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时,所处的空间,已不再是星斗罗盘的办公室,而直接是墨巫别墅里的书房。
宽大的书房内,落地窗前,摆着两把孤独的靠背椅,分别坐着两个外表狼狈的男人。此时,夏南天和墨巫都感到了身心俱疲,谁也不说话,贪婪的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夜晚。
隔了一阵,还是墨巫先开了口:“我大概是在一年半以前遇见小幻的。当时我要帮一个客户做件事,而在那次事件中,我犯了个根本让人无法认同的低级错误。就是那次失误差点要了我的命,幸亏当时小幻救了我。后来我看她身手不错,性格也比较开朗,正好那时我店里缺个前台接待的人,所以就把她留了下来。在生意中,她也确实帮了我很多忙。”墨巫顿了下,又轻声接了句:“其实,小幻她人还是挺好的。只是没想到,她怎么也加入了那些亡灵人一族?我不明白,像个怪物一样活着,到底有什么好的!”
夏南天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墨巫的表情愤恨不解,可是眼神却骗不了人。他眼神中对小幻的不舍,和难得出现在他身上的一丝悲伤情绪,还是被夏南天捕捉到了。
于是,看得出来,墨巫并没有继续讲下去的心情。
夏南天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去追问他当时和小幻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故事?竟然会导致他差点丢了性命,这么严重的后果。
等了一阵,夏南天向墨巫提出了一个更关键性的问题:“对了,在我昏迷的时候,你有没有问那位白老,咳咳,白老、、”
墨巫看见夏南天那别别扭扭的样子,试了几次都再难将‘白老太’三个字喊出口。于是也不再瞒他:“她叫阿渡母,你以后可以称呼她阿渡母。她有先知的能力,只是现在还不能完全恢复。这是她告诉我的。”
夏南天便赶紧追问墨巫:“那你有没有问阿渡母,关于‘李建国死而复生’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于小焰的事,夏南天觉得,还是自己当面问阿渡母,更稳妥一些。于是从头到尾便没跟墨巫提及此事。
回来有一阵了,墨巫一直盯着夏南天那双眼睛,不动声色的察觉到他双眼还未全部变回正常颜色,一丝异样邪肆的光芒还残留其中。
墨巫一转头,向外面望去。一如既往,窗外那些属于黑暗的景色,让他体会到一股股冷冰冰的恶意,于是他厌恶的皱了下眉头。夏南天这个角度,看不清墨巫的表情,只听得见他的声音:“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会问。”
“那她怎么说?你快说呀,墨巫。”夏南天语气急切,十分想知道最终答案。
墨巫这才转过头来,表情与平时无异,说:“夏南天你急什么,我当然会告诉你的。阿渡母说,只要到李建国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去,就会找到线索的。”
问话的关键点是,他们接下来需要怎么做,才能找到‘李建国’?夏南天还在聚精会神的听墨巫讲下文,一直保持着专注的表情,直到脸上的肌肉都僵的抖了几下。最后才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不可置信的问了墨巫一句:“就这样?”
墨巫竟也理所当然的回了他一句:“就这样。”
夏南天有种想发火的冲动,想了下,最后还是尽量平静的再问了句:“如果答案这么简单,那我们为什么要冒生命危险去找她?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墨巫你最好别说,这么做只是为了训练一下我们的野外生存能力而已。”
墨巫站起身来,拍了拍夏南天的肩,让他稍安勿躁。然后才跟夏南天解释到:“夏南天你问的这些问题,我真的都问过了。因为阿渡母说,如果我们不走这一趟,那么就算我们站在答案前,我们也看不见事情的真相。”
“也就是说,她也不知道‘李建国’在哪?还是得靠我们自己去找线索?”夏南天想了下,虽然墨巫他们这类人说话都是高深莫测,装得老,但是说白了,也就是自己理解的这么个意思。
墨巫点了下头:“应该是。但是阿渡母至少为我们创造了一个找到‘李建国’的条件,也许有了这个条件,我们才能解决这次的危机。”
夏南天回头看了眼墨巫的背影,他已经脱下了外面那套破破烂烂的极地科考衣,嫌弃的扔在一旁。打开书房大门正准备往外走,又回过头来招呼了一句:“夏南天出来吃点东西吧。”
这时,夏南天才感觉到机体上的饥饿感,瞬间铺天盖地的席卷回来。吃饱喝足后,又在墨巫豪宅的沙发上将就着趟了会。早上从他家出来时,外面天气还不错,是初冬少见的暖阳天。夏南天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嘴角微微抿开,他希望此刻温暖坚定的心情能一直留在自己心里。
于是,他重新迈开步子,向前方走去。
迎面而来的温暖阳光,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慢慢的从他长长的影子中,分裂出另一个影子来。通过形状分析,那个新分裂出来的影子,背上背着一样很大的东西。而属于夏南天形态的影子,很快就露出张牙舞爪的模样,想控制住背着东西矮小一些的影子。
但不一会,那矮小一些的影子就成功的分离了出来,没有实体单独的呈现在阳光下,只那么一眨眼功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才那么一会的时间,夏南天感觉那种阴冷的气息又缠上了自己。即便现在正走在清晨的阳光下,他也感到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后他突然回过头去,身后是高档别墅区的绿化道,大道上空空如野。他也不知道,这个时间点,大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算不算正常?低头思索,难道是自己想多了,产生错觉了吗?然后在回头的瞬间,眼角余光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这才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而影子也跟着他身体转动的幅度,扭了几下,看起来怪异而别扭,增加了一种别样的陌生感。
