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幸运粉丝(1)
- 九度空间1:濒死体验
- 赤蝶飞飞
- 3993字
- 2016-01-06 16:27:51
此刻,钟义正满怀忐忑地站在讲坛前的空地上。
跟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二十九个人,虽然这些人职业不同、年龄各异,但同样神情焦灼、激动不安。
三个小时前,他们在盛江国际酒店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由一辆豪华大巴送至一座规模恢弘的私人庄园,穿过迂曲悠长的青石小道和迷宫般的林木假山,最后被请到这座外形如同一颗鸟蛋的礼堂里。
他们翘首以待的,是一位名叫陈岚的悬疑小说家。陈岚著有多部悬疑类畅销书,因笔力超然、文风诡异被称为中国的斯蒂芬·金。其作品畅销全球,每部作品的版税均达千万元之巨。他总是用最质朴的语言制造最强劲的心理冲击,以最平实的故事引发最深刻的人性思考。
可惜,在事业处于巅峰之际陈岚突然宣布隐退,这让他数以亿计的粉丝错愕不已。就在人们哀叹大师之后再无大师,逐渐心灰意冷将要忘记昔日偶像的时候,退隐九年的陈岚突然重出江湖。他通过多家媒体发布消息,称要在全国甄选三十位最忠诚的粉丝至家中见面。
消息一出,粉丝们欣喜若狂,而更令他们激动的是,陈岚要当着那三十位粉丝的面,宣布一个关系其切身利益乃至命运走势的重磅消息。
此刻站在讲坛前的这三十个人,便是经过层层选拔、最终万里挑一的幸运儿。离跟大师见面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们怎能不忐忑,又如何不激动!
钟义看看左腕裂了蒙子的手表,20点57分。他从裤袋掏出一条碎了边线的旧手帕擦拭额头的汗水,而后透过布满划痕的老花镜扫视其他同伴。三十位粉丝当中,他是相貌最为不扬、衣着最为寒酸的一个,以至于让身侧那位阔老板模样的男人感到厌弃,硬是与他拉开近半米的距离。
偏巧,阔老板也扭过脸来,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块儿。阔老板皱了皱稀疏的眉毛,别过脸,鼻孔中低低哼了一声。钟义则整整特意熨过但仍有褶痕的衬衫,挺直胸膛,借以掩饰自己的低贱和卑微。
21点06分,距约定时间过了六分钟,陈岚仍未现身。粉丝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骚动中,礼堂的灯忽然暗掉,与此同时,一直十分幽暗的讲坛亮了起来。人们举目望去,见摆有鲜花的发言台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各位久等了。”讲话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样貌敦厚,语调平和,戴一副宽边近视镜,显得持重端庄、恭谨儒雅。钟义认得他,此人名叫阿傣,是陈岚的私人助理。就是他负责招待了这些粉丝,并将他们带到了眼下之处。
“车在路上出了点小状况,故见面时间多有延迟,给大家造成不便,我在这里向诸位表示由衷的歉意。”说罢,阿傣微微躬了下身,态度相当谦和。
另一个是位女子,年约二十五六,短发齐耳,目光如电,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此人钟义也认得,她叫阿晶,是陈岚的私人秘书,接待晚宴上她也在场,除斟酒陪饮外,还特别代表陈岚向大家表达了问候和谢意。
钟义注意到了阿晶的双手,倒非那手如何的白皙秀美,而是因为她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了一位老者,脸被鲜花挡住大半,只有从钟义所站的角度才能看得清,只见那人须发皆白,半昂着脑袋,眼睛歪斜、嘴唇颤抖、脖颈僵硬、喉结抽搐,分明已经病入膏肓。
见众人都在踮脚顾盼,阿傣撤去发言台上的鲜花,使老者的整张脸暴露出来。
“陈岚老师?!”不知是谁先发出了这声惊呼,很快,这四个字在人群中以不同的口吻传播开来,不出两分钟时间,怀疑和惊诧统一变成悲痛和惋惜的呜咽。钟义的眼睛也红了,他万万想不到,仅仅不到九年时间,当年在签售现场精神矍铄、意气风发的陈岚竟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朋友们。”陈岚开口了,他慢慢嚅动着嘴唇,声音像是从脊背后面发出的。阿晶担心大家听不清楚,上前掰了掰话筒。
