气氛之中结束,福尔德征集方案的如意算盘完全落了空。
第二天,老朋友乔·格里高里敲开了福尔德办公室的门,还没等福尔德开口,乔·格里高里就将一份辞呈递到福尔德的面前。这是福尔德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乔·格里高里僵硬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听说昨天会议上的另一个批评对象、首席财务长艾林·卡兰也写好了辞职报告,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
乔·格里高里伤心地离开了福尔德的办公室。
福尔德黑着脸,望着乔·格里高里慢慢消失的背影,那叫一个痛苦,这一刻,他真想再回到妈妈的子宫里躺一躺。就在乔·格里高里进办公室的前两分钟,福尔德得到一个消息,韩国国民银行可能会向媒体宣布,不会参与由闵裕圣提出的,韩国金融机构组团收购雷曼兄弟的计划。
雪上加霜,雷曼兄弟这下真的人心涣散了。
就在福尔德急火攻心的时候,在首尔办公室的产业银行掌门人闵裕圣更是坐立不安。国民银行站出来向媒体说话,简直就是莫名其妙,雷曼兄弟现在压根儿就没有跟国民银行以及外换银行进行过接触,他们现在站出来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给产业银行施压?
闵裕圣很想跟福尔德好好地再谈一次,国民银行还没有发出来的杂音一旦爆发,可能会影响到韩国金融委员会将来对收购雷曼兄弟的审批,尤其是产业银行作为国有银行,孤身一人站出来去拯救老东家,肯定会遭到韩国金融委员会的反对。
组团,不能再等了,要赶快组建一个韩国金融团。
这是闵裕圣最终琢磨出的法子,方案看起来是两全其美。多拉几家韩国金融公司,韩国金融委员会在审批的时候就要考虑大家整体并购华尔街大腕的想法,如果说产业银行一家错了,那么几家一起去收购,那就肯定错不了。况且,自己刚到产业银行,根基还没有稳定,组团可以分散收购雷曼兄弟的风险。想到这儿,闵裕圣立即给福尔德打了一个电话。
闵裕圣要来美国再次商谈,看来这事儿有戏。福尔德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站起来,走向咖啡吧,这几天的愤怒、压抑、痛苦已经让他变得有点神经质了,是该好好地喝一杯咖啡,清醒清醒了。
6.大兵勾结了太君
肯尼迪国际机场的出口人头攒动。
福尔德带领着赫伯特·迈克戴德站在机场的出口,这是他最信任的总裁了。两人翘首以盼,等待着那位东方骑士,雷曼兄弟的救星。福尔德要让华尔街那些看笑话、把自己当小丑一样的家伙们好好瞧瞧,闵裕圣来了,雷曼兄弟有救了。
赫伯特·迈克戴德的右眼忽然突突跳了两下,该死的,活见鬼,赫伯特在心里诅咒道。这是一种不祥的预感,赫伯特没有当面说出来,现在的福尔德正处在兴奋之中,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扫他的兴呢。但赫伯特自己心里没底,在6月10日的会议上他也支持休·麦基搞掉总裁乔·格里高里,后来总裁的位子就轮到他坐了,但雷曼兄弟人心已散了,他不知道这个位子是否还能够坐热。现在谣言一天比一天厉害,但愿闵裕圣这一次来不是旅游。
闵裕圣出来了,福尔德像遇到了救世主一样,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肩膀。
真是悲喜两重天。闵裕圣这一次来谈的是股权交易,产业银行正在联系韩国的友利银行、韩亚银行,组建一个韩国金融团,集体重组雷曼兄弟。让福尔德开心的是,以产业银行为首的韩国金融团将向雷曼兄弟注资60亿美元以上的资金,或者持有50%以上的股权。
闵裕圣满脸的笑容让福尔德看到了生的希望。
多少钱一股?
一遇到钱就是一个尴尬的问题。拯救雷曼兄弟没问题,那是我老东家嘛,闵裕圣呵呵一笑,出钱总得说个清楚吧?产业银行是国有银行,稀里糊涂地掏钱怎么可能,生意场上,一分一毫都要讲清楚的,否则自己一回到韩国,口水都能把自己淹死。在韩国,一年20万吨牛肉都能搞垮内阁总理甚至整个班子。现在,可是60亿美元的买卖,韩国议会还不成演武场?
闵裕圣在CNBC的电视上看到了那个大卫·埃霍恩的表演,雷曼兄弟的股价现在是一天不如一天。虽然雷曼兄弟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告状,要让那个大卫·埃霍恩闭嘴,甚至连高盛都告了,但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还在着手调查,并将雷曼兄弟纳入了限制卖空交易的行列,但是限制卖空的保护性措施只有一个月的时效。
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曾经的老伙计去拯救老东家,总不能坑了现在的东家吧?
