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礼政十四祭礼下(1)

祔庙说

邵长蘅

士虞礼记曰。明日以其班祔。礼记曰。卒哭明日祔于祖父。又曰。殷练而祔。周卒哭而祔。孔子善殷。祔之文见于经者如此。自郑氏有祔已复于寝练而后迁庙之注。而诸儒之说。始纷纷矣。程子曰。丧须三年而祔。若卒哭而祔。则三年都无事。礼卒哭犹存朝夕哭。无主在寝。哭于何处。张子曰。古者君薨。三年丧毕。吉禘然后祔。因其祫祧主藏于夹室。新主遂自殡宫入于庙。盖三年之中。不撤几筵。须三年丧终乃可祔。二子之说。皆不从周祔者也。吕与叔曰。祔祭名。以昭穆之班。祔于祖庙。有祭即而祭之。既除丧。而后迁于新庙。此则从周祔而不主郑氏祔已复寝之说也。唐开元宋政和二礼。皆禫后始祔庙。宋儒高闶以为卒哭而祔则已遽。禫祭而祔则太缓。当以大祥之明日祔。三者皆不主郑说也。司马温公书仪。卒哭明日而祔。祭毕。先奉曾祖考妣祠版。置故处。次奉亡者祠版。还灵座。则主郑氏祔已复于寝之说。朱子家礼因之。而陆子力辨其非。以为既祔之后。不当复反于寝。按礼坊记曰。丧礼每加以远。子游亦曰。丧事有进而无退。又按士虞礼曰。献毕未彻乃饯。郑氏注曰。卒哭之祭。既三献也。饯。送行者之酒。尸且将始祔于皇祖。是以饯送之。夫人子之于其亲。既饯之。旋反之。于事生则谩。于事死则亵。揆之礼意。窃所未安。故陆子之辨是也。然则当何从。曰诸儒据礼皆是也。其弊在古今异宜。而议礼者泥之太过也。每代各为一庙。每迁主必坏庙。谷梁传曰。易檐改涂。礼志曰。更衅其庙。意必先迁高祖之主于夹室。然后可以改衅高庙。又俟迁曾祖祢于新庙。然后可以改衅祢庙。而纳新祔之主。其事綦重。故告之不可不蚤。朱子所谓告其祖当迁太庙。而告新死者当入此庙之渐也。今父子祖孙同处一室。改题神主。以及每龛递迁。食顷可以毕事。夫迁主在两年后。而告祔在卒哭之时。不已骤乎。且迁主之日。告乎不乎。不告则已略。再告不虞渎乎。告而不入。则告非具文乎。抑又有不可解者。古礼。昭常从昭。穆常从穆。故独告于祖。其文曰。适尔皇祖某父。以隮祔尔孙某甫。今既无昭穆之次。新主入庙。主皆迁。不与宗室而入祢之故室。而祔仍告于祖。礼则似已。于义何居。愚以为卒哭而祔之祭。古礼必不可无。而今礼可不必有。省此一祭。则几筵如故。复寝之当与否。可不必辨。而诸说亦无烦纷纷矣。然后一遵朱子家礼。大祥前一日告迁。改题神主。祥祭毕。奉新主入于庙。而以祥之明日。奉祧主瘗于墓。而祔之事毕矣。故曰古今异宜。而议礼者泥之太过也。

论祔祭

孔继汾

按礼卒哭明日以其班祔。郑康成云。凡祔已复于寝。如既祫。主反其庙。练而后迁庙。檀弓殷练而祔。周卒哭而祔。孔子善殷。唐开元礼则禫后乃祔。程子亦云。丧须三年而祔。礼卒哭犹存朝夕哭。若无主在寝。哭于何处。书仪家礼。既祔返主。俱从郑说。而朱子又曰。吉凶之礼。其变有渐。故始死全用事生之礼。既卒哭祔庙。然后神之。然犹未忍尽变。故主复于寝。而以事生之礼事之。至三年而迁于庙。然后全以神事之也。综斯而论。可见卒哭可行祔祭。断无祔毕即彻几筵之理矣。吾家祔祭。旧依开元礼。行于禫后。祭毕。即纳主于庙。由凶变吉之渐。虽略于古初。其依依哀慕。不忍遽以死道待亲之意。犹未失也。苟无失礼。不须变俗。故兹于卒哭下。不用礼经明日以其班祔之文。惟三年外葬者。始卒哭而祔耳。又古者士三月而葬。是月也卒哭。大夫三月而葬。五月而卒哭。诸侯五月而葬。七月而卒哭。故卒哭未有不在练之内者。即或久而不葬。则主丧者服亦不除。故记有三年而后葬者。必再祭之文。以衰麻在身。未忍即释。必补练祥禫之祭。而后可渐变除也。今世有缓葬之事。而制无不除之服。则葬后之补练补祥。将谁欺乎。又如古者既祥。中月而禫。禫而服纤。祭为禫设也。今祥后三月。通为禫服。三月复吉而不服纤。此三月之内。别无变除之节也。而犹有拘执郑氏中月为间一月之文。谓禫祭当以祥之次月者。是祭不关释服。释服时不复有祭。则又何以称焉。夫古之与今。代移事异。凡今之可通于古者。自当以古正之。古之必不可通于今者。正未可以古泥之。此等是也。故吾反复礼经。参酌今制。知练祥之祭不妨即用忌辰。而禫祭则必应在祥后三月除服之日。至卒哭之祭。如葬在三年以内。则主未应祔。当于虞后举之。如葬在三年以外。则主即应祔。乃于祔前举之。如此则循名核实。行礼者不徒为具文矣。或曰。葬乃除服。此礼虽不行于今日。若补祭一事。遵而不变。未必非饩羊之意也。吾窃谓不然。凡礼文凐没者。始赖二三学士大夫力守之。万不能则微存其意。以为返古之地。若久而不葬。主丧者不除服。则载在礼经。较然明着。非礼文湮没者比。今制既如此。凡守制者。三年之外。无论不可以杖绖居庐。宁可以墨衰从政乎。苟礼官酌考古经旧文。使人子得伸其志。葬毕。乃令服官。固有典有据。初无难者。正不系于饩羊之存与否也。若有故葬缓者。无官可守。无人我迫。务敦古礼。服以终丧。补祭而释。此又仁人孝子所能自致。不待饩羊之启发者矣。

