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德初,王充据东都,太宗往征之,屯青城宫,营垒未立。王充率众二万,自方诸门出临谷水,以御大军,诸将甚惧。太宗以精骑阵于北邙,登后魏宣武陵以观贼阵,谓左右曰:「贼势迫矣,悉众而出,利在一战。今日破之,其后不能出矣。」乃令屈突通率步卒五千,渡水布阵以当之。因戒通曰:「待兵交,即放烟,吾当率马军南下。」兵纔接,太宗以骑冲之,挺身先进,表里合势。贼众殊死战,散而复合者数焉。地既险隘,贼多排,,鋋也。子管反。骑战稍难。太宗亲自射之,莫不应弦而倒。起辰及午,贼众始退,因乘之,迫于城堑,俘斩七千人。自是不敢复出。
兵多力有余宜分军相继
东魏大将齐神武大举伐西魏,将渡蒲津,其将薛琡曰:琡,昌六反。「西贼连年饥馑,但宜置兵诸道,勿与野战,比及来年麦秋,人众尽应饿死,西贼自然归降,愿王无渡河也。」侯景亦曰:「今者之举,兵众极大,万一不捷,卒难收敛。不如分为二军,相继而进,前军若胜,后军全力;前军若败,后军承之。」神武皆弗纳,遂有沙苑之败。齐神武违之而败。
我寡敌众自远至乘疲败之
晋司空刘琨守太原,遣将姬澹率众十余万讨石勒。勒将拒之,或谏曰:「澹兵马精盛,其锋不可当,宜深沟高垒以挫其锐,攻守之势,必获万全。」勒曰:「澹大众远来,体疲力竭,犬羊乌合,号令不齐,可一战擒之,何强之有。寇已垂至,胡可舍去;大军一动,岂易中还。若澹乘我之退,顾走乃无暇,焉得深沟高垒乎!此为不战而自灭亡之道。」立斩谏者。以孔苌为前锋都督,令三军后出者斩。设疑兵于山上,分为二伏。勒轻骑与澹战,伪收众而北。澹纵兵追之,勒前后伏发,来击,澹军大败。
梁将陈庆之、曹仲宗伐后魏之涡阳,涡,孤和反。魏遣将元昭等率兵来援,前军至驼涧,去涡阳四十里。庆之欲逆战,诸将以:「贼之前锋,必是轻锐,与战若捷,不足为功;如其不利,沮我军阵势。兵法所谓以逸待劳,不如勿击。」庆之曰:「魏人远来,皆已疲倦,去我既远,必不见疑。及其未集,须挫其气。出其不意,必无败理。且闻虏所据营,林木甚盛,必不夜出。诸君若皆疑惑,庆之请独取之。」于是与麾下五百骑奔击,破其前军,魏人震恐。
齐神武与魏孝武帝构隙,自太原举兵逼洛阳,帝遣将元斌之、斛斯椿丑伦反镇武牢,遣使告周文帝。周文帝谓左右曰:「高欢数日行八九百里,晓兵者所忌,正须乘便击之。而主上以万乘之重,不能渡河决战,方缘津据守。且长河万里,扞御为难,若一处得渡,大事去矣。」果如其言,帝西奔长安。孝武违之而败。
东魏将齐神武伐西魏,军至许原西。周文帝至渭南,征诸州军皆未会,乃召诸将谓之曰:「高欢越山渡河,远来至此,天亡之时也。今及其新至,便可击之。」即造浮桥于渭,令军人赍子奚反三日粮,轻骑渡渭,辎重自渭南夹渭而西。军至沙苑,距齐神武军六十余里。齐神武闻周文至,引军来会,睹周文军少,竞驰而进,不为行列,总萃于左军。兵将交,周文鸣鼓,士皆奋起。其将于谨等六军与之合战,李弼等率铁骑横击之,绝其军为二,遂大败之,斩六千余级,临阵降者二万余人。齐神武夜遁,追至河上,复大克获。前后虏其卒七万。留其甲士二万,余悉纵归。
孙子曰:「忿速,可侮。急疾之人,可忿怒而致死。忿速易怒者,狷戆疾急,不计其难,可动作欺侮。主不可以怒而兴军,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用,不合于利而止。人主聚众兴军,以道理胜负之计,不可以己之私怒。将举兵则以策,不可以愠恚之故而合战也。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也。主怒兴军伐人,无素谋明计,则破亡矣。将愠怒而斗,仓卒而合战,所伤杀必多。怒愠可以复悦喜,言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复生,言当慎之。故曰明主慎之,良将儆之,此安危之道也。」儆,戒也。
挑战
