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礼政二大典上(6)

禘祭议

张玉书

臣等综考礼制。言禘者不一。有谓虞夏禘黄帝。殷周禘帝喾。皆配祭昊天于圜丘者。有谓祖之所自出。为感生帝而祭之于南郊者。有谓圜丘方泽宗庙为三禘者。先儒皆辨其非。而言宗庙之禘。又不一说。有谓禘祭止及毁庙。不及亲庙者。有谓长发之诗。为殷之禘。雍诗为周之禘。而亲庙毁庙兼祭者。惟唐赵匡陆皆以为禘异于祫。不兼庙。王者既立始祖之庙。直推始祖所自出之帝。而以始祖配之。故名为禘。至于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经无明文。其说始于汉儒。而后之议礼者咸宗之。汉唐宋所行禘礼。并莫考始祖之所自出。止于五岁之中。合庙之祖。行一祫一禘两大祭于其宗庙而已。大抵夏商以前。有禘之祭。而其制未详。汉唐以后。有禘之名。而与祫无别。惟周以后稷为始祖。以帝喾为所自出之帝。而太庙之中。原无帝喾之位。故祫祭不及帝喾。至禘祭时。乃特设帝喾之位。以稷配焉。行于后代。不能尽合。故宋神宗面谕廷臣。议罢禘礼。明洪武初。御史答禄与权请举禘祭。众议亦以为不必行。诏从其议。至嘉靖中。乃立虚位。祀皇初祖帝。而以太祖配享。事属不经。礼亦旋罢。洪惟我国家受天显命。世德相承。自 肇祖原皇帝以前。 列祖徽猷。炳载国史。非汉唐宋明所可比拟。方定鼎之初。追上 四祖尊称。以 肇祖原皇帝始基王。故立庙崇祀。自 肇祖始。夫太庙之中。以受命之君为太祖。允宜特尊者也。我 太祖高皇帝。功德隆盛。与天无极。自当为 太庙万世之祖。上而推所自出。则缔造之业。 肇祖为最着。今 太庙祭礼。四孟分祭于前殿后殿。以各伸其尊。岁暮祫享于前殿。以同将其敬。一岁之中。自 肇祖以下。屡申祼献。仁孝诚敬。已无不极。五年一禘之祭。不必举行。祀典关系重大。李时谦请行禘祭。又谓设虚位以祀。不晰古制。不谙国史。所请应无庸议。

