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扶风之战(3)

除了病号之外,守城的兵士已经少得可怜。窦建德一发起攻城,他们更是顾了东顾不了西,捉襟见肘,狼狈万分。

王薄趁机率领弟兄们,斩杀了东城守军,大开城门。窦建德率军入城,直奔宇文化及的临时行宫。宇文化及自以为有十万大军护卫在城外,城内将士虽一时病倒,也没什么大碍。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城池竟会在几个时辰内便告陷落。昨夜在寝宫中与萧后恣意淫乐,折腾了大半宿。此时正悠然地坐在宫内,与萧后说说笑笑,相对饮茶。

忽听殿外人声鼎沸,不时传来侍卫们的惊呼和惨叫,情知有变,急忙扯一柄宝剑冲出殿外。

已经晚了,殿外黑压压一片全是夏国兵马。夏王窦建德冲他嘿嘿一笑,“宇文化及,驴日的!你以为老子的城池就那么容易吞下?左右,给我拿下。”一群兵士蜂拥而上。宇文化及知道被擒后亦无生路,徒遭侮辱,长叹一声,举剑在脖子上奋力一抹,登时扑倒在地,两腿蹬了蹬,气绝身亡。

窦建德命人割下宇文化及的首级,让大将范愿带上,率领数万人马,急往城南蛤蟆谷,驰援刘黑闼。

他自己则带着几名侍卫,走进寝宫。只见萧后仍是绸缎裹身,插金戴玉,却一脸泪痕,抖抖索索地跪于当地,插烛似的向着他不断磕头。

这便是隋炀帝的正妻,曾经母仪天下的一国皇后?过去,当自己在家中务农时,说起皇后,那简直是天上的星月,地上的神明,连看一眼都可想而不可即。如今却落了这么个下场,竟匍匐于自己的脚下。

他急忙侧身避开,便听萧后抽泣着说道:“未亡人贱妾萧氏,给夏王陛下请安。”

“未亡人?不知你是哪家的未亡人,是隋帝杨广的,还是贼臣宇文化及的?”窦建德冷笑着问道。

萧后被一下子咽住了,满脸血红,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起来吧,你毕竟曾是一朝国母,本王不会杀你。但不知皇后今后做何打算?”

萧后知道自己已经生命无虞,心里又重新堆满了希望,忙说道:“贱妾已是残花败柳,能有什么奢望?如蒙不弃,愿为夏王铺床迭被,侍奉箕帚,实三生之幸。”窦建德吓了一跳,这个女人脸皮实在厚得可以。仔细看看她,确是风流妖媚,娇艳可人。但窦建德平生不好女色,更何况面前是被宇文化及玩亵过的破烂货,他不禁揶揄道:“皇后乃是天上的星宿,我窦建德凡夫俗子,可消受不起,你还是另寻出路吧。”“既然夏王不肯收留,贱妾有一女儿义成公主嫁与突厥启民可汗,只好去异国他乡了此残生了。”夏王应允,命人先送萧后去乐寿,暂与自己的曹后住在一起。后来,窦建德回到乐寿,再次见到萧皇后,也不禁被她的妖冶风骚弄得怦然心动,意欲纳于后宫为妃。因为皇后曹氏和女儿坚决反对,这才作罢,只好派人将她送往突厥。

大将范愿统领大队人马,风驰电掣般地杀向城南三十里处的蛤蟆谷。

刘黑闼正与宇文智及在此酣战。夏军人少,只好利用这一带多变的地形,且战且走,避实就虚。智及的兵马杀来,他们便分散隐蔽。看看许军要撤兵回城,他们又聚拢追杀,将其死死咬住不放。战斗进行的异常残酷和激烈,狭谷中的死尸横仰竖趄,乱七八糟,就像秋季田野里一望无边的谷捆。

刘黑闼的人马越来越少,看看就要支持不住了。正在此时,范愿的大队人马及时赶来。他骑马冲至许军阵前,高声喊道:“逆贼宇文化及已经做了刀下之鬼,其首级在此。汝等看仔细了,休要再替他字文氏做枉死鬼。”

这些许军将士们本欲西去关中,并不愿在中原逗留。如今见主子已死,谁还肯傻头傻脑地去卖命?于是一部分赶紧扔掉兵器,向夏军投降。大多数则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宇文智及一看确是哥哥的首级,顿时吓得灵魂出窍。正在愣怔之时,被刘黑闼飞马赶来,猛地一戟刺透胸背,挑于马下。

窦建德聊城之战大获全胜,不禁心花怒放,他找到徐世勣,说道:“幸有徐兄以奇计助我,才能有此大胜,窦某不胜感激,宇文贼宫中多有奇珍异宝、绝色美人,可任兄搬取择用。”

徐世勣淡淡一笑:“略施小计,何功之有?一战而歼灭许军,多亏夏国将士拼死力战。要说感谢,在下倒要谢谢夏王。”

