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七奇图说(1)

上古制造弘工,纪载有七,所谓“天下七奇”者是也:

巴必鸾城。

铜人巨像。

尖形高台。

茅索禄王茔墓。

供月祠庙。

木星人形。

法罗海岛高台。

公乐场附,海舶附。

一、亚细亚洲巴必鸾城:瑟弥辣米德王后,创造京都城池。形势矩方,每方长五十里,周围计三百里,城门共一百处,门皆以净铜为之。城高十九丈,阔厚四丈八尺,以美石砌成。城楼上有园囿树木诸景,引接山水,涌流如小河然。造工者每日三十万人。

二、铜人巨像:乐德海岛铜铸一人,高三十丈,安置海口。其手指一人不能围抱,两足踏两石台,跨下高广,能容大舶经过。左手持灯,夜则点照,引海舶认识港口,以便丛泊。铜人内空,从足至手,有螺旋梯升上点灯。造工者每日千余人,凡十二年乃成。

三、利未亚洲厄日多国孟斐府尖形高台:多禄茂王所建,地基矩方,每方一里,周围四里;台高二百五十级,每级宽二丈八尺五寸,高二尺五寸;顶上宽容五十人。造工者每日三十六万人。

四、亚细亚洲嘉略省茅索禄王茔墓:亚尔德弥细亚王后,追念其夫王,建造茔墓。下层矩方,四面各有贵美石柱二十六株。穿廊圆拱,各宽七丈余。内有石梯至顶,顶上铜辇一乘,铜马二匹,茅索禄王像一尊。其奇异:一制度,二崇高,三精工,四质料纯细白石筑造。将毕,王后忆念其夫王,怅闷而殂。

五、亚细亚洲厄佛俗府供月祠庙:宏丽奇巧。基址建在湖中,以免地震摧倒。高四十四丈,宽二十一丈,内有细白石柱,凡一百五十七株,各高约七丈。庙内多细石绝巧人像。庙外四面各有桥,以通四门;桥最宽阔,以细白石为之。正门前,安置美石精工神像。筑工者至二百二十年乃成。

六、欧逻巴洲亚嘉亚省供木星人形:斐第亚,天下名工,取山中一最坚大石,雕刻木星人形,身体弘大,工精细巧,安坐庙中。时有讥笑者语工师曰:“设此宏大之躯起立,宁不冲破庙宇乎?”工师答曰:“我已安置之,万不能起立。”

七、法罗海岛高台:厄日多国多禄茂王建造,崇隆无际。高台基址,起自丘山,以细白石筑成。顶上多置火炬,夜照海艘,以便认识港涯丛泊。

古时七奇之外,欧逻巴洲意大理亚国罗玛府营建公乐场一蜒,体势椭圆,周围楼房异式四层,高二十二丈余,俱以美石筑成。空场之径七十六丈,楼房下有畜养种种猛兽诸穴,于公乐之时,即出猛兽,在场相斗。观者坐团圆台级,层层相接,高出数丈,能容八万七千人座位。其间各有行走道路,不相逼碍。此场自一千六百年来,至今现存。

海舶百种不止,约有三等。小者仅容数十人,用以传书信,不以载物。其腹空空,自上达下,唯留一孔,四围点水不漏。下镇一石,一遇风涛,不习水者尽入舟腹,密闭其孔,涂以沥青,使水不进;操舟者,缚其身于樯桅,任水飘荡。其腹空虚,水不沉溺,船底有镇石,亦不翻覆。俟浪平,舟人自解缚,万无一失。一日可行千里。中者容数百人,自小西洋以达广东,则用此舶。其大者,上下八层,高约八丈。最小一层,镇以沙石千余石,使舶不倾侧震盪。二、三层载货与食用之物。海水得淡水最艰,须裝千余大桶,以足千人一年之用,他物称是。上近地平板一层,中下人居之,或装细软切用等物。地平板外,则虚百步,为扬帆习武游戏之地。前后各建屋四层,为尊贵者之居。中有甬道,可通头尾。尾建水阁,可纳凉,以待贵者游息。舶两旁列大铳数十门,其铁弹有三十余斤重者。上下前后,有风帆十余道。桅之大者,二十丈,周一丈二尺;帆阔八丈,约需白布二千四百丈为之。铁猫重六千三百五十余斤,其缆绳周二尺五寸,重一万四千三百余斤。水手二三百人,将卒锐士三四百人,客商数百。有舶总管贵官一员,是西国国王所命,以掌一舶之事,有赏罚生杀之权。又有舶师三人,通天文二士。舶师专掌候风使帆,整理器用,吹号头,指使夫役,探试浅水礁石,以定趋避。通天文士专掌窥测天文,昼测日,夜测星,用海图量取度数,以识险易,知里道。又有官医,主一舶疾病。有市肆贸易食物。大舶不畏风浪,独畏山礁浅沙;又畏火,舶上火禁极严,千人之命攸系。其起程但候风色,不选择日时,亦未尝有大失。若多舶同走,大者先行引路,舶后尾楼,夜点灯笼照视。灯笼周二丈四尺,高一丈二尺,皆玻璃板凑成。行海昼夜无停。有山岛可记者,指山岛行,至大洋中,万里无山岛,则用罗经以审方。审方之法,全在海图量取度数,即知舶行至某处,离某处若干里,瞭如指掌。