升祔大礼议

汪由敦

臣谨按礼。虞而作主。有几筵。虞者。既葬而返。以安神之祭也。礼记。殷练而祔。周卒哭而祔。孔子善殷。卒哭之礼。士踰月而葬。三月卒哭。大夫三月而葬。五月卒哭。诸侯五月而葬。七月卒哭。由是而推。天子七月而葬。当以九月卒哭。卒哭则以吉祭易丧祭。练服在大祥后。无复朝夕祭寝之哭。孔子善之。以为合宜。当作主之时。告祔于庙。仍奉主还祭于寝之几筵。至大祥乃入庙。若夫在而妻先祔庙。则祔于祖姑。礼之见于经者大概如此。历代原庙。不足为据。唐时皇后祔庙。礼志亦无明文。惟昭宗时。殷盈孙议云。昭成肃明之崩也。睿宗在位。元献之崩也。元宗在位。昭德之崩也。肃宗在位。四后于太庙。未有本室。故创别庙。当为太庙合食之主。故禘祫乃奉以入飨。又其神主。但题云某谥皇后。明其后太庙有本室。即当迁祔。帝方在位。故暂立别庙耳。又宋史礼志。太宗孝明孝惠两皇后。干德二年葬安陵。皆祔别庙。真宗章穆皇后葬永熙陵。奉神主谒太庙。祔享于昭宪皇后。享毕祔别庙。据此。则唐宋帝在位而后先崩。皆祔别庙。但别庙之制。史无可考。若几筵殿。则惟虞后练前有之。至大祥后祔庙。则撤几筵矣。明会典。孝慈马皇后。洪武十五年八月崩。九月葬孝陵。卒哭。行祔庙礼。大祥。奉安神主于奉先殿。惟世宗孝洁皇后。则先入太庙。然隆庆元年。世宗肃皇帝升祔太庙。即以孝洁肃皇后祔享。孝洁神主。由奉先殿出午门。候世宗神主。由几筵殿出。同至太庙。祭毕。世宗神主还几筵。孝洁神主奉安于庙寝。则所谓先入太庙者。亦仍还奉先殿安奉。其世宗神主之还几筵。则升祔亦当在大祥后矣。 国朝 圣祖仁皇帝实录。 仁孝皇后 孝昭皇后。 孝懿皇后。皆于成主时。祔 奉先殿。又恭查康熙十三年礼部原议。 大行皇后升祔 奉先殿神主。应交与工部。照 奉先殿皇后神主例。于洁净之处虔造。其点主吉日。应交与钦天监。在百日后选择日期。于沙河恭设 梓宫。前殿点主讫。奉安舆内。 皇后仪仗全设。捧回。暂行恭设一殿。名为几筵。其一应祭祀。悉照 奉先殿。由内务府礼部致祭。俟大祥后升祔 奉先殿。其神主文。听内阁撰写。其暂安殿。内务府请旨等因。臣等伏思议礼贵衷诸古制。行礼必由于旧章。损益在乎因时。轻重要于至当。谨按唐宋旧制。皇后先崩。祔于别庙。 国朝奉安 奉先殿。考之于礼。虞而立主祭于几筵。练而迁祔主即入庙。故有祔于祖姑之文。唐宋之立别庙。于古礼亦未有所据。明代先祔奉先殿。 国朝循用其制。臣等伏思 太庙尊严。以致崇敬。 奉先殿亲切。以展孝思。地虽分而礼则一。祔庙大典。当祔 太庙。以合古制。但告祔后。仍奉安于 几筵殿。至二十五月。始奉安于 太庙。臣等谨议。孝贤皇后。安奉 地宫之日。恭迎神牌。至太庙。升祔。礼毕。迎还。即以 观德殿。为几筵殿。岁时一应典礼。俱照 奉先殿礼举行。俟大祥二十五月后。恭奉神牌。升祔 太庙。 孝诚仁皇后。 孝昭仁皇后。 孝懿仁皇后。 孝恭仁皇后。东次。仍照例敬谨制造神牌一分。奉安 奉先殿。一切仪注。交礼部敬谨祥悉定议请旨。典礼重大。臣等愚昧之见。深恐考核未周。置议未当。恭候圣裁指示。谨议。

