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思想的力量
“我认为任何一种对人类心灵的冲击都比不过一个发明家亲眼见证人造大脑变为现实。”
——尼古拉·特斯拉,1896,交流电发明人
在5岁的时候我便认为自己将成为发明家。我坚信发明可以改变世界,当其他孩子还在困惑自己长大想成为什么人的时候,我已经很明确自己将来要做什么。那时我正在建造一艘能够驶向月球的火箭(这几乎比肯尼迪总统与国会争论的登月计划还要早上10年),当然我的火箭没有完工。在我8岁左右的时候,我的发明变得更加现实,例如一个带有机械连接装置的自动化剧场,该装置能够在场景中自动切换布景和角色,以及虚拟的垒球游戏。
我的父母都是艺术家,他们逃离了纳粹对犹太人的屠杀,所以希望我接受的教育是国际化的而不是狭隘的宗教式教育。因此我的精神教育是多元的。我们可以花半年的时间研究一门宗教——去感受宗教仪式现场的氛围,阅读相关书籍,与宗教领袖对话;然后再去学习另一门宗教。这样的教育让我明晰“通往真理的道路有很多条”。我开始清晰地认识到:根本性真理如此深刻,以至于能够超越表面的冲突。
8岁的时候,我开始阅读汤姆·斯威夫特的系列图书。所有33本(1956年,我阅读了当时已经出版的9本)都有相同的故事结构:汤姆陷入了异常凶险的境地,汤姆与他的朋友,甚至整个人类都命悬一线。这时,汤姆回到自己的地下实验室,思考如何摆脱困境。该系列的每一本书中最紧张的情节大致相同:汤姆与他的朋友会凭借一种智慧反败为胜,转危为安。这些故事的寓意很简单:正确的思想有能力战胜貌似无比强大的困难。
直到今天,我仍然相信这样的人生观:无论我们面对什么困境——商业、健康、人际关系等问题,以及这个时代面临的科学、社会和文化的各方面挑战——都存在一种正确的思想引领我们走向成功,而且我们可以找到这种思想。当我们找到它以后,需要做的就是将其变为现实。这种人生观一直在塑造我的生活。思想的力量——这本身就是一种思想。
当我阅读汤姆·斯威夫特系列作品的时候,外祖父重返欧洲,那是他自从带着我的母亲逃亡后首次回到欧洲,这次旅程给了他两个铭记一生的回忆。第一个回忆是奥地利人和德国人殷勤地接待了他,而在1938年,也正是这些人迫使他背井离乡。另一个回忆是,外祖父获得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亲手触摸了达·芬奇的手稿。这两件事都对我影响至深,后者更是让我时常想起。外祖父带着无比敬仰的心情描述这段经历,仿佛他所触摸的是上帝的作品。这也唤起了我宗教般的信仰:对人类创造力的崇拜和对思想力量的坚信。
1960年,12岁的我接触到计算机,并着迷于它模拟和改造世界的能力。我流连于曼哈顿运河大街的各家电子元器件店(它们现在都还在经营),收集各种零件以组建自己的计算设备。那时我不仅与同龄人一样热衷于当时的音乐、文化和政治运动,而且以同样的热情投身于一种更模糊的趋势,即IBM在那个十年研发了一系列精妙的机器,从大型号的“7000”系列(7070、7074、7090、7094)到小型号的1620(那是第一款高性能的小型计算机)。每年都有新的机型进入市场,每一个新的机型都比上一款更廉价而且性能更高,这个现象与今天一样。那时我使用IBM 1620计算机,并开始开发统计分析程序和作曲程序。
我还记得在1968年,我获准进入国家安全局。那个巨大的房间里放置有新英格兰地区计算能力最强的计算机——当时顶级的IBM 360的91型计算机,由于主存达到了百万字节,其速度高达惊人的每秒钟一百万条指令,其租金是每小时1000美元。那时我开发了一款适用于高中生和大学生的程序。当机器处理每个学生应用的时候,我产生了一种神奇的感觉——平板发出的光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跳动。尽管我对每一行代码都很熟悉,可是当每次运行的循环结束、光线变暗的那几秒钟,我还是感觉计算机仿佛陷入了沉思。事实上,计算机10秒钟即完成的工作,若换成人工来做,则需要花费10个小时,而且准确率远比不上前者。
作为20世纪70年代的发明家,我开始认识到,发明的意义在于它能够为技术和市场力(这种力量在发明被引入时就存在)提供能量,以构建远不同于原来世界的新世界。我开始研究各种模式,即各种不同的技术(电子、通信、计算机处理器、主存、磁存储)是如何发展的,以及它们如何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市场,并且最终影响着社会规则。我发现大多数的发明之所以失败,并不是因为研发部门不能将发明创意变为现实,而是因为发明出现的时机不对。发明创造与冲浪很像,必须预见并恰到好处地捕捉海上的波浪。
20世纪80年代,我对技术的发展趋势及其对生命的影响力产生了兴趣。我开始把自己发现的模式应用于项目中,并预测技术创新对2000年、2010年、2020年,甚至更远年代的影响。这使得我能够应用未来的能力去设计创造发明。20世纪80年代中晚期,我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本书《The Age of Intelligent Machines》。该书包含了对于20世纪后十年和21世纪初期的广泛而且相当准确的预测,这本书的最后讲道:在21世纪的前50年,机器智能可以媲美人类祖先的智能。这似乎是一个激进的预测,但无论如何,我都坚信这是不可避免的。