“感谢上帝,让我还能再次见到大家。外界都以为这些年我退隐江湖,其实,这九年间我一直在闭关,并且已经构思出九个超级精彩的悬疑故事。今天约各位前来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把这九个故事亲口讲给你们听,以表我对你们多年来不懈支持的感谢。不过,这九个故事非常惊悚,且具有强烈的心理暗示,可能会带来严重精神刺激甚至致命伤害,所以……”
陈岚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阿晶递上纸巾并轻轻为其捶背,一旁的阿傣则适时地把话接了下去:“所以,陈岚老师设下了九条禁忌。凡触犯禁忌的自动退出,对于主动离开者,我们将给予每人一万元人民币作为补偿。”
听到这儿,钟义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嘴唇,阔老板则高高昂起脑袋,嘴角绽出轻松的笑意。
“那么,我开始宣布九条禁忌。”阿傣提高调门道,“一、忌守灵服丧未满一周者;二、忌精神异常及缺乏行为能力者;三、忌重恶在身良心不安者;四、忌严重高血压或心脏病者;五、忌过度封建迷信者;六、忌贪嗔痴及心术不正者;七、忌知觉障碍或噩梦缠身者;八、忌精于探索猎奇心太盛者;九、忌性情暴虐桀骜不驯者。”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有九人走出队伍,从阿傣手中领取了早就用红包封好的补偿金。剩下二十一人。
“很好。”陈岚的嘴角漫出一丝古怪的笑意,“现在我讲第二个目的。你们都知道,我写了三十多年书,积累了一笔还算不小的财富。我打算,将这笔钱的三分之一作为设立‘陈岚奖’的启动基金,用于鼓励新锐悬疑作家,另外三分之一分给留下的诸位,但这得有个前提……”
陈岚身家早过百亿,这三分之一绝不是个小数,故二十一对耳朵无一不高高竖起,且听对方又将立下什么规矩。
“那就是必须听我讲完这九个故事。”陈岚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不过,我的身体状况你们都看到了。所以,我每天顶多只能讲一个故事,也就是说,你们必须住在这里九天或者更长时间。在这期间,所有人不得随意离开或者私自对外联系,更不得把故事内容告诉无关人等,否则将无权得到这笔财富。”
话音落地,又有十一人领了补偿金离开——要在这里住上九天而且不能对外联系(相当于软禁),这的确是个极大的考验。钟义悄悄四顾,见现场包括自己在内仅余十人。
陈岚叹了一口气。钟义看着他,辨不出这声叹究竟是失落还是庆幸。
“还有三分之一……”讲到这儿,陈岚努力抬起一直半歪着的脑袋,眼睛里频频射出精光,“我虽有两个儿子,可惜子不承父志,都到国外做生意去了。所以,我要从你们十个人里面选出一个继承人,将我毕生之所学以及剩余的财富全部交给他。这个人必须要有才华、有志气、有胆略,最重要的是,必须充满责任感和正义感,要像热爱自己的生命一样热爱悬疑事业。当然,他还必须经得起更加严格的考验。”
钟义发现,陈岚的目光并未巡回在他们十人之间,而是盯着讲坛下方并排放置的十把椅子。正因为那儿只有十把椅子,三十位粉丝谁都不好意思坐下,为彰显品格与涵养,大家才都选择了站立。
十把椅子。钟义渐渐感到脚底升起一股幽寒,寒气顺着脊柱冲向脑门,再由各路神经脉络蔓延向躯干和四肢,紧接着全身毛孔剧烈收缩,最后心头一凛,无法自控地打了个冷战。
讲坛上忽然间暗了下来。
等钟义回过神,发现陈岚和阿晶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剩阿傣还留在原地。
阿傣面带微笑道:“感谢大家这么多年来对陈岚老师的不懈支持。从明天起,每天晚上的七点半,大家到这里集合,跟陈岚老师共同分享九个超级精彩的悬疑故事……”
话未讲完,一个声音突兀地从耳边响起:“我们晚上住哪儿啊?”钟义循声望去,见一三十岁左右的“大青年”两手叉腰,正张嘴闭目地打着哈欠。见众人望向他,“大青年”甩了一下扎在脑后的马尾辫,右手捻了捻下巴上的一小撮胡须,继而咧嘴一笑,显得形骸放浪、不拘一格。
阿傣没有立即回应“马尾辫”提出的问题,而是接着刚才的话不紧不慢讲道:“大家既然选择留下,就等于认同了陈岚老师立下的规矩。那么从现在起,各位将不得不服从我们的安排,包括饮食、住宿、出行、通讯、娱乐及其他活动,如果有人触犯禁忌或者违背规则,一切后果自己承担。”
“后果”二字令钟义的心颤了一下:违反规则顶多被扫地出门,除此之外,还能引起其他什么后果吗?