战国魏武侯问吴起曰:「两军相当,不知其将,欲击何如?」起曰:「令贱而勇者,将而击锐,交合而北,告而勿罚,观敌进取,一来一起:其政以理。奔北不追,见利不取:此将有谋。若其众追北,旗帜离乱,自止自行,或纵或横,贪利务得:凡若此类,将令不行。」
楚、汉相持,彭越数绝楚粮道,项羽欲讨越,谓其将曹咎曰:「谨守成皋,汉欲挑战,慎勿与战,无令得东。我十五日必诛彭越,定梁地。」汉果数挑战,楚军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曹咎怒,渡兵汜水。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楚国货贿。曹咎自刎于汜水之上。
十六国姚襄据黄落,前秦苻生遣将苻黄眉、邓羌等率步骑讨之。襄深沟高垒,固守不战。邓羌说黄眉曰:「伤弓之鸟,落于虚发。襄频为晋将桓温、张平所败,锐气丧矣。今固垒不战,是穷寇也。襄性刚狠,易以刚动。若长驱鼓行,直压其垒,襄必怒而出师,可一战擒也。」黄眉从之,遣羌率骑三千军于襄垒。果怒,尽锐出战。羌伪不胜,引骑而退,襄追之,至于三原,羌回骑拒襄。俄而黄眉至,大战,斩之,尽俘其众。
宋将沈攸之反,自江陵举兵东下,分兵出夏口,据鲁山。攸之既至郢,以郢城弱小不足攻,宋郢州,今江夏郡。遣人告郢州守将柳世隆曰:「被太后令,当蹔还都。卿既相与奉国,想得此意。」世隆答曰:「东下之师,久承声问。郢城小镇,自守而已。」攸之将去,世隆遣军于西渚挑战,攸之果怒,令诸军登岸烧郭邑,筑长围攻之。世隆随宜拒应,众皆披却。攸之军因之败溃。
隋末,高祖起兵,自太原至霍邑,隋将宋老生守城。太宗以数骑诣其城下,举鞭指麾,若将围城者。老生怒,开门出兵。高祖因谓陇西公建成曰:「汝看两阵将交,引左军直趋东门。」命太宗引右军直趋南门,以断其归路。老生之军背城而列阵,高祖以中军与建成合阵于城东,太宗阵于城南。老生麾兵疾进,先薄高祖,而建成坠马,老生乘之,中军与左军咸却。太宗自南原遥见尘起,知义师退,率二百骑驰下峻阪,杀一贼将,遂冲断其军,出其阵后,表里齐噪,隋师大溃,遂擒老生,而平霍邑。
孙子曰:「凡处军,视生处高,高,阳也。视,谓目前生地。处军当在高。战降无登,无迎高也。降下也,谓山下也。战于山下,敌引之上山,无登逐也。此处山谷之军也。喜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山南曰阳。山北曰阴。是为必胜。军无百疾,丘陵堤防,必处其高阳,而右背之。堤者,积土所作,皆当处其阳而右之职,战之便也。此兵之利,而地之助也。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也,敌若据山陵,依附险阻,陈兵待敌,勿轻攻趣也。既驰势不便,有殒石之冲也。背丘勿迎也。」敌背丘陵为阵,无有后患,则当引置平地,勿迎而击也。
敌处高勿攻
蜀诸葛亮兵法曰:「山陵之战,不仰其高;水上之战,不逆其流;草上之战,不涉其深;平地之战,不逆其虚:此兵之利也。故战斗之利,唯气与形也。」
后周遣将讨高齐,师围洛阳,齐将段韶御之。韶登邙阪,聊欲观周军形势,至大和谷,便值周军,即遣驰告诸营,与诸将结阵以待之。周军以步人在前,上山逆战。韶以彼徒我骑,且却且引,待其力弊,乃遣下马击之,短兵始交,周人大溃。洛城之围并即奔遁。
敌党急之则合缓之则离
后汉末,曹公征张绣于穰。荀攸曰:「绣仰食于刘表,久而势必离。今缓之,可诱致;急之,则相救。」公不从,与绣战,表果救之。公败归。曹公违之,故败。
曹公既克邺,袁尚、袁熙遂奔辽东,众有数千。初,辽东太守公孙康恃远不服。曹公破乌丸,或说公遂征之,尚、熙可擒。公曰:「吾方使康斩送其首,不烦兵矣。」公引兵还,康果斩送尚、熙,传其首。诸将或问曰:「公还而斩尚、熙,何也?」公曰:「彼素畏尚、熙,其急之则并力,缓之则自相图,其势然也。」
假托安众
春秋时,晋文公卒,将殡于曲沃。出绛,柩有声如牛。如牛吼声。卜偃使大夫拜,曰:「君命大事:将有西师过轶我,击之必大捷焉。」秦伯使孟明视等三将袭郑,晋师御于殽而败之。声自柩出,故曰君命也。大事,戎事也。卜偃闻秦密谋,故因柩声以正众心也。