在过去的20年里,我逐渐认识到一个重要的基本思想:改变世界的思想力量其本身也正在加速。虽然人们认同它的表面含义,但却无法真正理解其对世界本身的深刻影响。在未来的几十年里,我们将有机会运用这种思想解决很多固有的问题,同时也会发现一些新的问题。
20世纪90年代,我收集了很多关于信息相关技术明显加速的经验数据,并寻找、改进适合以上数据的数学模型。我提出了加速回归理论,它能够解释为什么在宇宙的总体进化中,技术和进化将以指数的速度向前推移。在我于1998年完成的《The Age of Spiritual Machines》(ASM)一书中,我力图阐明人类生活的本质,该本质存在于机器与人类认知变得极为相似的那个时刻之后。事实上,我将这个纪元视为人类的生物继承性与未来超越生物的能力越来越紧密的协作。
随着《The Age of Spiritual Machines》一书的出版,我开始反思人类文明的未来,以及文明和人类在宇宙中所处位置的关系。未来的文明将远胜于现在的文明,尽管很难预测未来的文明程度,但是我们有能力在头脑中创建现实模式,该模式可以让我们洞察到这样一种暗示:生物智能必将与我们正在创造的非生物智能紧密结合。这便是我希望在本书中讲述的内容,它基于这样的思想:我们有能力理解自身的智能(通过访问我们自身的源码),并且能够改良和拓展我们的智能。
有些观察家质疑人类应用自身的思想去理解自身的思想的能力。人工智能的研究者道格拉斯·霍夫斯塔特经过深思熟虑后认为:“人类的大脑没有能力理解本身的智能,这也许只是命运中的一个意外。试想相对低能的长颈鹿,它的大脑远低于自我认知的智能水平,但其构造与人类大脑的构造却几乎完全相同。”尽管如此,我们已经能够成功地模拟出大脑的部分神经元和大量的神经组织,并且这种模拟的复杂程度在迅速增加。本书将详细地描述一个关键问题:我们在人类大脑逆向工程方面取得的进展,也表明我们有能力理解、模拟,甚至拓展自身的智能。这便是人类与其他物种不同的一个方面:人类要达到无限高度的创造力存在一个临界阈值,我们的智能水平足以超越这个阈值,而且我们有相应的必要工具(如人类拇指),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改造宇宙。
关于魔术的一点想法:当阅读汤姆·斯威夫特的系列丛书时,我仿佛成为了一个狂热的魔术师,很享受观众在经历超越现实的体验时获得的愉悦。在青少年时代,我用技术代替魔术表演,发现技术与戏法有很大的不同:技术不会因为其背后的秘密被揭示而失去其巨大的力量。我时常会想起阿瑟·C·克拉克的第三定律:“任何足够先进的技术绝不同于魔术。”
从这个角度考虑J·K·罗琳的《哈利·波特》,其中的传奇故事无不充满了想象力,不过这些想象力也是对我们这个世界的合理反映,它们将在几十年后变为现实。通过这本书对技术的介绍,波特的魔法将会被重新认识。通过使用纳米设备,故事中的“魁地奇”运动以及将人或物体变成其他形式的行为,在全浸入式的虚拟现实环境中是可以实现的。更具有不确定性的是时间倒流(像《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中描述的那样),为了完成这些目标,严谨的科研计划正在沿着这些主线进行(没有引起因果争论),至少对于我们构建的比特信息来说是这样的。(详见第3章关于计算的终极限制的讨论。)
哈利通过念诵正确的咒语来施展魔法。当然,发现并应用这些咒语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哈利和他的同学要保证咒语的顺序、过程和语气加重部分的准确无误。这个过程是精确的,正如我们经历的技术。技术的咒语便是蕴含于现代魔术之中的公式和算法。只需应用正确的序列,我们就可以让电脑朗读书籍、理解人类的语言、检查并预防心脏病,甚至预测股市行情。哪怕咒语有一点儿差错,魔法就会被削弱,甚至不起任何作用。
有人指出,《哈利·波特》中的Hogwartian咒语是简短的,其所包含的信息量远少于现代程序语言的代码。但是现代技术的各种重要方法都有一个共同的显著特点——简洁。例如,几页公式就可以描述软件运行的基本原理(如语音识别)。通常,技术上一个显著的进步往往源于对一个公式进行较小的改动。
相同的经验和道理可以应用到生物进化的“发明”中,举例来说,黑猩猩与人类在基因上的差异非常微小。虽然黑猩猩也具有一些智能的特征,但正是基因中这些微小的差别,使得人类这个物种拥有了创造出魔法般技术的能力。
女诗人穆列尔·鲁凯泽曾经说过“宇宙是由故事而非由原子构成的”。在本书的第7章,我把自己描述成一个“模式人”,模式人将信息的模式视为最基本的现实。例如,基本粒子构成了我们的大脑和身体,并在数周内发生改变,但是这些粒子构成的模式具有连贯性。一个故事可以被视为有意义的信息模式,所以我们可以基于这种观点来理解穆烈尔·鲁凯泽的话。这本书讲述的是人机文明的命运的故事,这个命运便是我们所说的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