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前尘

旁边的孙道长看得下巴都掉了下来：“这，这……”

智声音发虚：“接下来，看戏便是。”

之后出现的，的确让林小凛觉得免费看了一场戏，只可惜，这戏不带配音，不带原声带，更不带字幕，说是默剧都侮辱了“默剧”这个词。

随着智的话音一落，那布偶脸上用黑线缝制的嘴几不可见地动了一动，接而一个暗黑色的六角芒星图腾自地上旋出，一转眼便将林小凛等人囊括其中。

这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了极为强烈的光线。

林小凛以手遮眼，透过五指之间的缝隙往上看，见那人形布偶缓缓飞向了头顶上方的光点处，张开粗短的两臂，便有月光源源不断地汲入那个光点。银白色月光在布偶头顶上环成一个又一个由内而外渐大的同心黑芒圆环，接而投放下来，将六角芒星图腾上的三人一把罩住。

本是黯淡的六角芒星图腾，一角一角亮了起来，待到最后一个角也散发出黑芒时，周遭蓦地一亮。

与此同时，梦外的临阳城上空，也出现了极大的光屏，不一会，光屏下就聚了一群临阳城的百姓。

李老板听了街道上的喧闹，将客栈的门拉开了一条细缝，只将脑袋探出一点，一瞧，便在空中的光屏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惊讶：“哎呀，这不是那两只飞了的鸭子！”

梦中，林小凛发现自己、智还有孙道长三人正呆在一个透明泡泡里面，而透明泡泡外的场景已换了个模样。

眼前是一间古朴的房间，虽然布置与之前沈大千金的闺房略有不同，却也能一眼认出来是沈府的房间。

林小凛三人透过透明泡泡往外看，将这屋内的人与物看得分明。

此时，一个衣着华丽的有孕妇人正坐在床榻上，手捏着银针，眼神专注地盯着手中的小物。随着她的巧手一动，针线上下翻飞，动作如同蝴蝶扑翅般优雅。

这时，一个婆子撩开了门帘，端着糕点便进了屋，一见这情形，表情大急。

也不知那婆子跟妇人说了什么，那妇人闻言一笑后，停了手中的动作，将手上的小物搁在梳妆台上，便在婆子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梨花木雕刻而成的梳妆台上，一只初见模样的人形布偶正面朝屋顶横梁，静静地躺在花式繁复的针线盒旁。那布偶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嘴巴由黑线缝出微笑的弧形，粗黑麻线扎成的头发由中间分成了两半，右边已然扎成了发簪。

林小凛刚认出这是那“侍女”的真身，便见那布偶通身流光一闪，眼前便又变了模样。

依然是之前的那个房间，这次却是屋外，亦没有之前那般宁静。

门里头隐隐绰绰让人看不清里头的情形，惟有摩肩接踵的丫鬟婆子们端着盆清水进，捧着盆血水出，脸上俱是一副焦急惶恐的神情。

门外头，年轻了十几岁的沈从恩一脸着急地来回踱步。突然间他停下，竖起耳朵仿佛听到了什么让人惊喜的声音，他兴奋地拉住一个刚从门内出来的婆子，不停地询问。

这时，一个端着清水盆的侍女自屋外撩起珠帘，抬眸之后眼神露出惊惧，脚下一顿，手上一僵，手中的水盆便直直地往地上摔去，倾盆的水刹时湿了大片地面。

门外的沈从恩大惊失色，一把将那呆愣的侍女推到一旁，迈腿直往屋内闯了进去。

不多时，沈从恩从门内踏步而出。他抱着裹在襁褓中新生儿，神色戚戚。一个婆子俯着身递上一只布偶，沈从恩迟疑地接过后，突然泪横满面。

这天夜里，沈府正门贴上了一副白对联，门梁之下高高地悬挂起两只白灯笼。一阵夜风袭来，那灯笼便迎着风打转，一转又一转，一荡，又一荡。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如同白驹过隙，脸皮皱皱的新生儿渐渐长大成人，摇身成了倾国倾城的沈大千金。

又是一年枫落时，渐薄西山的夕阳将余晖洒向静谧的树林，天边霞光熏染出大片晕红。茂林在暮光随性勾勒的剪影之中，一只车轮滚动的马车奔了出来，车上一“白脸车夫”正驾着马。

马车骤停，一只白嫩得掐的出水芊芊素手将车帘撩起，接而，便见乔装成了书生模样的沈千金露出脸蛋来，十五六岁的面容分外明艳，她竖起耳朵，脸上却带着愤愤之色。

只见沈千金将怀中的布偶交与扮成车夫的侍女，便潇洒地跳下车，手中一甩长鞭，在侍女跺着脚的哭喊声中没了身影。

侍女坐立不安地守着马车，眼色焦急，双眼几欲落泪时，一身衣衫皆作了残缺的沈千金拖着疲惫身子回来了。

侍女见状，焦急地迎了上去，抬起手想要用手绢擦拭沈千金唇角的血迹，却见沈千金摇了摇头，转头往不远处的枫树林招了招手。

不远处的枫树后，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黑衣少年探出身来。他眼神闪烁，似带着猜疑与思量，过了好一会才犹犹豫豫地迈出第一步，却又立马停下，似乎不知是否该走近一些。

沈千金嘴角含笑地再次招手，黑衣少年站在原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番自我挣扎之后，终是思量出了结果，虽是步履蹒跚，脚步却是径直向着主仆二人走来。

黑衣少年在主仆二人面前站定，眼神坚定地说了一番话。却见沈千金与侍女两人脸上俱是一愣，接而大笑起来。

处在透明泡泡之内的林小凛伸长了耳朵，仍然没有听清。

在女子的笑声中，少年的脸漫上了通红，眼神却是更为坚定了。

一路上，少年充当了“车夫”一职，扬鞭一赶马蹄如飞。

赶车之时，沈千金偶尔会坐于他旁，聊天侃地，语笑嫣然，早起晨练之时，沈千金抑或揉着惺忪的眼，在少年的招式之中插上几番见解；投宿客栈之时，二人手执黑子白子，一盘江山，招招相对，你来我往……

直到马车停在临阳城城门外，少年双手握拳而别，却是再次言语一番。

这次，林小凛三人都听清了。

少年的明朗声线中，带着一点沙哑，他说：“我之前说过，你救了我，我定会娶你的。你，你且等着我。”

少年走了，惟有沈千金愣在原地，想笑，似乎又笑不出来，到底摇了摇头坐回马车中。

车帘落下隐了婀娜身影，马蹄一动，车轮一滚，连人带马车便入了城。

后来，便是之前“临时客居”的李老板口中的故事了：

沈千金大败比武场上的求亲者；林正卿携母入城，成为沈从恩的入幕之客，并在学问之上险胜沈千金，双方父母交换了庚帖，只是李老板故事中缺失的是，林正卿还是被沈千金揍了，而且是卧床养伤月余；而城外泥石流阻塞道路，临阳城彻底成了困城……

然而，等到去疏通道路的人满脸疲惫地回来，宣告道路已通时，故事却骤生波折，绝非李老板口中的故事了。

只因，第二日，城门出现的，不是屏障，而是--兽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