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拿出长袖和长裤,让他试了一下。不得不说,秦羽瑶量得还是很精准的,这两套衣服做下来,没有一丝不合适。打发走了宝儿,秦羽瑶开始给自己做衣裳。
现在家里十分穷苦,往后少不得忙活起来,却不适合多么复杂的款式,方便做活才是最主要的。秦羽瑶想了想,给自己缝了一套长褂长裤。
长褂到膝盖上方,贴身束腰,长裤是直筒样式,直到脚踝。这一身换上,整个人的精神面目顿时换了个样子。秦羽瑶打了盆水,低头望向水中的倒影。
只见一张柔媚的面孔,眸如寒星,眼角微翘。鼻梁挺直,唇瓣柔软,面色如桃花一般,粉嫩娇艳。脑后用木簪子盘起发髻,露出细长的脖颈,真正是美目盼兮,顾盼生怜。
只不过,当看见脚上穿着的不能更破旧的鞋子,秦羽瑶不由得失笑。幸好昨日做鞋子剩下一些料子,索性又给自己和宝儿一人做了双鞋子。
傍晚时分,雨停了。
得了新衣服和新鞋子的宝儿,急吼吼地就要出门,嘴上说着:“我去找有志哥哥和小美姐姐玩!”
这小家伙,有了新衣服要显摆呢。秦羽瑶有些好笑,拦住他道:“外头刚下了雨,地面又滑又粘,等你走到有志哥哥家,鞋子便被路上的泥巴溅得不能看了。”只见宝儿撅着嘴,悻悻的样子,又劝道:“等明日路干一些,宝儿再去好不好?”
宝儿看了看外面,不得不点头应了。
第二日清晨,吃过早饭后,秦羽瑶把宝儿送到李氏家里。拜托刘小美领着他玩,自己则背着背篓,独自上山去了。
刚下过雨,山路十分湿滑,秦羽瑶一个人上山不惧,却害怕宝儿跟着跌跤。果然,刚走到山脚下,行了不到数十米,便脚下打滑了好几次,不由更加庆幸没有带宝儿来。
折了根树枝做拐杖,秦羽瑶一边探着路,一边回忆着上次发现八角的地方,慢慢地向上行去。
等来到八角树下,已经过去半个时辰。虽然比上次行来艰难许多,秦羽瑶此刻脸上却满是惊喜。原来这一场雨水过后,挂在树梢上的春糙果,此时大多被打了下来,落在树下的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这让本来打算爬树摘八角的秦羽瑶,省了好大一番力气。
满满捡了一背篓的八角,秦羽瑶沿着来路走回。因着背了东西,脚下步伐更仔细了些。行至半途,遇到许多新发的木耳和山菌,采了堆在背篓里,收获满满地下了山。
直到晌午头上,秦羽瑶才走到山脚下,往家里行去。远远地,就看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上面盖着绣满吉兽的暗色缎子,内中掺杂了金丝银线,在阳光的照耀下不时闪过亮光。
目光一沉,来人是谁,此刻心中已经有了大概。
果然,走近院子,只见一位年轻男子负手站在屋子前,背对着大门。宽肩窄腰,身材修长。单单只是背影,便透出了美男子的气概来。更不必说身上的华丽锦服,以及束起长发的银冠玉簪。
前科状元郎,大顺朝最年轻的内阁大学士,顾青臣负手站在屋子前面。长袍儒衫,一派书生气度。只不过,属于权臣的狠厉之势,在他的身上已经十分明显。他望着身前破旧的老屋,清俊的脸庞一片平静,不知道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
“顾大人往后退些吧,免得我这屋子倒了,砸到大人便不好了。”秦羽瑶背着背篓走进来,向前方的背影淡淡地说道。
听到脚步声,顾青臣慢慢地转过身来。在转过身之前,他想过会看到一张被贫苦生活折磨得面目粗糙的妇人脸庞,想过会被妇人扑过来扯着衣裳嘶喊哭叫。却独独没有想过,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幅画面。
只见女子穿着蓝色棉布衣裙,虽然十分朴素,然而剪裁合体,束出纤细的腰肢与丰腴的胸前。一张素面朝天,眸光闪动,犹如漆黑夜里的繁星点点。
脑后用一根木簪盘起头发,只有几丝俏皮的发丝落下,遮在饱满白皙的额头上。见到他,没有哭也没有叫,只是淡淡地问道:“大人此行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你……”顾青臣没有料到,所见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副情景。他望着秦羽瑶柔媚白皙的面孔,一时之间竟有些犹疑起来。
秦羽瑶瞥了一眼面带惊异,一言不发打量着她的顾青臣,径自推门走进屋里,将背篓卸下来:“大人此行,是为了向我们显摆,休弃我们母子后,大人过得十分如意,对当年的决定再庆幸也不过了?若是这般,大人却不必来,您已经是庙堂之高,犯不着与我们山野小民斗气。”
要说秦羽瑶此人,本是极不擅长言词。可是对待顾青臣这种人,根本不需要组织词汇——这样混账的人,他所做过的混账事,根本就不需要思量,张口便能列举出百八十条!
这份敏锐的心思,难道是记忆中的那个粗鄙妇人?顾青臣心中的惊讶更深了,忍不住道:“你是……秦氏?”
说起来,顾青臣早已记不得秦氏的面孔。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记住过秦氏的面孔。秀水村的一枝花,秦氏的美貌之名,曾经传遍周围的村落。但在顾青臣眼中,却只得四字评价:不过如此。
可是比秦氏更漂亮的却没有了,而且秦氏不知为何总对他露出些含情脉脉的眼神,所以在顾父顾母的催促下,顾青臣决定迎娶秦氏。
迎娶秦氏的时候,顾青臣还曾费了一番手脚。因为秦氏被孙氏当做童养媳养大,原不打算陪嫁出去,是他引着刘福贵染上赌瘾,欠下巨资赌债,使得孙氏手头缺钱,才不得不收了三两银子聘礼,把秦氏嫁给了他。
在新婚之夜后,顾青臣便埋头书中,再也没有碰过秦氏了。他自诩熟读圣贤书,眼界早已脱离凡夫俗子,只记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而秦氏虽美,与他心目中的颜如玉比起来,却犹如云泥之别。
当然,也因为那件事……
“大人莫非认不得曾经朝夕相处的发妻了?”秦羽瑶从墙角拎起斧子,唇边噙着冷笑,从屋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