燕将骑劫代乐毅,攻齐即墨。齐将田单拒守,乃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于庭,飞鸟悉翔舞城中下食。燕人怪之。单复宣言曰:「神来下教我。」又令曰:「当有神人为我师者。」有卒曰:「臣可以为师乎?」返走。田单乃起,引还,东向坐,师事之。卒曰:「臣欺君,诚无能。」田单曰:「子勿言也。」因师之。每出约束,必称神。众心乃安,竟破燕军。
秦二世初,天下乱,陈胜、吴广起兵于蕲,欲收人心。谋曰:「项燕为楚将,数有功,爱士率,楚人怜之。或以为在。今诚以吾众为天下唱,宜多应者。」谓首号令。广以为然。乃行卜。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功。然足下卜之鬼乎。」卜者云事成有功,然须假托鬼神,乃可兴起耳。故胜、广晓其意,则为鱼书、狐鸣以威众也。胜、广喜,佥曰:「此教我先威众耳。」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卒买鱼烹食,得书,已怪之矣。又闲令广之次所旁丛祠中,夜构火,狐鸣呼去声曰:「大楚兴,陈胜王。」闲谓窃令人行也。密于广所次舍处旁侧丛祠中为之。丛谓草木之岑蔚者也。祠,神祠也。构,谓结起也。卒皆夜惊恐。旦日,卒中往往指目胜、广。因而号令,众遂从之。
世说新书,曹公军行失道,二军皆渴,公令曰:「前有大默林,饶子,酸,可以解渴。」士卒闻之,口皆水出,乘此得及前水。
晋将李矩守荥阳城,刘聪将刘畅讨矩。矩奉牛酒诈降,谋夜袭之,兵士以贼众,皆有惧色。矩令郭诵祷郑子产祠曰:「君昔相郑,恶鸟不鸣。凶胡臭羯,何得过庭。」使巫扬言:「东里有教,当遣神兵相助。」将士闻之,皆踊跃争进。乃使精选勇敢千人,夜掩畅营,获铠马甚多,斩首数千级,畅仅以身免。
十六国后赵石勒使将麻秋等伐张重华于武威,重华将谢艾曰:「乞假臣兵七千,为殿下吞之。」重华以艾为中坚将军,配步骑五千击秋。引师出振武,夜有二枭鸣于牙中,艾曰:「枭,邀也,六博得枭者胜。今枭鸣牙中,克敌之兆。」于是进战,大破之,斩首五千级。
十六国后燕慕容宝遣将慕容贺麟率三万余人寇新市。甲子晦,后魏道武帝进军讨之,太史令晁崇奏曰:「昔纣以甲子亡,兵家忌之,不可出。」帝曰:「纣以甲子亡,周武不以甲子胜乎?」崇无以对。帝遂进军新市,贺麟退阻泒水,依渐洳泽以自固。洳,而据反。甲戌,帝临其营,战于义台坞,大破之。
东晋末,宋武帝讨慕容超,围广固城,数月不拔。或说裕曰:「昔石勒将石季龙攻曹嶷,瞻气者以为渑音绳水带城,非可攻拔,若塞五龙口,城必自陷。季龙从之,而嶷降。慕容恪围段龛亦如之,而龛降。降后无几,又震开之。今旧迹犹在,可塞之。」裕从其言。于是,城中男女患脚弱疾者太半。时有苍鹅飞入帐坐,众咸惊愕,其将胡蕃独贺曰:「苍者,胡色也。鹅者,我也。胡虏归我之征。」众大悦。将攻城,诸将咸谏曰:「今往亡之日,兵家所忌。」裕曰:「我往彼亡,吉孰大焉!」乃命悉登,遂平广固。
东晋末,岭南贼卢循寇建业,宋武帝击破,走至彭蠡湖,乃悉力栅断左里。大军至左里,将战,帝所执麾竿折,旛沈水,众并怪惧。帝欢笑曰:「往年覆舟之战,旛竿亦折,今者复然,贼必破矣。」即攻栅而进。循兵虽殊死战,弗能禁。诸军乘胜奔之,循单舸走。所杀及投水死,凡万余人。纳其降附,宥其逼掠。遣刘藩、孟怀玉轻军追之。循收散卒,尚有数千人,遥还广州。
梁庾域为华阳太守,后魏军攻围南郑。时粮储寡少,人情忷惧。忷,许拱反。州有空仓数十所,域手自封题,指示将士云:「此中粟皆满,足支二年,但努力坚守。」众心以安,虏退。
隋末,李密据兴洛仓,破宇文化及还,士卒皆疲倦。隋将王充欲乘其弊而击之,恐众心不一,乃假托鬼神,言梦见周公,乃立祠于洛水之上,遣巫宣言周公欲令仆射急讨李密,当有大功,不则兵皆疫死。充兵多楚人,俗信妖。言以惑之,众皆请战,遂破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