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当花对酒屡横陈,光润平分紫玉英。
方正似郎诚可敬,却嫌端重欠柔情。
话说马成龙正与那安天寿动手,贼队中出来华家八彪:头一名华文锦,别号人称赛灵官金叉大将;二名华文秀,别号人称白面金刚单鞭会总;三名华文章,别号人称黄面太岁双锏将;四名华文英;五名华文瑞;六名华文奉;七名华文珍;八名华文玉。均在云南楚雄府住家:人称“八彪”。一见安会总与马成龙动手,这几个人各摆兵刃,前来帮助。方一出队,只见那安天寿的铲早被山东马一刀削为两段,吓得安天寿拨马回归本队,传令:“调齐大兵,务要踏平泥金岗!”郝大彪亦被张广太战败,杨文治被张忠杀死,清营大获全胜。
贼人安天寿与郝家五虎、华家八彪说:“调齐马步军队,观清营人马不多,何妨冲杀过去,生擒王绪祖,活捉马成龙,走马取苏州就在今日。”说罢,吩咐进兵。此时马成龙等三人回归本队,见贼人大队杀奔泥金岗而来,山东马吩咐往两旁一闪,他在当中一站,等候贼人。安天寿带大队正往前走,猛望对面一看,只见清兵大队分开,泥金岗里面露出几百尊独龙炮
来。赶紧传令:“撤兵!不可前进!”后队作为前队,前队作为后队,回兵白龙滩。马成龙一见,传令进兵。左右中马步军队齐往前进,追了有三四里路,不敢深追,撤兵回归泥金岗,派探马探贼败至何处。成龙带大军回归大营,犒赏三军。派人守营门、巡墙子、护粮台。自己在中军帐与张大虎、马梦太、张广太吃酒,议论军情,直到二鼓以后。
马成龙拉着梦太出离大帐,说:“老兄弟,今天可不是我喝醉了,我观一观星,看看贼势如何。”马梦太一笑,说:“大哥,你的底别人不知道,瞒不了兄弟我,你还懂星斗?你把五斗、三星、十三元辰、二十八宿、九曜的星宿,你说说,我听听。”山东马说:“我跟你说着玩呢,你跟我去,哨探三军之心。贼势特大,不知三军之心如何?”二人望前走,所过帐房,也有睡觉的,也有说话的。内中有人说:“老哥们,我在营里今年整十年,没打过什么仗。今天再未想到有会匪前来,夺抢苏州。你我的父母妻子都在此处居住,倘若城池一破,你我全家尽丧。你我明天再与贼人打仗,安心要舍命杀贼,以图保守城池。”
成龙又望东走,直到左营,只见路东有三间帐房,里面露出灯光。成龙来至临近,隔帐房门缝望里一瞧,当中有一个马扎,上面坐着一人:年约四十以外,光头未戴帽,身穿灰布单箭袖袍,腰系凉带,青缎快靴;赤红脸,酒糟鼻子,手内拿着一把酒壶,坐在那里喝酒。旁边地下还坐着有十数个人,都是官兵,在那里与他说话儿,说:“该睡了,天不早啦。”那个人说:“我今天一瞧。就知道咱们马大帅用兵如神,你们大家全会不懂的。我好比做一颗明珠土内埋,不知何时显放开?有朝一日时运至,也登国家九龙台。”那几个兵丁只笑,说:“你别造谣言,听我问你:你说马大人用兵如神,他买这五百口棺材作什么用啊?”那个坐马扎的说:“咱们大帅大有武候之风,要问买这五百口棺材,这乃是一条绝妙的计策。我知道就是不能说,此乃机密大事,恐泄漏于外,那还了得!”众人说:“你又喝醉了。”马成龙在外面一听,说:“好哇!马老兄弟,你过去问问,他姓什么?叫什么?当什么差事?我回大帐等你。”
马梦太进去,说:“辛苦众位哥们!”那些个兵丁一见梦太过去,全望下拉;那喝酒的坐在那里,佯作不理。梦太说:“朋友贵姓?”那人说:“我姓卫,名鹿,我是这左营的百总。你在哪营当差?黑夜来此何干?”梦太也没穿着官衣,素常打扮。梦太说:“我在中营当差,我当什长,我来这里找人。听见你喝酒,念念叨叨的,我进来瞧瞧。”说罢,道少陪了,回归中军大帐,将此事说与成龙知道。成龙点头说:“你我咱们四个人,两个人睡,两个人值夜。”说罢,大家安歇。
次日天明,升坐大帐,聚齐诸战将,正在议论军机大事。
又见流星探马禀报:“天寿兵败白龙滩。又有急先锋萧可龙由福建鹿耳门带有数万贼人,顺大路杀奔江苏而来。所经州县,势如破竹。西海岸独龙关的总兵为国身死,阵亡文武官四十三员。请主帅定夺。”成龙与众人一听,面面相觑,惊慌失色。
成龙说:“再探!”
