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禮政二大典上(2)

祭地不同於祭社。經有明文。曲禮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疏天地有覆載大功。天子主有四海。故得祭天地。方性夫曰。祭天地則天子之事。劉執中曰。惟為天子。得以主天地之祀。地之為社一也。其濟生於物。隨人大小。天子父天母地。夏至之日祭於澤中之方丘。則曰皇地祇。主之者獨天子焉。是祭地之與祭社天子諸侯。尊卑殊而廣狹異。今詳考其禮之不同者十有三。周禮大司樂。夏日至於澤中之方丘奏之。又凡以神仕者。以夏日至致地祇。此祭非諸侯所得與。其不同一也。詩周頌載芟序。春藉田而祈社稷。良耜序。秋報社稷。豐年序。秋冬報。月令孟冬之月。大割祠於公社。或以春。或以秋冬。從未有以夏至者。是祭之時不同。二也。月令仲春之月。擇元日。命民社。郊特牲日用甲。用日之始也。夏日至陰生。日之甲陽始。是祭之日不同。三也。方丘在澤中。社稷在庫門內。是祭之地不同。四也。儀禮祭地瘞。周禮以血祭祭社稷。是祭之名不同。五也。禮器瘞埋於太折。用騂犢。郊特牲社稷太牢。是牲不同。六也。郊特牲器用陶匏。犧尊疏布鼏。周禮鬯人。社壝用大罍。是器不同。七也。祭地用袞衣。祭社稷則希冕。是服不同。八也。祭地七獻。祭社三獻。是獻不同。九也。祭地以后稷配。祭社以句龍配。是配不同。十也。地為大祀。社為次祀。是等不同。十一也。陳氏禮書。周禮或言大示。或言地示。或言土示。大示則地之大者也。地示。則凡地之示與焉。土示。則五土之示而巳。是祭稱示不同。十二也。周禮大司樂。五變而致土示。八變而致地祇。是樂之致示不同。十三也。經傳所載祭地祭社之不同如此。乃胡五峰謂古者祭地於社。猶祀天于郊。故泰誓曰郊社不修。而周公祀於新邑。亦先用二牛於郊。後用太牢于社。記曰。天子將出。類乎上帝。宜乎社。又曰。郊所以明天道。社所以神地道。周禮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血祭祭社稷。而別無祭地示之位。兩圭有邸。舞咸池以祀地示。而別無祭社之說。則以社對郊可知矣。後世既立社。又立北郊。失之矣。楊信齋辨之曰。禮經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莫重於天地。而社稷其次也。胡氏乃合祭地祭社而一之何也。曰社者五土之神。是亦祭地也。而有廣狹之不同。曰里社。則所祭者一里之地而已。曰州社。則所祭者一州之地而已。諸侯有一國。其社曰侯社。則所祭者一國之地。一國之外不及也。天子有天下。其社曰王社。則所祭者。天下之地。極其地之所至。無界限也。故以祭社為祭地。唯天子可以言之。凡胡氏所引皆天子社也。且云後世既立社。又立北郊。失之。此則未然。有正祭。有告祭。夏至祭地於方澤。順陰時。因陰位。以類求類。所謂正祭也。左祖右社。社與祖對。尊而親之。若因事而祭地。則祭社可知。天子將出。類乎上帝。宜乎社。此所謂告祭也。又曰。祭地惟有夏至北郊方澤之禮。此外則有社祭。愚按天子一歲祭天有四。而地則唯夏至一祭者。詩載芟良耜豐年月令割祠公社。凡軍旅會同田獵災眚。皆有事焉。祭社稷皆所以祭地示。故曰祀社於國。所以列地利。而地之正祭。不嫌於疏也。正祭不嫌於疏。而社又無乎不祭。此社之祭所由與郊並稱。書之郊社不修。中庸郊社之禮。禮記郊社之義。皆連類以及。而地之正祭。反有時不舉。宜胡氏祭地即祭社之誤。所自來也。明乎天子所祭者地。惟方澤一祭。則社之祭土。不得混於祭地矣。山堂考索謂地者后土之總稱。社若地示之屬。而非即地。猶五帝為天之尊神。而非即天。蓋古之聖王。尊天親地。郊天大雩祈穀明堂五帝。皆天也。而莫尊於郊。方澤泰社皆地也。而所親在社。故書多以郊社並稱者。於天舉所尊。於地舉所親。皆言理而非言其制也。吳幼清曰。祭地之禮。北郊方澤為至重。唯天子得行之。其次則祭地於社。天子而下。皆得行之。經傳中有天與地並稱者。此南北郊之禮也。其禮地與天敵。有郊與社並稱者。此郊社之禮也。其禮社不與郊敵。黃澤曰。殷革夏。周革殷。皆屋其社。是辱之也。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是責之也。王者父天母地。豈有可辱可責之理。則社非祭地明矣。諸儒之辨。痛快明確如此。及近世朱鶴齡齊召南顧棟高蔡德晉諸人。尚沿其誤。而弗深攷。何耶。