传经堂祀说示可

单作哲

传经堂者。为祀教授府君而作也。吾室自大父以前。旧居在东门内。其地久属他人矣。大父以后。转徙无常居。余幸成进士。仕县令。新卜居于斯宅。礼。君子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子孙有宁宇。而不立祠以妥先灵。安乎哉。吾族诗书之泽。始于教授府君。府君之后。仅四五人。惟余稍能成立。且庶姓皆得祀其四亲。府君。高祖之父也。世数非遥。而祀事缺然。安乎哉。故斯堂之作。以教授府君为主祀。而高曾祖父。皆从祀焉。高祖父兄弟二人。高叔祖无后。礼。孙宜祔于祖。今祀不及高祖之祖。则子从父食可也。宜祔教授府君室之左。曾祖父兄弟三人。曾叔祖有后。曾伯祖传子及孙。今已故绝。宜祔教授府君室之右。祖父兄弟三人。两伯祖皆无后。再从伯叔祖无后者又三人。宜分祔高祖室之左右。吾父兄弟二人。叔父无后。宜祔曾祖室之左。高叔祖曾伯祖再从伯叔祖不设主。何也。堂之制与庙异。一堂之上。区为八室。无余地以别藏祔主。父子祖孙。而共居一室。则黩矣。标纸以祭。终事焚之可也。两伯祖叔父宜祔食。而特居一室。何也。亲近不忍遽绝之。诸子长成后。当各命一人以专祀事。三从叔父之无后者。不及于祀。何也。无所祔也。礼以义起。于正祀之日。设羹饭于门内之左。而兼及殇焉。其可也。无后者之祔食。何也。譬之一家。岁时晏衎。子姓咸在。而一二孤独者。独不与会食之例。祖若父必有隐恫于心者。祖父之所恫。即为子孙者之所不安也。呜呼。计教授府君之后。今见存者五人耳。与余为族兄弟。及汝身则皆袒免之亲矣。一父之子。仅四五传而服已穷。属已绝。故斯堂之作。以教授府君为主祀。俾世世子孙。凡为府君之后者。共襄祀事。吉相庆。凶相恤。欢然若同室。无或如秦越人之相视则几矣。