只要买,那就只是一个多少钱的问题,福尔德开口就要每股17.6美元。
闵裕圣摇了摇头:“老东家,现在时局未稳,雷曼兄弟到底还有多少问题没有暴露,你,我,谁都没有把握,我们拿出大笔的现金注入,一旦雷曼兄弟是个无底洞,我们可就是血本无归啊。”
福尔德知道这是闵裕圣在压价,这个时候的老伙计可不不比以前了,需要耐心地商讨。
“总的注入资金量我们商定,具体的价格要看问题最后暴露的程度。”闵裕圣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福尔德还没有来得及高兴,闵裕圣话锋一转,“我希望老板你给我半年的时间,半年的时间雷曼兄弟的问题应该可以显现出来了。”
闵裕圣喜欢叫福尔德老板,这称呼让福尔德心里那个温暖就别提了。可是雷曼兄弟已经没有半年时间等待韩国人的钱了,8月底的限制卖空令一到期,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如果没有查出什么证据,雷曼兄弟就再也得不到限制卖空的保护,到那个时候如果还没有重组的买家敲定,雷曼兄弟的股价肯定像拉肚子一样,稀里哗啦地下跌,就更卖不上价钱了。
谈判陷入了僵持。
闵裕圣飞回了首尔,福尔德在焦灼地等待回信。
这个时候福尔德并没有闲下来,他跟中信集团、日本三井住友银行,以及美国的黑石集团都进行了接触,希望能找到别的突破口。
中信集团旗下的中信证券曾经是贝尔斯登的签约盟友,在中国市场,中信证券的崛起对于高盛一类的外资投行带来了很大的威胁。借助贝尔斯登,中信证券一只脚伸进了华尔街。后来高盛做空贝尔斯登,断了中信证券进军华尔街的梦想,同时搞死了竞争者贝尔斯登,一箭双雕。贝尔斯登死掉以后,中信证券一直旁观华尔街的动静,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出手拯救雷曼兄弟呢?福尔德太一相情愿了。
日本三井住友银行那就更干脆直接了,他们回应福尔德的只有一句话:我们没有兴趣。
高盛看到福尔德病急乱投医,一定在背后笑了,福尔德在华尔街混了几十年,看来是白混了,日本三井住友银行跟高盛那一段秘密的恋情,福尔德居然一点都没有想起来。
美国大兵勾结日本太君,那是一段神秘而又传奇的交易。
话说1986年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高盛集团总裁约翰·温伯格(John Weinberg)的秘书安妮·艾瑞克森正在办公室打印一份文件,突然电话响起,安妮接起电话,非常礼貌地问对方有什么需要帮忙。没想到对方很没礼貌,居然连姓名都不通报一下,就直接询问,约翰·温伯格三周后的星期二是否在办公室。安妮对这个神秘人很不感冒,但她又确实无法知道三周后的星期二约翰·温伯格的活动安排,于是依然很克制地告诉对方说不知道。没想到那个神秘人还很执著,说自己会再打电话来。
莫名其妙的电话让安妮·艾瑞克森的心情不太爽,她也就没有将这个不礼貌的神秘人的事情放在心上。两周过后,神秘人又打来了电话,安妮·艾瑞克森都忘记了那个没礼貌的家伙,想都没想就告诉对方,约翰·温伯格星期二会在办公室。
星期二一大早,约翰·温伯格刚一到办公室,两个矮个子黄皮肤的亚洲人就站在了办公室门口,其中一个叽里哇啦地一通自我介绍,约翰·温伯格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旁边的一个赶紧翻译,说刚才那个叽里哇啦的家伙是日本住友银行的董事长矶田一郎。他从东京飞往西雅图,然后转机飞抵华盛顿,再从华盛顿登上开往纽约的区间列车,转了一大圈,终于来到约翰·温伯格的办公室。约翰·温伯格很好奇,想弄明白日本人神神秘秘地到底要干什么。
矶田一郎是有备而来的,他激情四溢地给约翰·温伯格介绍,说住友银行是日本最赚钱的银行,是世界上第三大银行,一直想进入美国市场,关注高盛很久了,想投资高盛。日本人做事很仔细,选定高盛这个投资目标,还专门聘请了名气很大的咨询公司麦肯锡作为投资顾问。麦肯锡也认为,住友银行投资高盛是全球化最理想的第一目标。
约翰·温伯格对激情四溢的矶田一郎微微一笑,这一笑意味深长。
1944年日本人在东南亚的战线拉长的情况下,还密谋向美国人开火,结果经济上出现严重问题。日本政府后来指定住友银行为军需融资金融机构,82家军需公司一窝蜂地拥向住友银行,住友银行成为日本二战后期的金库。如果没有住友银行的金融支持,日本人还不会嚣张到向美国开火。矶田一郎哪知道,1945年约翰·温伯格参加了对日作战,就在美国向长崎广岛扔下“胖子”跟“小男孩儿”后,约翰就跟随大部队踏上了日本的领土,参加了解放战俘营行动。你想,约翰·温伯格对这个住友银行能有什么好印象?
约翰·温伯格不想跟美国曾经的敌人真正合作。
但矶田一郎很是执著,希望用现金注入的方式获得高盛公司的股权。约翰·温伯格担心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合作谈判的公正性,他虽然是高盛的合伙人老板之一,但是面对日本最大的金融财团,在大佬JP摩根已经发行股票融资壮大的情况下,一旦高盛拒绝了,可能就失去了获得快速发展的一个机会。约翰·温伯格让其他的合伙人跟矶田一郎谈判。
最后日本太君搞定了美国大兵,注入5亿美元,取得了高盛12.5%的股权。
约翰·温伯格坐在办公室一个人偷着乐,JP摩根公开发行股票的价格高于公司账面价值3倍,现在日本太君哭爹喊娘地硬是要高出高盛账面价值的4倍入股。高盛赚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