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考史(1)

《战国策》张仪说秦王曰:“世有三亡,而天下得之。”姚氏云:“《韩非子》第一篇《初见秦》文与此同。”鲍氏失于考证。吕成公《丽泽集》文,取此篇。

邹忌不如徐公美,《新序》云:“齐有田巴先生,行修于外。王闻其贤,聘之,将问政焉。田巴改制新衣,拂饬冠带,顾谓其妾,妾曰:‘佼。’将出门,问其从者,从者曰:‘佼。’过于淄水,自照视,丑恶甚焉。遂见齐王,齐王问政,对曰:‘今者大王召臣,臣问妾,妾爱臣,谀臣曰“佼”;问从者,从者畏臣,谀臣曰“佼”。臣至临淄水而观,然后知丑恶也。今王察之,齐国治矣。’”与邹忌之言略同。洪景卢谓:《孟子》所书齐景公问晏子,与《管子·内言戒篇》相似,盖传记若是者多矣。

齐负郭之民有狐咺者,正议闵王,斮之檀衢。按《吕氏春秋·贵直论》:狐援说齐湣王曰:“殷之鼎陈于周之廷,其社盖于周之屏,其干戚之音,在人之游。亡国之音,不得至于庙;亡国之社,不得见于天;亡国之器陈于廷,所以为戒。王必勉之。其无使齐之大吕陈之廷,无使太公之社盖之屏,无使齐音充人之游。”齐王不受。狐援出而哭国五日,其辞曰:“先出也,衣睴;后出也,满囹圄。吾今见民之洋洋然东走,而不知所处。”齐王问吏曰:“哭国之法若何?”吏曰:“斮。”王曰:“行法。”狐援乃言曰:“有人自南方来,鲋入而鲵居,使人之朝为草而国为墟。殷有比干,吴有子胥,齐有狐援。已不用若言,又斮之东闾。每斮者以吾参夫二子者乎!”《汉·古今人表》作“狐爰”,注:即狐咺也。愚谓:杀诤臣者必亡,狐援其洩冶之类乎!

齐威王封即墨大夫,燕取齐七十馀城,唯莒、即墨不下。田单以即墨破燕。齐王建将入秦,即墨大夫入见,画临晋、武关之策,建不听而亡。吁,何即墨之多君子也!建能听即墨大夫之谋,则齐可以胜秦矣。国未尝无士也。

《太平御览》引《战国策》曰:“吴子问孙武曰:‘敌人保山据险,擅利而处,粮食又足,挑之则不出,乘间则侵掠,为之奈何?’武曰:‘分兵守要,谨备勿懈。潜探其情,密候其怠。以利诱之,禁其牧采。久无所得,自然变改。待离其故,夺其所爱。’”今本无之。

乐间入赵,燕王以书谢焉。《新序》以为惠王遗乐毅书。

《新序》乐毅书:君子绝交无恶言,去臣无恶声。

战国有两公孙弘,一在齐,为孟尝君见秦昭王;一在中山,言司马憙招大国之威求相。与汉平津侯为三。《韩子》云:“公孙弘断发而为越王骑。”是又一人也。

《禹贡正义》郑康成云:“《战国策》:碣石在九门。”姚宏云:“《战国策》遗逸,如司马贞引‘马犯谓周君’、徐广引‘韩兵入西周’、李善引‘吕不韦言周三十七王’、欧阳询引‘苏秦谓元戎以铁为矢’、《史记正义》引‘九门本有宫室而居’,今本所无。”晏元献论秦穆公以由余为贤,用其谋伐戎。夫臣节有死无贰,戎使由余观秦,终竭谋虑,灭其旧疆,岂钟仪操南音,乐毅不谋燕国之意哉?秦穆之致由余而辟戎土也,失君君臣臣之训矣。元献之论,有补世教,故录之。

唐太宗问褚遂良曰:“舜造漆器,禹雕其俎。”其事见《韩子》。由余对秦穆公曰:“舜作食器,流漆墨其上,国之不服者十三。禹作祭器,墨染其外,朱画其内,国之不服者三十三。”

