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天跟着李家兄妹俩,一路追出来,还意外的看见了近十年前自己的父母。
李建国得知当时夏南天一大早就出去理发去了,估计妹妹也跟到老王的理发店去找他了,于是自己也跟着往老街的方向赶去。
夏南天紧跟在他身后。他记得,那时自己是有在比赛前理头发的习惯,现在也记不起那时的心情了,他想也许是少年人为了模仿某个动漫里很酷炫的人物吧。
刚来到一条斑马线前,就看见正好有一群人在过马路。过了这条马路,老王理发店就在对面的老街上。
李建国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妹妹的身影,刚好看见婷婷娇小的身影正走在人群靠后一些的位置。他本来想开口喊妹妹的名字,但一想到安全问题又赶紧住了嘴,大不了等妹妹过完马路,自己再追过去把她叫回来。
可是这时候,婷婷却突然自己停下了脚步。
刚才李建国之所以没有跟着追过去,是因为人群的大队伍已经基本快靠近对面马路边了。而且像这种狭窄的老街,一般只在马路中间画了斑马线,并没设置红绿灯。所以人们大都会选择,等过马路的人聚集得比较多时,大家再一起过马路会更安全,然后来不及赶上大队伍的人,基本都会站在路边等待下一波过马路的人群。
婷婷突然站在斑马线上停下脚步,这让李建国感到十分紧张。
出事的一瞬间,正好有一辆刹车失灵的黑色轿车,从百米外快速冲了过来,人群被吓得纷纷四处躲闪。
婷婷带着疑惑不解的表情回头看了眼哥哥站着的方向,等她再回头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李建国大喊着妹妹的名字,冲了过去,她却已经倒在了将近五米外的血泊中,黑色轿车在撞坏了一截路边的铁栏杆后才最终停了下来。
李建国跪在婷婷身旁,颤抖着双手却不敢碰她,因为不知倒在血泊中的婷婷到底伤到了哪?
婷婷在闭上双眼前,嘴里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小天哥哥、、?”
一时间,马路上响起了人们惊呼着出事了、出人命了的各种喧闹声。
过了近十年,直到今天夏南天才终于明白了,在婷婷出事的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这所谓的‘真相’实在过于残忍,是夏南天完全无法接受的事实。
这一切是注定的吗?不公平!不公平!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不,我一定要扭转这个结局!他在心里呐喊着,要回到镜子前,要回去,必须重来一次!
夏南天发了疯似的冲回李家老屋,推开李建国卧室的门,再次站到那面椭圆形半身镜前。他举起骨节分明的拳头,眼中带着悲愤的怒气,他要砸烂面前这扇古怪的镜子。
“夏南天,你的行为完全没有一点意义。”这么轻柔好听的声音,语调却总是冷冰冰的。
夏南天放下拳头,转过身来,脸上露出点惊讶的表情:“阿渡母?你怎么在这?”
阿渡母站在夏南天面前,她的表情永远显得很柔和,却又总觉得这人遥远得仿佛天边的一抹幻影。她只是很平静的对夏南天说了一句:“夏南天,回去吧。”
“你说什么?回去?就这样回去!哈哈哈哈哈哈、、。”夏南天突然背过身去,双手紧握成拳撑在梳妆柜上,低着头,从他身体里发出一连串近乎癫狂的笑声。
阿渡母默不作声,依旧只是看着,面前的男人发出痴狂的大笑,笑声中带着丝丝苦意。
夏南天的笑中包含着深深的懊恼与愤怒,他猛然抬起头来,一双兽眼牢牢的盯着面前照不出半个人影的镜子。问到:“你知道婷婷是因为什么才出的车祸吧。你为什么还要骗我来走这一趟?为什么?”