论昭穆

孔继汾

凡昭主穆主。初祔皆纳右室。易世乃迭迁而左。此孔氏家庙之旧式也。盖古者诸侯五庙。大大三庙。皆同宫异庙。故昭常为昭。穆常为穆。自后世变为同堂。此礼之不行也久矣。乾隆十年夏六月。今宗子将祔考于庙。客有为常昭常穆之说者。时宗子幼。侄广柞。其季父也。相礼。因质于余。余曰。今古异宜。当一如旧式。迁汝曾祖及父之主于左。迁汝祖之主于右。而祔汝兄之主于最西之一室。言未既。客诘余曰。古者昭常为昭。穆常为穆。虽百世不可改也。如子之说。其如昭穆之序何。余曰。此古者同宫异庙之礼。非后世同堂异室之礼也。考古庙制。外为都宫。太祖居中。昭穆以次分列左右。庙皆南向。主则东向。及其祫祭于太祖之庙。则惟太祖作东向。昭之主。皆列于北牖下。南向。穆之主。皆列于南牖下。北向。三代之制固如是。盖惟主各异庙。昭不见穆。穆不见昭。然后祔必以班。昭常为昭。穆常为穆。内既有以各全其尊。外始可以不失其序。自汉明帝变乱古礼。创为同堂异室之制。魏晋因之。遂不能革。近世诸侯无国。大夫无邑。并异室之制。亦有不能备者。此昭穆之所由紊也。若欲强复古典。势必有以子跻父之嫌。常昭常穆可也。以子跻父则不可也。况昭之为言昭也。穆之为言深远也。此以祫祭时南向北向之位而言之也。今太祖既不循东向之位。是所谓昭穆者。已乖南北之义矣。徒执古礼之虚名。而乱位次之定序。恐言礼者所不敢出也。客曰。子不闻朱子议祫祭之说乎。朱子曰。设高祖有时而在穆。则高之上无昭。而特设位于祖之西。祢之下无穆。而特设位于曾之东。则无僭越之嫌。而不失昭穆之序。毋乃不谬于礼与。余曰。势不能也。祫祭者。一时之事。主可暂移。位或可以特设。若宗庙。所以妥神灵也。屋楹既不可以妄增。位更于何地特设。且客既知有特设位之礼。是已明同堂之不可以子跻父。今同者之言益非无据矣。客曰。然则异室不犹夫异庙乎。余曰。异室不同。祏实同堂也。夫主之有祏也。犹人之有席也。今有子席于上。父席于下者。而曰我与父异席。勿僭父也。可乎。孝子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生者存者。不敢僭父之席。死者亡者。宁敢僣父之祏乎。今之非礼不在昭穆而在同堂。盖同堂则必不可以序昭穆。序昭穆则必不可以同堂。而今日之事欲不同堂又不能也。然则常昭常穆者。礼之经。而昭穆互迁者。乃事之权也。经之不可执而特出于权。是则余之苦心也夫。客乃无以应。而庙序互迁如故。兹因序次祔礼。谨书之于篇。以质天下之言礼者。

兄弟异昭穆论观妙斋文

天下有大伦五。君臣父子居其二。有父子然后有君臣。父子之名。虽天子不得而夺之。所以明亲也。天子诸侯。臣诸父昆弟兄弟。不得以戚属通。所以明尊也。春秋书仲婴齐卒。公羊氏曰。为兄后也。何氏曰。弟无后兄之义。为乱昭穆之序。失父子之亲。故不言仲孙。明不与子为父孙也。此父子之义也。大事于大庙。跻僖公。左氏则曰子虽齐圣。不先父食。公羊则曰先祢后祖。是故以父子定之。大夫士不得后以弟也。后天子诸侯则有矣。然亦不当以父子称也。以君臣定之则。凡以弟后兄。以兄后弟。其义犹父子也。犹父子则异昭穆所以明统也。鲁语将跻僖公。宗有司曰。非昭穆也。弗忌曰。明者为昭。其次为穆。何常之有。邢氏引之曰。位次之逆。如昭穆之乱。假昭穆以言之。非谓异昭穆也。此曲解也。春秋书桓僖灾。是隐桓闵僖皆异庙。异庙则异昭穆。然则宗有司云非昭穆。何也。曰。闵僖宜昭穆也。僖昭而闵穆。则非昭穆也。犹谷梁氏云。逆祀则是无昭穆也。曰。邢氏谓兄弟异昭穆。设兄弟四人为君。则祖父之庙。即已从毁。知其理必不然。又春秋传陈无宇献莱宫宗器于襄宫。当齐灵公世。襄至灵九君矣。其间兄弟相代者。襄桓也。孝昭懿惠也。若皆异昭穆。则襄宫之毁久矣。其存焉何也。祭法。官师一庙。王考无庙而祭之。家语。士一庙。王考无庙。合而享。尝乃止。夫祖父可共庙祭。一庙者尚祭及祖。而谓兄弟异昭穆。遂上祧未当祧之祖。是为天子诸侯之祖。乃或不幸而不得下及于士也。岂情也邪。曰此无虑也。子孙昭穆增于下。而祖考之亲。未尽于上。则自待亲尽而毁。春秋庙制之失。当毁而不毁者有矣。若齐之襄宫。则固亲未尽也。然则七庙五庙之制可踰邪。曰。是亦安得拘也。周于七庙之外庙姜嫄。鲁于五庙之外庙文王。周之平宫。以东迁祖不毁。晋之武宫。以夺宗不毁。文宫。以霸不毁。况兄弟相代。亦事之变者。而不得以庙数拘之。是故兄弟之相代也异昭穆。祖庙之毁也待亲尽。此虽经无明文。可以义断者也。然则兄弟固必不可同昭穆邪。曰。是有所不通也。后天子诸侯者。非特兄若弟也。有诸父者矣。诸父亦臣也。使以诸父入继。而亦兄弟同昭穆。则是跻所继者而先之。亦逆祀也已。欲无逆祀。非以相继之序为昭穆无由也。夫诸父必为昭穆。而后继统之序顺。而兄弟顾不当异昭穆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