唐宋毁庙论

汪师韩

唐高祖追谥四亲。曰宣简公。曰懿王。曰太祖景皇帝。曰世祖元皇帝。太宗时。增宏农府君及高祖为六室。高祖祧宏农。中宗祧宣简。而元宗复之。并谥曰献祖。又谥懿王曰懿祖。立为九庙。代宗祧献祖懿祖。德宗祧元皇帝。且迁献懿二祖于德明兴圣庙。而正景皇帝之位。此唐之尊太祖而迁其上世二世于别庙者也。宋艺祖追王僖顺翼宣四祖。及后仁宗祔庙。存僖祖以备七室。神宗治平四年。祧僖祖。熙宁六年。又复僖祖为始祖。而祧顺祖。哲宗祧翼祖。徽宗祧宣祖。至崇宁三年。立九庙。又复翼宣二祖。高宗祧翼祖。宁宗并祧僖宣二祖。别建四祖殿。而正太祖之位。此宋之尊太祖而迁其上世四祖于别殿者也。当唐贞元间。韩文公禘祫议。欲以献祖居第一室。而懿祖迁于夹室。此二句本朱子韩文考异曰景皇帝虽太祖也。其于献懿则子孙也。当禘祫之时。献祖宜居东向之位。景皇帝宜从昭穆之列。朱子叹其礼乐精深。诸儒所不及。可为万世之通法。宋熙宁间。王安石议奉僖祖尊为始祖。程子闻之。谓安石所见。高于世俗之儒。后孝宗将升祔。赵汝愚议祧僖宣二祖。朱子在讲筵。独入议状。条其不可。韩朱之议。当时皆不行。后人因恶安石。并毁程朱。以及韩子。夫韩程朱三子。岂不知唐献宋僖。不足以拟契稷哉。夫亦以献僖为始祖。则夹室乃献僖之夹室也。若无始祖。则夹室乃太祖之夹室。今以其尊于太祖者。下就太祖之室。固非理也。以其尊于太祖。因别立庙。而废其合食。亦非情也。唐宋既无可比契稷之祖。则即以所追王之最尊者为世祖。假使周无后稷。要不得以太王王季下就文武之祧。亦必不别庙以奉太王王季。使不得在祫享之列也。后儒但见开创之君。当为太祖。而不念别祀之非礼。则是开创之君。其身后正位为太祖。即不得与父祖会食。此其居心。亦不仁甚矣。或曰唐许敬宗宋韩维。皆谓今庙与古异。同堂异室。西方为上。迁主于西夹之中。仍处尊位。然此独太祖始正位之世则然耳。其后子孙递迁于此。则子孙又居太祖之上矣。其可乎。至韩子议尊献祖。而不及宏农者。自高宗已祧宏农。宏农原不在武德追王之列。是以元宗九庙。亦始献祖。而况已毁于乱哉。马贵与谓朱子胶柱鼓瑟。窃以为过矣。近日作五礼通考者。谓夏祖禹。殷祖契。周祖稷。皆是始封于夏于商于邰之君。以有国为有功。不专以德而已。此欲以证唐献宋僖之不足为始祖也。夫唐之为唐。乃因景帝在后周时追封唐国公。由是元帝及高祖。皆袭唐公。唐景帝之庙号太祖。岂不正与古合乎。或曰。马氏曰。注疏谓异姓始封为诸侯者。及非别子而始爵为大夫者。本身即得立五庙三庙。不知此五庙三庙之主。迁于何所。余妄拟始封爵者。庙虽立。而虚其太祖之位。若礼纬所谓夏四庙。至子孙五。殷五庙。至子孙六。周六庙。至子孙七者。或又如后世之别立祧庙。以藏先代之主。至太祖以后。乃藏夹室。时享尊太祖。祫祭尊先祖。然亦必早立庙于始祧之时。不当俟之数传之后。所谓丧事即远。有毁无立也。惜乎经阙其文。即马氏亦但能疑而莫能断也。