“你在说什么?”阿渡母是真的没听懂,夏南天的话中之意。
而此刻,夏南天看着阿渡母这副事不关己的平静状态,瞬间胸中怒火大盛。
夏南天愤怒的两步跨到阿渡母面前,一把握住面前女人的脖子。目露凶光,慢慢加深手上的力道。
阿渡母很快就感到了呼吸困难,无奈盛怒中的夏南天实在不是普通力量能与之抗衡的。她只得抓紧清醒时间,努力表达着:“夏、、南天,杀了我、、也、没有用,改、、变不了、、任何事。”
她感到窒息,被捏紧脖子使出全力,才能断断续续拼凑出这句完整的话来。
夏南天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一把摔开面前的阿渡母。
她身子后仰着倒去,双手撑住身后的墙壁,靠着窗台的支撑,才稳住了因为缺氧而感到眩晕的身体。阿渡母大张着嘴,狠狠吸了几口氧气,隔了一阵才慢慢恢复了过来。她重新抬头望向夏南天,即使刚刚经历了一场恐怖的遭遇,恢复过来后,她的表情依旧显得那样平静,只带着一点疑惑诚恳的说道:“夏南天,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确实不懂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一听这话,夏南天的双眼又盛满懊恼与愤怒。他闭上双眼,从胸腔深处吸入几口气,来缓和自己过激的情绪。然后重新睁开双眼,一字一句的说到:“刚才就在婷婷出事那一刹那,我看见了,她看着我。她之所以会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原来是因为看见了我!看见了一个跟‘十五岁的小天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站在马路边上。就是这一疑虑,她出事了!我看得很清楚,是因为我,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我这个自大的傻瓜,造成了这场无法弥补的悲剧!”
越叙述越痛苦,他的眼神看起来充满了自责和深重的罪恶感。抬起手遮住自己的双眼,声音低沉,尾音甚至带着轻微的颤音:“我都看见了,这就是你让我来找寻的‘真相’吗?”
阿渡母看着面前表情沉重的夏南天。听完他的叙述,略加思索,才明白到他刚才为何会情绪激动得想杀人。同时,性子清冷如她,也不免略微惊诧道:“你果然是被魔契选中之人,你天生注定,只会带给你身边所有亲近的人毁灭性的灾难。”
“你是不是太残忍了!这里不是幻觉吧?我是真的通过这面镜子,回到过去了。而这一天,正好是改变了他们家所有人命运,灾难性的那天。阿渡母你明明知道这些,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到这里来?为什么!”他的眼中露出更加疯狂而执着的神态,不等阿渡母答复,又自言自语的说着:“我能回去一次,我就能回去第二次!老子必须要一切重新来过!”
他说着,冲回镜子前,努力的研究着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再次回到那个关键的时间点。
阿渡母表情严肃的警告着他:“夏南天我说过,你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的结局。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只不过,都如那烟云,没有任何的意义。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闭嘴!”夏南天愤怒的对她吼道。
这时,夏南天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规劝的话语。他一想到,这场迟到了近十年的‘真相’,一想到这场谁都接受不了的悲剧,竟然是由他自己一手造成的,这种深深的自责感,几乎瞬间就逼得夏南天难受得发狂。
所以是天意,抑或巧合?他管不了那么多,既然他知道是真的回到了过去,就要想办法扭转结局,正所谓事在人为,他是信这句话的。
“在哪?在哪?回到那个时间点的机关到底在哪!”夏南天发狂似的在镜子前搜索着答案,他真是恨不得把整个梳妆柜敲碎了来找,又怕这样会直接毁了这次扭转命局的机会。
“靠!让我回去一次啊!再让我回去一次啊!”夏南天痛苦的闭上眼睛,拳头重重的砸在梳妆柜上,结实的老木料被直接砸出一个凹痕来。他手指关节处破掉了皮,渗出血来,浸入到木料里面。