[张山来曰:极西巧思独绝,然吾儒正以中庸为佳,无事矜奇斗巧也。]

讱庵偶笔 新安汪口口

孝感县一妇,不孝于姑,雷下击之。妇急以血袴蒙头,雷为所厌,歘然坠地,形如鹰而稍大。其家以香汤沐浴之,奉于香火座上。雷仍自褫其翅羽,其家又为作法事,一旦风雨飞腾而去。此妇自以为得计,每出入必挟血片自随,一日河边漂衣,天无纤云,忽闻雷轰,妇已毙矣。

[张山来曰:鬼神之属,类恶污秽,污秽之取恶固宜,但往往偶一相值,即不能运其威灵,诚不可解。我若为雷神,则以柳下惠“尔焉凂我”之度量,效皋陶“执之而已”之用法,并行不悖,亦何不可?]

康熙癸丑,上海县有人以假银买猪三十六头,又有他人以钱四百託买一头,同载入舟。俄而疾雷揖篷轰击,三十六头,一时皆毙。独一头无恙。则用钱所买者也。卖猪人以假银买卖,为人所执,讼之于县。县官诘之,供云:“实系卖猪得来,非某假造。”官问:“汝识其人否?”曰:“买猪人虽识其貌,不识其住处。而载猪之船,现在郎家桥。”于是押同舟子物色其人,果获之,县官痛责枷示焉。

[张山来曰:雷所击者,不孝与用铜为多,而光棍不与焉,则何也?吾非谓不孝与用铜不当击,只以光棍为更当击耳。雷之不及光棍,殆亦畏之耶?抑多而不胜击邪?]

高怀中,业鳝面于扬州小东门,日杀鳝数千。一婢悯之,每夜分,窃缸中鳝,从后窗抛入河,如是积年。一日面店被焚,婢踉跄逃出,为火所伤,困卧河滨。夜深睡去,比醒而痛减,火疮尽愈。视之,有河中污泥,堆于疮处,而地有鳝行迹,始知向者所放生来救之也按医书:河底泥,能涂汤火伤。高感其异,遂为罢业。及拆锅,下有洞穴,生鳝数石盘其中,尽举而纵之河。

上海朱锦,初投潘尚书为家人。后其子游泮,入谢于公。潘曰:“汝子已系朝廷士子,可以门生礼见,勿复作主仆观也。”即检其靠身文书还之。朱不胜感激,曰:“荷洪恩,须当报效,庶慊微心耳。”潘曰:“我富贵已足,何赖于汝?”朱恳请不已。潘沉吟再四,乃曰:“现今文庙圮坏。汝能修葺,贤于报我远矣!”朱即独力营缮,颇称华焕。此事已过百余年,人亦无有忆及之者。顺治己亥科,会元朱锦亦上海人,官翰苑,至康熙壬子殁。临卒时,文庙正梁,年久朽坏,亦以是刻崩殒。视其建造之姓名,即朱锦也,始知会元乃其后身。事详《上海志》。又缙云郑赓唐,天启丁卯孝廉,亦以儒学为兵火所毁,躬自督造,晨夕不辍。其子唯飏、载飏相继登进士。今人唯知崇饰寺观,以希冥福,而于幼所诵法之圣人,反秦越视之。抑知东家氏之灵爽,固若是其彰彰也乎!

[张山来曰:此事若论功,当以潘为首,而朱次之,岂为潘已富贵耶?至于不报前之朱锦,而报于百余年后之同名者,则又何也?]

仪真孔姓者,于荒年购得《孔氏家谱》,遂诣县冒陈圣裔。时值变乱之余,圣胄散落,县为申请,得补奉祀生,遂于家安设圣位。然其人无行,淫人之妻;夫死,遂娶为妾;而己妻亦有淫行,乡里薄之。邻有塾师,夜梦一儒者乘车,上竖一旗,题曰“司马牛”,弟子从者甚众,皆头带包角巾罩于髻上,方项有带者,语塾师曰:“来日此处有事,汝当避之。”觉而骇甚,如言避去。至午后,火发,孔姓者从外奔归,见火势尚缓,亟入,欲攫其谱。甫进门内,火忽四合,夫妻遂焚死。

[张山来曰:此事予犹及见之。然亦此人不肖,故遭此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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婺源江君辅,幼工奕,称国手。年十七,忽一人扣户,称江北某家,延请角技。君辅袱被随之往,月余,抵中州某宦宅。其人先入内,见某宦,诈云:“吾途穷,鬻吾子为归串。”既得金,立契,复涕泗曰:“父子情,不忍面别,请从后门去,免吾子牵衣惨状也。”宦信之。君辅方久坐堂上,讶无出肃客者。忽一鬅头婢肩水桶,目江大声曰:“尔新来仆,速出汲。”江惊异,厉声争之。宦从内出,持券示曰:“尔父卖尔去,复何云?”江曰:“异哉!君数千里遣使迎我手谈,乃为此不经语乎?谁为吾父?”出所著《奕谱》呈宦证之。宦大惊曰:“汝果能胜我,言即不谬。”甫对着,君辅连胜数局,宦爽然,深相礼貌。其地有国手,从无出其右,宦忽请对局,辅又连胜。宦大喜,待为上客,盘桓数月,作书叠荐好奕钜公处,获金数百归。

[张山来曰:此当是某宦故作狡狯耳!不然,卖子为仆,岂不睹面而遽成交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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