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寻抱着一沓书在校园里走过,中午吃饭的时候才看见舒夏。舒夏很爱黏着谢千寻,或者说她一直没什么朋友。
这个世界,每一个经过的人脸上好像都写着冷酷两个字,夹杂着莫名燃烧起来的冷意,拒人于千里之外,隔绝着七情六欲。
食堂来来回回挤满了人,空旷的学校突然变得嘈杂起来,所有的声音在吵闹中循序渐进,谢千寻已经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有时候她倒觉得吵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显得寂寞空虚冷,可是吵闹一点也不怎么好,她会觉得孤独,想来她一直是一个人的吧。
舒夏她……其实真正的……也算不上是朋友吧……
舒夏坐在谢千寻身旁,低头扒了几口饭,嘴里咀嚼未下咽完的饭菜:“千寻,你早上没上课真的是太幸福了,老师叽里咕噜讲的课简直是催眠咒,我还非常不幸运的挨了一顿训斥。”
她愣了愣,才回答,额,还好吧,吃完饭要去上课了,早晚还是要习惯。
舒夏点点头又突然瞪大眼睛,吐掉嘴里的米饭,恨恨的咬牙切齿:“呀,饭里有石子。”
谢千寻立即递上一杯水:“还好吧?”
对方猛的喝完一口水,爬到桌子上,愤愤的对着周围的人开口:饭里有石子。
谢千寻摇头笑笑,还真是一腔孤勇,但四周的人只是四下看了看却没人理会她。
舒夏是很漂亮的女生,长了张没人脸,但这个学校里的人最看中的不是皮相,而是家庭条件,谢千寻一直在论坛上肆意传播舒夏的家庭背景,以至于她总是孤身一人。
午后的阳光总是很好,轻易透着一股倦怠的慵懒。
等再上中课时,铃声响过,教室里安静得像一碗水,这与食堂形成极大反差。
老师站在讲台上开始一节滔滔不绝的教程,只有楚以然踢着桌子从门外进来,谢千寻听到哐当的声音才注意到楚以然的存在。她坐在前面几排,一眼便对上楚以然的正脸,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依旧没扣,露出白皙的肌肤,天凉了还敢这么穿,她真是佩服。
老师,您看我要坐在哪里?
你好像不是我们班的学生吧?
嗯,老师我转班了。
学校不是规定不能转班吗?哪个班级的学生,还不快回去。
楚以然从书桌里抽出一张纸甩在讲台上,抱着双手笑了笑:“校长都同意的事情,我想老师也没权利拒绝吧?”
这……
老师,那我随便找个座位坐了哈。
谢千寻看着对方梓梓的坐到最后,嘴里咬着的笔杆哗啦一声落地,她低头去捡。
千寻,他怎么来了?后座的舒夏托着腮问道。
谁知道。谢千寻拾起笔,无奈的趴在桌子上。
估计他又是想跟你在一起,这三年来你在哪他不是一直都跟到哪?
谢千寻瞬间没了听课的兴致,伸手把头发全部捋到背后,轻抚着额头:“啊,真是让人困扰。”
“觉的困扰就不要去理他。”后面的苏斜边翻书边开口,反正他也不喜欢楚以然,说不出为什么讨厌,看不顺眼而已。仔细想起来,楚以然那个人瞳孔里总是带着无名的恨意看着他,他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的人。
谢千寻点头,回头托着下巴思索,不论怎么都觉得自己一副很矫情的样子,表面分明很讨厌楚以然,但内心也不抗拒和他在一起,也许是因为她也没什么朋友吧?这种孤单连自己也无法理解。可是她的心苏斜从不曾知道过,他眼里的温度总是或冷漠或灼热的刺着她的心,好似没看到他对自己温柔过,只有对舒夏他才会那样温柔体贴。除此之外,他对任何人表情都是冷漠的吧?
谢千寻忽然想起来今天已经开学一星期了,学校规定上足一星期的课程,便可以回家了。抬起手看手腕上的表,没几个小时的时间了,终于可以脱离学校的魔掌。
黄昏的时候学校门口是一条安静的街道,消失了声响,消失了熙攘。
学校里已经空无一人,谢千寻、舒夏、苏斜快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楚以然也拎着包随意的跟上来。
喂,我说,你们怎么可以不等人?
谢千寻抬起头,天空的一切是难以掩盖的橘黄,照进学校门口的树叉上,在蓝天上投影出一抹黄色,渗进眼里的是顺眼的微弱又分散开来的光芒。
听见背后有人说话,她才开口回一句:“你不是已经自己追上来了?”
我说的是等我不是我追你们。
反正你已经在我屁股后面追的够久了,也不差这一时,话说前几天我怎么没见你跟着我回去,今天发哪门子的神经?
你和女生在一起我当然不会插一脚进去,但是他,绝对不行。
苏斜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皱紧眉头:“哦,我倒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你了?”
楚以然不屑的笑笑,正眼不看对方:“哪里都得罪。”
“行了行了,你们还有什么可以吵的,回家不都顺路吗?一起走好了。”舒夏劝着身边的人,四个人最终站成一排,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只是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像是前面是永远也走不尽的长廊,延伸在世界尽头,可如果就她和苏斜两个人,无论多远,她都愿意一直走下去。“轰轰”耳边忽然传来隆隆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不知何处传来的声响,这世界从来都是逼迫我们去听我们不想听的,看不想看到的,懊恼归懊恼,还是要坦然接受一切的。
谢千寻和舒夏家住在小区的同一楼层,而苏斜家住在旁边的别墅里,楚以然的家稍微离他们远一些。
回到家时苏斜的父母正坐在她的家里。
爸妈,我回来了,叔叔阿姨好。
回来就好!
苏妈笑笑随之又冷笑一声:“看看你们家千寻多孝顺,不像你们楼下那家叫什么舒夏的,有其母必有其女,她爹也是个酒鬼。”
苏爸戳戳老婆的胳膊示意她注意分寸:“别乱说。”
“你戳我干嘛,我说的都是事实。”
谢千寻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有一股电流穿过,大人们总是喜欢在背后说别人不好,如果换做她是舒夏的话会怎样?不知道呢,反正肯定是一样,还好在身世这上面,她比舒夏更幸运。
后来妈妈来询问自己在学校的事情,谢千寻只回说一切都很好,学校很好,同学很好,自己过的很开心。父母总是这样担心自己的孩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了差错,谢千寻觉得自己特别幸福,突然有点不想去上学了,可是自己始终是要长大的,始终是要考上大学的,这样才可以回报父母对自己的爱。
谢千寻躺在床上,梦里又梦见自己身在闷热的黑暗之中,那里空无一人,没有人看到她伸出的手。
她想要一个拥抱的温暖,伸出手却一次又一次扑空。
那么黑暗,又那么让人绝望。
你曾梦见这样的黑暗吗?永远不会与幸福摩肩擦踵,在没有光束的地方肆意贴近你的心脏。
抬起脚就是无底的黑洞,圈盖住每个日夜的梦境,将漫长的时光化为泡影,悬在头顶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夜。就像夜晚的天空丢了月亮,白天丢了太阳,那是永远沉睡在地下的梦魇,暗无天日的汹涌而来。悲伤和绝望漫无目的折进人生的篇章,阻断了所有通往未来的枢纽,好似除了身体以外一无所有。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空虚,所有的光亮都在一瞬间褪去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