“此话从何谈起?”“是夏王帮魏公夺回了黎阳城,焉能不谢?徐某这就赶往黎阳,就此告辞,后会有期。”说罢,二人同时大笑。徐世勣与王薄一起,带领一千名瓦岗将士,星夜兼程,径奔黎阳而去。秦王李世民在扶风大败薛举父子,解除了京师之危,为新诞生的大唐王朝赢得了一段极为宝贵的自我巩固和壮大的时间。他率领将士们班师回朝那天,唐高祖亲迎至皇城之外。对这位二十二岁的年轻将帅,满朝文武无不刮目相看,人皆称之为天生的兵家奇才,天赐大唐的国之柱石。

李世民自然也是春风得意。但是,他心里却十分清醒,来自西北的威胁并没有完全解除,薛举父子的残余势力,说不定哪一天还会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因此,当高祖李渊要置办盛宴,为秦王世民庆功时,他婉言谢绝道:“这一仗仅是击溃了西秦兵马,算不得大功告成。何时彻底殄灭了薛举父子,荡平了西北各处势力,再庆功不迟”。

辞别了父皇,安顿好所率兵马,他便匆匆忙忙地赶回了秦王府。

久别胜过新婚。自从太原起兵,至今一年多了,他与妻子长孙夫人在一块没住过几天。

刚起兵时,她与李家的众位家眷一起留在太原。前几个月,哥哥李建成专程去太原,将所有家眷接回长安。他与妻子短暂聚首,又匆匆分手,忙着西去征讨薛举父子。

现在得胜归来,他最思念最想见的,便是这位善解人意的娇妻,就像久旱盼雨,如饥似渴,甚至连一时片刻也难以等待。

长孙夫人是河南洛阳人,先祖乃北魏皇族拓跋氏,因为担任过宗室长而改姓长孙氏。

从北魏到北周,长孙氏世代为贵族之家,“门传钟鼎,家誓山河。”

祖父长孙兕,曾任北周左将军。父亲长孙晟,任隋朝后骁卫将军,是文帝、炀帝时的著名将领。母亲是隋朝治礼郎高士廉的妹妹,为长孙晟生有一男一女,女儿便是长孙夫人。哥哥长孙无忌现任李世民麾下行军司马。

大业五年,长孙晟病故。高士廉看到妹妹和两个孩子境遇凄惶,便把他们孤儿寡母接到自己家中,对两个孩子承担起了教养的义务。

高士廉也是渤海的名门贵族,素有才望,精通文史。在他的教育和影响下,长孙无忌刻苦好学,才识过人。而长孙夫人也是从小学文读史,贤淑明达,一言一行必循礼则。她是世民的母亲窦氏在世时,亲自挑中的儿媳妇。

大业九年,李世民年方十七岁,而长孙夫人只有十三岁,为了安慰重病中的母亲窦氏,二人于时局动荡,兵荒马乱中匆匆成婚。

婚后,夫妻二人情深意笃。长孙夫人从心眼里仰慕丈夫的才略胆识,认为今生能嫁得这样一位真英雄,作为一个女人,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因此处处恪守妇道,对丈夫嘘寒问暖,精心照护。

世民见妻子虽然年龄幼小,却生得文静妩媚,雅而不俗,而且为人处事落落大方,颇识大体,更是疼爱有加。这些年来,除了最初一年常厮守在一块儿,以后便很少有团聚的日子,作为一对相敬如宾,如胶似漆的少年夫妻,两个人都在默默地咀嚼着一颗经常分离的苦果子。

但是她理解和支持世民,认为大丈夫应该志在天下,真男儿应当四海为家。每次分手,她都毫无怨言,总是满脸笑容地送丈夫上路。

世民常想,自己在外面东征西战,出生入死的艰险自然会冲淡那份思念之苦。而她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妇,每夜冷衾孤枕,独守空帏,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忧思和煎熬?

此时此刻,她肯定知道自己已经凯旋归来,又该在那里倚门翘盼,望跟欲穿了。

当他快马加鞭,旋风一般驰回王府,腾身下马,大步跨进府门时,果然,妻子已经笑容可掬地迎了出来。每次都是这样,无一例外。那急骤细碎的马蹄声,对于妻子来说,是再熟悉再亲切不过的报春的使者,敲得她心头如醉,召唤她快步出迎。

她对丈夫蹲蹲身子,深情地施过礼,便急冲过来,半搀半偎地将他迎入上房。

她不让侍婢动手,自己端来早备好的热水,送上巾帕,看着丈夫洗去满脸的征尘。待丈夫坐下,她早又捧上了一杯香喷喷的热茶,自己则甜甜地守候在一旁,看着丈夫慢慢地啜饮。

这已经是多年的规矩,她必须亲自伺候远征归来的亲人,绝不允许下人们插手。因为这其中的甜蜜和幸福,是无法用任何其他东西来替代的。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夜幕垂落,月光如水,秦王府里一片静谧。吃过晚饭以后,知趣的奴婢仆役们收拾完了自己该干的活计,悄悄地退了出去。