郊祀

閻若璩

嘗聞善言天者。必有徵於人。善援古者。必有合於今。要未有不達於天人今古之際。而可以成一代之鉅典。正千載之紛更。如郊祀之禮者也。郊社之禮。果安所折衷哉。主合祭者。本於周頌。主分祭者。本於周禮。其一分一合。皆出於周家一代之遺文。而莫有定論。又何怪後世之既分而復合。與既合而復分。與或分或合。而莫知適從者歟。要其制則可得而詳考也。漢成採匡衡之議。始定為南北郊。後又用王莽之議。改合祀於南郊。光武因之。而東京二百年不易焉。唐合而行者三百年。其間之特祭地祇者。睿宗一人焉而已。雖宋之制嘗主於分。然自元嘉政和建炎而外。其一祖六宗。又末嘗不以合祀天地為兢兢。則分之時少。而合之時多。亦可概見矣。明太祖分而行者九年。合而行之者二十二年。而其後子孫莫不合也。世宗合而行者九年。分而行之者三十六年。而其後子孫亦莫不分也。當時不以世宗為加於太祖。則分之不如合也。故愚嘗統而論之。開創之君。多主合。而繼體之君或主分。喜更張者多主分。而樂循禮者多主合。夫開創之君。孰有過於我   世祖。而郊祀之禮。亦孰有善於我   世祖之定合祀者乎。自合舉以來。神受其職。民樂其業。二十年間。莫復有嗟風雨之不節。而寒暑之不時者。則天心之克享。抑可見矣。論者必以為物鉅費繁。人主之出宜簡。故合之為便。此出於弱宋之見。而非所論於 本朝。又以為天與地並祭。猶父與母同牢而食。此近於人道之為。而非所論於上帝。曷不觀諸冥漠之際乎。天之氣一動。而地即承之以流行。故地之滋育萬物。莫非天之功也。天不能離地而獨生。地亦不能離天而獨成。天下陽外無陰。而陰外無陽。而謂宰此陰陽之氣者有二帝也。吾不信也。無二帝而猶謂不可合祭者。吾又不知其何說也。當百物告成之時。修報本反始之典。日月星辰之屬。效一職於天之中者。莫不然秩而祀之。以致其報。而未嘗疑於與天並抗。而獨疑夫地焉。亦不經之甚矣。要天與地並列。而天未嘗不獨尊。地與天並例。而地實有以相配。是始古聖人與天地合其德。即與天地合其報。實有見於天人感格之至理。古今制作之源流。而非一切議禮之臣之所能窺測者也。後世之  聖子神孫。守茲不變。雖與天無極可也。又何必以圜丘方澤之異其地。黃琮蒼壁之異其文。而遽從周家一代未成之書也哉。

北郊配位議

徐乾學

康熙二十四年某月。太常卿徐元珙條奏北郊之禮。皇地祇位北向。  祖宗配位。當以西為左。東為右。請察政和禮改正。奉  皇上面諭。令學士臣乾學臣菼。考論古時所行典禮。撰議以進者。臣等竊思凡祀典有正位。方有配位。配位之左右不同。正位向南。則東則左而西為右。正位向北。則西為左而東為右。臣謹案北郊配位。自漢光武中元二年始。地祇南向。薄太后配位東設西向。唐開元二十一年祭地方丘。地祇南向。高祖配位東設西向。此地祇南向。配位居左之證也。至宋政和四年。用北墉答陰之義。改地壇向北。配位從正位而改。故宋太祖位。西設東向。地祇既北向。則配位以西為上。西方即左也。此地祇北向。配位居左之證也。明嘉靖九年。建方澤壇於安定門外。用宋舊制。地祇北向。則當以西為左矣。而其配位猶設於東。與古禮不合。 本朝因之。未曾改正。但明制配位。止一太祖。我朝   三聖並配。所設   祖宗位次。尤宜詳為考定。今廷臣憚於改作。不考政和之禮。託言地道尚右。謂不必更張。似非篤論。其曰地道尚右者。乃周禮注疏。解左宗廟右社稷之義。郊壇配位。從未嘗以此為斷。臣謹案嘉靖祀典考云。禮臣進呈陳設圖式。方丘壇皇祇北向。配位居左。是嘉靖時尚左而不尚右明矣。順治十四年。禮部題請奉安神主配向方澤禮。恭奉   太祖配位於左。   太宗配位於右。是 本朝之制。亦尚左而非尚右明矣。嘉靖議禮諸臣。原知以左為尊。而禮官誤執以東為左。當是有司之過。有待於 本朝釐正者也。至有以社稷壇尚右為言者。臣謹按社東稷西。異壇同壝。主皆北向。各自成尊。其來已久。然魏晉社壇。間或南向。惟蕭齊武帝時。何佟之建議。社壇北向。稷壇東向。是稷為配社之壇。豈非配當在左乎。唐開元禮。太社太稷北向。設后土於太社之左。設后稷於太稷之左。俱東向。夫曰左。則非尚右矣。曰東向。則在西方矣。豈非以西為左而配必在左乎。宋政和五禮。及孝宗時社稷配位。皆西設東向。以居於左。明世宗實錄。嘉請九年正月。亦有勾龍后稷西北東向一條。惟會典所載。東西方向稍異耳。足知社稷北向則配位當在西方。雖與地壇之制不同。其配位居左。於理則一。此正可以參稽而得者也。若夫唐宋明郊祀。亦有三祖二祖並侑之禮。皆以序設位一方。不分左右。莫若降集議。采用舊典。無使三后在天之靈。稍有未安。臣等淺學識。仰承  明問。不敢不以所聞具對。謹議。