又见守营门的来报说:“外面有两个人,一位姓邹的,一位姓李的,前来找张三大人。”成龙一听,心中早已明白,知道是李贵、邹忠不放心张广太,前来打听打听。知道昨天与贼人开了兵啦,二人奉夫人之命,前来探问张广太的下落。成龙传令,叫张广太带二十马队,前去探贼人虚实。张广太说:“得令!”转身出离大帐。马梦太赶紧跟出去了,见张广太把马队点好,方才要走,梦太过来说:“山东马这是同你我有交情?还是同你我有仇?派你这一去上白龙滩,一则贼人势大,二来你的兵少,这不是成心害你吗?依我说,我见见他,把令箭追回去,那时间你也就不必去了。”张广太一笑,说:“好哥哥,你我兄弟身为武职,理应该临难,为国尽忠。大丈夫处事,若遇兵荒马乱之际,将死付于度外,当以马革裹尸!”说罢,转身往外就走。梦太甚是叹息。
马梦太与张广太俱不知马成龙的心事。原来山东马一听外边有人来找张广太,他自己一想,才传这一支令箭,这是:“又叫别人瞧着军令无亲,连我的朋友,我还派他去探贼哪!
这样的险差事,不能派人去。”再者说,军营里要是正行营,不准找人,怕有奸细勾串。他给广太这一支令,叫他带着马队去探贼去,他不去也不妨事,外边有八方的流星探马哨探,这是叫张广太回自己帐中安置,尽朋友之情。
张三大人乃是一位烈性的英雄,他总是想这个:“我一个人做国家的三品官,理应如是。”不但他不怨成龙,还感他做事周到:“倘若是派别人去,那时间叫众人瞧着就不好了。”
自己到了外边,瞧二位拜兄在那里拉着马站定。广太说:“二位哥哥,不在衙门中照料,来此何干?”李贵、邹忠一齐说道:“我二人在衙门里,听见昨天有天地会贼人与官兵打仗,我等甚不放心。里面两位夫人也说,衙门内有姜玉在,料也无妨,他也成啦,叫我二人前来瞧瞧你们怎么样。你这是有什么差事?”
广太说:“前去探贼去。”李贵说:“ 我二人同你一同去。”
随即上马,带着官兵,奔正南大路上去。走了有七八里路,只见云生西北,雷声响亮,少时大雨如注。李贵说:“我先往前边找个避雨的所在吧。”说罢催马,一直催马望正南而去。走了约有数里之遥,只见前面有一座大庄村,烟雨之中细看,是南北的大街,路西有一座大店,店门关着,街上并无一人。
李贵来到门外叫门,里边说:“是谁呀?”李贵说:“开开吧,我们来住店来啦。”里边出来了一个小二,把门开开,年约二十多,身穿月白布裤褂,白袜青布鞋,戴着一个草帽儿,黄脸膛,说:“你是做什么的?”李贵说:“我们住店。”那小二一瞧,见李贵身上的灰布大褂也湿了,拉着一骑花马,说:“我们这里人都逃走了,店内就是我看店。你还不快逃命,我们这正南三十多里就是贼营,你还有心住店!”李贵说:“我们是江苏水师营的,协镇张大人有紧急的差事,你不能不叫我们住。我今天要占你一个公馆。”小二笑了,说:“你在协台的衙门当什么差事?伺候哪位?”二爷李贵说:“你瞧着我像个跟人么?我实告诉你说吧,连协台大人,我说什么,他都听什么,好好的伺候我。”小二说:“你先别吹着玩,跟我进来,西上房内也干净;把马交给我,拴在马棚之内。”
二人进了店,李贵一瞧,西上房五间,前出廊,后出厦,南房六间,东边马棚,北上房五间,东边大门,里头是厨房、柜房。院中甚宽大。小二把马拴在棚内,到了上房说:“你这个好大话!今天要是水师营协台大人来到,你敢说他的名字,那时间我请你喝酒。”李贵说:“我要是不敢叫他,那时间算我吹着玩;我要是叫他的时节,你请我五斤酒吧。”二人正说着,只听外面雨也住了,乱马奔腾。李贵站在西上房台阶上,瞧着是张广太带众人前来。李贵就嚷叫说:“张广太,我在这里叫你哪!快快的前来吧。”张三大人说:“我大哥又喝醉了,在那里直嚷我。”带人进去,到店内下马,唬得小二目瞪口呆。
大人进了上房,在北里间屋内落座。二十个兵丁在外间屋内,先叫跑堂的给要酒,问有什么菜蔬。小二说:“有鸡。”“杀几只,白煮着也好。”小二说:“我们店中没人,叫一个人帮着我就是。”三大人派了两个兵,去到外边帮着小二作莱。
少时,酒菜已熟,立时广太三人在屋内喝酒,二十个兵丁
在外面喝。李贵到外边去出恭,方一到后边,顺墙根蹲下出恭。
雨也不下了,他望天上一看,见墙上露着一个蓝大脑袋,瞪着两只眼望下瞧。吓了李贵一跳,想要起来,地下一滑,已然拉出半截;他望下一坐,又坐进去了,站起来手提着裤子,望西屋内跑,说:“吓死我也!”广太说:“嚷什么,大哥?”李贵定了定神,自己又把中衣擦干净了,到屋内说:“是我自己肝火旺,抬头望上一看,仿佛像有一个人在墙上趴着,吓了我一跳。快要几壶酒喝吧,咱们大家喝完了好走,探贼去。”又叫小二要二十多壶酒,给外边拿出去;屋内三人又喝了几壶酒,头上觉着发晕,一个个翻身栽倒就地。从外边进来了一人,举刀照着张广太就剁。不知张三大人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