阿傣继续道:“为使大家有个舒适的休息环境,我们预备了十间上好的客房。待会儿,将有专车带各位前往住处休息。需要提醒的是,每间客房只能住一个人,不得多人合住,而且客房一经分配不能随意调换……”“马尾辫”再次打断:“为什么?”
阿傣斜睨了他一眼,后者立刻闭口,他知道,这是规矩。
“看到台前的十把椅子了吧?”阿傣上前两步,“每把椅子的背面都有编号,所以,请各位领取房间钥匙后特别留意钥匙牌上的号码并牢牢记住,明天到这儿集合须对号入座,同理,座位也不可随意调换。”
大青年无话,众人亦沉默。阿傣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时间不早,请各位随我前往住处休息。”
出了礼堂的门,早有一辆无轨小火车在外等候。十位粉丝依次上车,钟义坐在最后一排。挨着他坐的是一个年轻学生,看样子不到二十,生得眉清目秀。
钟义在晚宴上就注意到他,该男生无论年纪还是相貌都与他在北京读书的儿子有几分相似,故感到十分亲切。搭讪后,他知道男生名叫陈雷,刚刚大学毕业,目前正在四处找工作。陈雷比较腼腆,整个宴会过程中很少跟其他人互动,大半时间在玩一部高仿版的山寨手机。
就座后,他跟陈雷打了个招呼,后者翻翻眼皮慵懒地应了一声,继续玩手机。
小火车载着钟义等人悠悠前行,十余分钟后,抵达湖边一幢三层别墅前。
阿晶早在门口等候,向诸位粉丝浅浅鞠上一躬:“各位里边请。”钟义望望台阶上色泽鲜丽的织锦地毯,再看看自己满是褶皱和灰尘的布鞋,犹豫再三终于没好意思迈脚。身后的阔老板嫌他碍事,伸手将其拨开,第一个跨上台阶。
在后来者的簇拥下,钟义硬着头皮步入别墅的大门。迎面是个宽敞的客厅,三张松软舒适的欧式沙发摆成一个C形,中间是一套造型别致的茶几,茶几上鲜花果篮芳香宜人。与沙发相对应的墙壁上镶嵌一台超大液晶电视,精心挑高的屋顶上,一只复古的水晶吊灯更添几分高贵与奢华。
钟义留意到,通往二楼的木梯边站着一个女佣,后者垂目而立,两手托着一只闪闪发亮的银盘,盘内凹凸有物,上覆一块赤红色的绸缎。
阿晶踱步至女佣身边,向仍在四下观望的来客们介绍说:“这里是客厅,大家可以在这儿看电视、休息、聊天,沙发边的冰柜里有各种饮品,大家可随意取用。那边是自助餐厅和公共洗手间。每天早上7点、中午12点和晚上6点,厨师会备好各式饭菜,供大家自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