等到睁开眼时,眼前的环境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夏南天的表情显得十分痛苦。想回头问阿渡母有没有什么方法,才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婷婷今天可是周末,你这小丫头又跑哪野去啊?学校布置的作业做完了吗?”屋外再次响起李阿姨的声音。
按顺序接着是婷婷的声音:“妈妈我就是去完成学校布置的作业的嘛,所以我得让小天哥哥带我去捉标本。”
夏南天终于露出心喜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随后,又隔了会,李建国追着妹妹走了出去。
夏南天这次十分谨慎,小心翼翼的算准时间,才再次来到婷婷出事的那条街上。
站在老街拐角处,分针秒针嘀哒不停的转动着。夏南天觉得自己心跳快的,就快得心脏病了。
“啊!!出事了!出事了!”、、、
随着不远处,人群中传来的喧闹声,夏南天的心噗通噗通的一阵狂跳,他这才迈开脚步向着前方横道线大步跑去。越靠近现场,越紧张得不敢前行。
当站在婷婷出事的那个路口,这次那辆肇事的黑色轿车,比上次还要严重,整个侧翻在了马路中间,车前方仍旧围着一圈人。
夏南天回想到阿渡母说的话,她说夏南天你做的任何事都没有一点意义,你根本改变不了任何结局。他当即觉得,整个人都天旋地转一般。
现在看来,就算改变了促成事故发生的条件,但也仍旧改变不了婷婷出车祸这件事的结局。
夏南天重重的靠在路边的铁栏杆上。
突然在一大堆人群遮挡的马路对面,两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夏南天的视线里。
马路对面,李建国扶着婷婷的肩,婷婷也显然是被吓到了,靠在哥哥身边。李建国拍了下妹妹的头,看他紧张的表情,好似在教育妹妹过马路一定要小心。
那一刻,夏南天几乎觉得眼眶瞬间就湿润了,他终于松了口气,笑了起来。抬起头,接着对着天上哈哈哈的笑得像个傻子,这一刻几乎想感谢自己,还好没放弃,还好坚持了下来!
随后夏南天双手插在裤兜里,步伐轻松的再次回到了镜子前,这次他终于可以潇洒的作别近十年前的这场悲剧了。
可这次一推开门,屋子又变为了一片黑暗。夏南天不知这里又发生了什么改变?他再次来到镜子前,而这次镜子里映出了他的身影,和身后其余两人的身影:“墨巫、阿渡母?”
“快离开这里夏南天。”
“怎么回事?”
不等夏南天再开口,墨巫已经拉上他,三人一起走出屋子。
走出李家老屋,屋外大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福字,门框左右和上方的对联颜色要新一些。
夏南天看见外面已经是早上了,他迫不及待的向墨巫求证着:“李家现在一家人还是住在这里吧?大家都没事吧?”
“是啊。”墨巫回答了他一句。
夏南天却发现墨巫和阿渡母的神情有点奇怪,他看着他俩问了句:“怎么了?”
墨巫摇了摇头,说了句走吧。
夏南天和墨巫他们来到大街上时,时间才早上八点。他看见前方不远处有间报刊亭,于是就让墨巫他们先等自己一下,他快步走过去,拿起一厚叠晨报最上面一份。摸不出零钱,就递了张五块的,让小报刊亭里背身坐着的老板给补一下。
夏南天一边随意的翻看着今天的报子,眼角余光瞟到报刊亭里的人,坐着一种供特殊人群坐的轮椅,显然这人是个双脚残废的残疾人。他放下手里的报纸,下意识把手伸的更进去一些。却在与那人目光交接的一刻,手脚冰凉的定在了原地。
“夏南天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转我这小报刊亭来了?”说着李建国把找补的钱递了出来。
而夏南天已经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整个人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老李,你,你怎么会?”
“啊?什么?”坐在轮椅上的李建国,不明白夏南天这小子今天是哪根筋不对,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墨巫走过来碰了夏南天一下,他才伸出手去接过了李建国递出来的零钱,并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手抖。
阿渡母在他身边低声说了句:“我告诉过你,你做的任何事都完全没有一点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