地壇配位

徐乾學

或問予之論地壇配位。謂配必在左。左右無定。而東西一定。有說乎。曰有。嘗歷考前代地壇之制。自漢而唐而宋而金。率皆南向。既已南向。則祖宗配位。必東設西向。以居於左。不待言矣。若北向則自宋政和四年始。其時以太祖配地。用太常禮院言。西設而東向行凡十二年。夫正位南向。則配位以東為左。正位北向。則配位以西為左。此義之最易明者。此宋政和之制。允合典禮。確不可移者也。迨明嘉靖間。分建南北。為壇北郊。我 朝因之而不變。皇祇之正位由是而定矣。而   祖宗之配位乃有可議者。則自有明之貽誤也。彼時夏桂洲諸臣紛紛建議。止論南北之宜分不宜合。配享之宜一不宜二。未有援宋政和之制。以明北壇配位之宜西不宜東者。遂至以太祖東設西向與天壇無異。而不知地壇左右相易。與天壇大不侔矣。我 朝因其制。亦奉 太祖居右。而   三聖並侑。遂致有昭穆越次之嫌。此所宜急為更定也。曰地道尚右。何必左耶。曰非也。明之以太祖居右。及我 朝之奉   太祖居右。皆非謂地壇之內。遂宜以右為尊也。亦皆知左之為尊。而謂配位必宜居右也。何以言之。嘉靖祀典。禮臣題請圜丘上帝南向。配位居左。方丘地祇北向。配位居左。則曩日朝議以左為尊也明甚。我 朝順治十四年。  上諭奉   太祖    太宗配享方澤。禮部題請奉安   太祖配位於左。  太宗配位於右。奉  旨是。遵行在案。則當時  聖裁以左為尊也又明甚。夫既以左為尊。而明會典所載。及今現行壇制乃皆居右者。此直有司奉行之誤。執東為左。一時未及詳審耳。夫豈有尚右之說。以右為尊。而謂地壇配位宜居於右也哉。是則今日之更定。非更定前明之制也。亦非更定我   世祖之制也。不過更定有司之誤。正以合乎前明居左之說之欲行而未行者也。正以遵我  世祖時居左之說之欲行而未行者也。要之今日配位謂不宜更定者。必謂天壇南向。以東為左。地壇北向。亦以東為左。然後可。知其不然。則固明知地壇之內以東為右也。夫既知地壇之以東為右也。而乃以尚右文其說何耶。此其所以急宜更定也。曰明制社稷壇之配。后土西向。后稷東向。是東西無一定乎。曰此明祖一時之見。非有所據也。開元禮載祭太社太稷儀。設太社太稷於壇上北向。設后土於太社之左。設后稷於太稷之左。俱東向。又諸州祭社稷儀。社壇稷壇皆北向。設后土於社神之左。設后稷於稷神之左。俱東向。政和五禮新儀。載社壇北向。以后土配東向。稷壇北向。以后稷配亦東向。是康宋后土后稷配位。皆西設東向。以居於左。並無尚右之說也。宋孝宗熙四年。設社稷於壇之南方北向。設后土勾芒氏后稷氏位於其西。東向。按孝宗時。似合太社太稷在一壇者。其社與稷孰在左。雖無可考。然其配位。則又皆並列於西而在左矣。並無尚右之說也。曰宋政和之禮。徽宗蔡京何足稱乎。曰政和時雖非賢君相。其議禮未嘗非也。禮記郊特牲云。社祭土而主陰氣也。君南嚮於北墉下。答陰之義也。故陳祥道禮書定為北郊。皇地祇之位。當主北向。但自古惟宋政和四年。始行此禮。地祇既北向。則配位當在西方東向。明嘉靖九年。既用政和之禮。地祇北向。而配位獨東方西向。是自違戾矣。抑其所以更定則有說焉。自昔郊壇之制。以二祖三祖配者。唐宋明皆有之。要皆以次並列。從未有以昭穆對序者。莫若易昭穆之對序。而奉祖宗以次並列乎左。則既無越次之嫌。而一時紛紛之說。亦可以略而不論矣。

方澤壇左右辨

陳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