今天回去让老王帮剪剪头发吧,夏南天想,这乱七八糟的发型和现在邋遢的样子,还真跟个魔怪一样。
他转过身继续走路,身后的影子做了个拍胸膛的动作。
旁晚时分,夏南天来到老街,一排七八十年代的老门面,租户各自翻新了一下门口的装潢,挂上块新招牌,外表看起来还有那么点现代气息,一踏进店里还是过去的感觉。就是感觉东西老了,心却很暖。
最主要是夏南天这人念旧。他从小学开始就在这里理发,十几年了,又是老街坊,理发师傅跟他父母也挺熟,所以说起话来就格外熟络。
当夏南天走进老王师傅理发店时,老王正在帮一个女顾客洗头。看见夏南天便热情的与他打招呼:“也,夏小娃好久不见了,理头发唛?”老王师傅抄着家乡的川话问到。
“老王师傅,你每次这称呼,真是让我脸红哦。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你说你老是小娃小娃的喊我、、。”夏南天走进来,坐在一旁侯轮子,习惯性的拿起一张刚到的晚报看了起来。
“小子看你长大的,叫个小娃又啥子嘛,你小子还害羞了嗦?小时候你小子可是这一带的娃儿王,哪次调皮捣蛋不是你带头哟。我还记得,那时李家那个漂亮的小女娃老爱跟你小子屁股后转,成天哥哥哥哥的喊,比跟她亲哥哥还亲哟。”老王一边跟女顾客吹头发,一边跟夏南天聊起了老街的一些有趣往事。
“是呀,可惜时间过得太快了,一晃眼,大家都变了。”夏南天没有抬头,看起来目光仍然停留在晚报上,只随意回答了一句。
排在夏南天前面的女顾客终于吹好了头发,她期间不停透过面前的镜子打量身后帅气的青年,然后还悄悄的给他抛了几次媚眼,在离开时,还故意从夏南天面前搔首弄姿的走了过去。
老王给夏南天递了个眼色,小声的给他说了句:“要不你小子也去学着那些小姑娘弄张啥子艺术照,放到我店里头来当形象代言人?我看你每次一来我这理发,那些女的跟丢魂了似的。欸小子,外面一定有很多小姑娘喜欢你娃吧?”老王心知肚明的一笑。
夏南天撇了下嘴,翻了个白眼:“没有。她们都想要我命。”
夏南天回想了下,这段时间遇见的几个美女,从林红开始一路到小幻这里,无一例外最后都会对他痛下杀手,想想就闹心。他只愿以后自己遇见的美女们,对自己只有满心的爱意,再无杀意。
“哈哈哈,你小子长大了行啊,是脚踏几只船吧?小姑娘们都找你闹了吧?”
一惯不傻的夏南天,有时候又呆的够弱智的。愣了下,脑子才转过了弯,想明白了老王话中之意,不禁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是啊,不仅是旁人,有时就连他自己也完全是入坠迷雾间。弄不清,他们怎么都想要自己的命?好好的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世界,怎么会一眨眼间,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夏南天和老王扯着空话,没谁注意到,刚才那个女顾客在离开的时候,门口地上有个没有实体的人影,追在女人身后,快速融入到她的身影中。
夏南天走出理发店,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初冬的夜晚,很快已经黑尽,街道上冷冷清清的。
于是他选择抄近路回家,在路过一个小花园时,靠近路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夏南天看见,是刚才老王理发店里排他前面的女顾客。这么晚,也不知这女人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作实怪异。
他放缓脚步,以平常速度走过去。
在他们两人距离相等的时候,那个女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步向着夏南天的方向走去,最后在相交点上,她一抬手臂就搂上了夏南天的脖子。
“干什么?耍流氓啊你?”当这句话从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口里冒出来时,夏南天自己听来都觉得可笑。
可夏南天面前那三十来岁的女人却并没有笑,她的表情看起来阴测测的,也不说话,也不抬头看夏南天。
“放开!”对她发出警告,她也没反应。按理说,在夜晚,一个单身女性面对一个成熟男人的警告,应该会感到害怕。但是,这个女人的行为却十分反常。
夏南天反身一挣,才发现根本无法挣脱,面前女人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
他早知道情况不对,一抬腿,重重顶在她腹部上,女人痛叫一声向后倒去。
然而她很快就爬了起来,阴测测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双手相握直直的慢慢举至头顶,眼神渐渐染上一股杀气。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使得夏南天心里一阵狂跳。顺着她的脚下,往地上看她的影子。只见在这女人本人的影子上,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之所以仅凭一个身影就觉得熟悉,是因为夏南天不仅仅对这个多出来的没有实体的影子熟悉,还因为他对这个影子手上举着的那把大刀印象太深刻了。“小幻!”
“嘻嘻嘻,夏南天你逃不掉的!一个也逃不掉!”从面前女人的嗓子里,传出鬼声鬼气的尖笑和阴冷的话语。然后女人带着自己和小幻举着大刀的双重身影,再次向着夏南天冲来。
眼前诡异的一幕,让夏南天感到汗毛倒立。趁那女人没靠近之际,夏南天稍一蹲下身,脚下用力一蹬,飞身跳起,对着面前的女人一脚踢去。
那女人刚一倒在地上就失去了知觉,身下的重影便再一次快速消失不见了。
见唤不醒这女人,帮她叫了120,确定她只是昏迷才离开。
夏南天可没兴趣成为杀人凶手。
而‘小幻’形态的黑影,却再次成为了夏南天心中的又一道黑暗阴影。他记得阿渡母告诉他,小幻消失了,然而她却没说小幻是怎么消失的?而这个消失是指不见了?毁灭了?还是逃走了、、?对于这些,墨巫也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