薛士龙曰:“齐威之霸,不在阿、即墨之断,而在毁誉者之刑。”今按:毁誉者,乃佞臣周破胡。见《列女传》。

《大事记》魏以田文为相,《解题》曰:“田文与孟尝君姓名适同而在前,《吕氏春秋·审分览》作商文,所载‘吴起问答’,与《史记》略同。”西山《读书乙记》谓:田文,游侠之宗主,以主少国疑自任,未知其可也。误以为孟尝君。

王逸云:“屈原为三闾大夫。三闾之职,掌王族三姓,曰昭、屈、景。屈原序其谱属,率其贤良,以厉国士。”汉兴,徙楚昭、屈、景于长陵,以强干弱支,则三姓至汉初犹盛也。庄子曰:“昭、景也,著戴也;甲氏也,著封也。非一也。”说云:“昭、景、甲三者,皆楚同宗也。”甲氏,其即屈氏欤?秦欲与楚怀王会武关,昭睢、屈平皆谏王无行。襄王自齐归,齐求东地五百里,昭常请守之,景鲤请西索救于秦,东地复全。三闾之贤者,忠于宗国,所以长久。

《陈轸传》卞庄子刺虎,《战国策》作“管庄子”,《索隐》引《战国策》作“馆庄子”。馆,谓逆旅舍。其人字庄子。

晋、楚之争霸在郑,秦之争天下在韩、魏。林少颖谓:六国卒并于秦,出于范睢远交近攻之策。取韩、魏以执天下之枢也,其远交也。二十年不加兵于楚,四十年不加兵于齐,其近攻也。今年伐韩,明年伐魏,更出迭入无宁岁,韩、魏折而入于秦,四国所以相继而亡也。秦取六国,谓之蚕食,盖蚕之食叶,自近及远。《古史》云:“范睢自为身谋,未见有益于秦。”愚谓:此策不为无益,然韩不用韩玘,魏不废信陵,则国不亡。

周赧王卒于乙巳,明年丙午,秦迁西周公,而东周君犹存也。壬子,秦迁东周君,而周遂不祀。作史者,当自丙午至壬子,系周统于七国之上,乃得春秋存陈之义。《大事记》周赧后即系秦,朱子以为未当,《纲目》以七国如楚、汉并书之。

七国,齐、魏、赵、韩皆大夫篡,楚为黄,秦为吕,唯燕为旧国,召公之泽远矣。惠王不用乐毅,太子丹乃用荆轲,其能国乎?

老泉谓:秦之忧在六国,蜀最僻,最小,最先取;楚最强,最后取,非其忧在蜀也。愚谓:取蜀则楚在掌中矣,白起所以再战而烧夷陵也。

鲁仲连书:富比乎陶、卫。延笃注《战国策》云:“陶朱公子荆。”王邵云:“魏冉封陶,商君封卫。”今按:商君封于商,非封卫也。

李文叔《书战国策》曰:“为是说者非难,而载是说者为不易得。使秦、汉而后,复有为是说者,必无能载之者矣。”愚观董晋之答回纥语,李怀光、谭忠之说刘总,词气雄健,有先秦风,韩、杜二公之笔力,足以发之也。《董晋行状》、《燕将录》。

秦昭王五十一年灭周,是岁汉高祖生于丰沛。天道之倚伏,可畏哉!《史记》昭王五十一年,赧王卒。皇甫谧曰:“高祖生。”

秦庄襄王元年,灭东周。三年,始皇立,而柏翳之秦亦灭。二世元年,废卫君,是岁诸侯之起者五国。三年,而秦亡。然则灭人之国,乃所以自灭也。

秦皇欲以一至万,新莽推三万六千岁历纪,宋明帝给三百年期,其愚一也。汉世祖曰:“日复一日,安敢远期十岁乎?”真帝王之言哉!

魏公子退让,而口不忍献五城;尹翁归不私,而不敢见其邑子。是以君子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

箝语燔书,秦欲愚其民而不能愚陈涉;指鹿束蒲,高欲愚其君而不能愚子婴。

韦昭《洞历记》:纣无道,比干知极谏必死,作《秣马金阙歌》。古歌尚质,必无“秣马金阙”之语,盖依托也。

贾生《过秦》曰:“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春秋时,殽,桃林,晋地,非秦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