世民与妻子用香汤浴身之后,轻轻拥抱着走进了寝室。他们都一丝不挂,把自己的周身上下毫无保留地袒露给对方,让对方饱览无余。真正相爱的夫妻是无所隐藏的,包括那颗深埋在胸膛里的心。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只有两双手在对方光裸的身躯上匆忙地忘情地抚摸着,在每一寸肌肤上弹奏着深深相爱的心灵的乐章。这是一种特殊的语言,是一种无声的心曲,很快便把对方弹拨得激情如潮,波涛汹涌。

两人紧紧地箍在了一起,一块儿冲上了这爱的波峰浪尖。

李世民终于发狂了,像在战场上开始了白热化的格斗。那双握惯了戈矛刀剑的大手,在她丰满秀美的双乳上肆意掳掠。舌尖启开她的樱唇,在她的小嘴里忘情地搅动。而下身却连续不断地发起了上百次的冲锋。

世民体魄强悍健壮,又正是最好的年华,一夜之中,竟鏖战三场,一次次风狂雨骤,山摇地动,却仍然昂昂挺立,恋战不合。

长孙夫人却早已香汗津津,娇喘吁吁。她满足地偎靠在丈夫那强有力的胸脯上,吃吃笑着说道:“官人雄风神力,可擒龙搏虎,恕贱妾弱质之身,难以奉迎。”

世民笑道:“贤妻休要取笑,我这也是经年在外,久旷之身,才有今夜的一时豪勇。若是天天厮守,夜夜相伴,也不会这样。”

长孙夫人却侧过身来,一手抚着他嘴巴上硬扎扎的胡茬,深情地注视着他那双炯炯闪亮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妾身并非取笑。以官人的威武强健,真得该再娶一房夫人了。”

世民以为妻子是在有意试探自己,便不经意地说道:“花香不在多,人生能有一红颜知己足矣。”

长孙夫人却说道:“当今天下英雄,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就连四弟元吉,小小年纪,都已经三妻四妾。官人休把妾身看成是那种爱吃醋的乡间小女子。您身为王爷,转战南北,经略四方,身边多几个侍候的女人,有百利而无一害。官人若是有了意中人,妾身愿为您们牵线搭桥,亲自作伐。”

世民嘻嘻笑道:“贤妻越说越离谱儿了,我终日在战场杀杀砍砍,满眼都是硝烟战火和斑斑血迹,哪有什么意中人?”“官人乃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这么点小事何必碍口饰羞?那炀帝的三女儿现在小妹平阳公主营中,与官人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句话把世民弄了个大红脸。凭心而言,那日带兵闯进杨侑东宫,一见到这个女人,他确实感到怦然心动。将她安置在小妹营中,也有将来要收留在身边的意思。但是,一来是战事繁忙,他没有时间多想这些儿女情长之事。另一方面,真要那样,也得先与自己情深意笃的爱妻商量。这倒好。自己还没开口,夫人却先把窗户纸捅破了。

他搭讪着笑笑道:“那女孩儿国破家亡,孑然一身,倒是有些楚楚可怜,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意中人呀。”

长孙夫人大笑起来,在丈夫身上轻拧一把,娇嗔道:“‘楚楚可怜’是什么?因爱生怜,因怜愈爱,这还算不得意中人?行了,别假正经了。这个大媒我做定了,大隋皇上的女儿,天潢贵胄,金枝玉叶,想必也辱没不了官人。”

几天以后,长孙夫人真得撮合成了这桩婚事。由平阳公主禀奏父皇高祖,并亲当大媒,择定吉日,一番吹吹打打,将杨氏迎进了秦王府。

婚礼进行得很简单,与普通士庶没有什么区别。这倒不是因为李世民有意矫情,自诩俭朴,也不是因为这是娶妾,名分有关。主要是因为当年他与长孙夫人成婚时,是在戎马倥偬的战争间隙,婚事十分了草。因此,不管长孙夫人怎么劝,他执意不肯把婚礼办得太铺张,太红火。而杨氏因为也深爱着世民,并不计较这些表面文章。

燕尔新婚,自有一番你贪我恋,缠缠绵绵。从此以后,一妻一妾,姊妹相待,你尊我让,和睦共处,一心一意辅佐侍候秦王。

俗话说,“欢娱日短,忧愁夜长。”李世民在新婚的甜蜜中,不知不觉便度过了三个多月。

这些日子,逃至陇坻以西的薛举父子,又重新收罗招募了十几万人马。为了报扶风惨败的一箭之仇,以郝瑷为使前往突厥,与莫贺咄可汗密谋,欲联兵进攻长安。

此时,幸有刘文静奉高祖之命出使突厥,偶尔得知了这一密谋。他急忙求见莫贺咄可汗,痛陈利害,劝阻突厥停止出兵。从而使薛举北联突厥进攻长安的阴谋化为泡影。

但薛举却不肯善罢甘休,就是单方面出兵,也要雪上次兵败之仇。他以唐朝丰州总管张长逊进击他的部下宗罗喉为借口,率十万大军前来增援,驻扎于高墌城外。

秦王世民再次奉命为帅,以殷开山和刚从突厥归来的刘文静副之,率十万大军前往迎击秦军。

世民判断,薛举父子军中缺少粮秣,后方供应太远,见大军压境而来,怕断绝其粮道,必然急于交锋,以求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