考祀典正礼俗疏

陶正靖

窃臣于上年七月。奉旨兼礼书馆行走。臣分修祭礼。已次第具交送部臣。俟审定外。伏惟 国家制作大备。皇上加意修明。凡旧典异同。必须详订。习俗之弊。尤宜大为之防。查会典载北岳恒山。顺治初于直隶曲阳悬祭。十七年移祭浑源州。谨按周礼郑康成注。恒山在上曲阳。汉书郊祀志地理志并同。郦道元水经注。上曲阳本岳牧朝宿之邑也。在山曲之阳。是曰曲阳。有下。故此为上矣。隋改曲阳为恒阳。故地理志曰。恒阳县有恒山。唐元和郡县志。有恒岳观。在恒阳县南百余步。又有恒岳下庙。在县西四十步。唐书地理志。元和十五年。复更恒阳县曰曲阳。又更恒岳。曰镇岳。有岳祠。沈括笔谈云。北岳一名大茂山。岳祠旧在山下。祠中多唐人故碑。胡渭禹贡锥指曰。大茂山在今阜平县东北七十里。接曲阳界。为北岳之绝顶。旧祠在其下。故昔人举此以表恒山也。汉唐宋以来。诸书所载。大略如此。今定州曲阳县西。有旧北岳庙。累朝碑碣具存。自明统志以水经注有崞旧县南面元岳之语。遂谓恒山在山西浑源州南二十里。又有北岳庙在州南五里。云即舜巡狩处。皆流俗傅会。其实自明以前。初无此说也。明尚书马文升。巡抚胡来贡。先后请移祀于浑源。历经礼部侍郎倪岳尚书沈鲤驳寝。至本朝顺治十七年。因臣下之请。未经博考。遂改祀于浑源州。禹贡锥指谓州距大茂约三百余里。虽或峰峦相接。未可强合为一。指移祀之失也。夫废数千年相沿之典。而从流俗傅会之说。诚所未安。所宜详订者一也。历代帝王。自唐始立庙于京城。惟祀三皇五帝。其余则建庙于所都之地。各以其臣配享。明洪武初祀三皇五帝三王。并汉以后创业之君。以历代名臣从祀。本朝顺治二年。增祀辽金元明五帝。从祀名臣三十九人。康熙六十一年。增祀历代诸帝一百四十有三。名臣四十。加隆先代。甚盛典也。惟是当日礼臣。未能详绎 圣祖仁皇帝谕旨。故所增祀者。尚有未当。亦多缺略。若夏王孔甲商王祖甲。史记讥其淫乱。周悼王见害于子朝。西汉之业。衰于元成。东汉之祚。倾于桓灵。以至唐宋之季。太阿旁落。无复纲纪。及明之武宗。荒淫失德。所当以明之神宗泰昌天启三君为比。 圣祖所谓不应入祠者也。唐之宪宗。虽不克正终。然有中兴之功。当以明愍帝为比。 圣祖谓不可与亡国例论者也。又如魏之孝文。周之世宗。卓然为一代令主。 国家每遇大典。专官祭告。而庙祀缺焉。无乃自相谬戾乎。至从祀诸臣。遗漏犹多。商之贤臣。若伊陡臣扈巫咸巫贤甘盘。皆见于书。周公所称道。周初贤臣。若闳夭散宜生太颠南宫适。皆在十乱之数。乃不得与方召诸臣。并馨俎豆。又考自汉以来。奉公尽节。如东汉第五伦。纯德不渝。如后魏高允。尽忠匡谏。如唐魏征。翊赞太平。如宋王旦。才称王佐。如元耶律楚材。刚正清严。如明王恕。定策安国。如杨廷和。皆古今来最显名之贤辅。而今皆略焉。何以厌尚论之公心哉。夫宗庙尚有祧毁。先代帝王之祀。以其功德及人耳。苟无功德可称。于法即不当祀。臣又查历代帝王陵寝祭告之处。会典开载。凡守成令主略备。谓宜据此为定。或量加增益。用称 圣祖仁皇帝德意。至配享诸臣。所谓社稷之臣。功在祖宗者。不必拘配食其君之例。此又宜详订者一也。以上二条。似应部集议。稽诸经史。核诸祭法。详加参定。庶几永垂法守。无俾后来拟议。至礼书例内正俗一条。整齐教化。于是乎在。最关紧要。窃见臣庶之家。往往简于祭祀。而侈于婚丧。简则力犹可为而不为。侈则力不足而强为之。至称贷破产而不顾。虽有知礼之人。迫于众咻。不能自异。如婚礼之用刻丝轿围。费至二三十金。假借一时。炫视道路。此京师江浙所同也。浙江经前抚朱轼禁止。民以为便。迄今未知尚遵行与否。又如山西俗最检朴。而丧礼雕刻纸旛。中人之家。费以百计。豪家费以千计。此臣所闻之原任御史陈豫朋者。诸如此类。并应严禁。但直省习俗攸殊。若行文查询。动经岁月。京师万方辐辏。请该部通行各衙门。传知属员。并候选进士举贡。凡本处习俗悖理伤财之事。许据实开送到馆。部臣纂修官会同商酌。若所费无多。于理未悖者。姑从猎较之义。无容置议。其有悖理伤化。费财无益之事。汇集具奏。先行请旨禁。仍载入礼书。犯者以违制论。如此。庶足仰副我皇上正德厚生之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