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十二首
西者,金之方。江者,水之体。月者,药之用。一十二首以周岁律。
内药还同外药,内通外亦须通。丹头和合类相同,温养两般作用。
内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长红。外炉增减要勤功,妙绝无功真种。
此章总括内外二药,乃尽性至命之全功也。大道本无内外,一到金丹作用,便分出内外二药,其中有体有用,有宾有主,然古今知之者希。祖师大发慈悲,不妨为学人旁通一线,通部《悟真篇》,无非指点内外二药,到此才明明点破耳。内药属先天,外药却须从后天返先天。盖无修无证,天然具足者谓之内药;有作有为,返本还源者谓之外药。内药了性,体具中黄,即元神而摄精炁者也;外药了命,用寄坎离,即身心而合真意者也。元神本来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寂不离感,感不离寂,内外之体同矣。当其寂也,一念不生,似乎无为;及其感也,六根互用,又不碍有为。内外之用通矣。故曰:“内药还同外药,内通外亦须通。”先天一点灵光,圆陀陀地便是大药丹头。高上之士识此丹头,只消真意不散,元神内凝,身心两家自然和合而交感矣,此即内以兼外,从源而达流者也。中下之流未易及此,必须炼己立基,筑究城郭,处于中以制其外,制于外以养其内。先要和合身心,元神才凝,此即外以全内,从流而溯源者也。两家作用殊途而同归。故曰:“丹头和合类相同,温养两般作用。”药物既分内外两种,则炉鼎亦分内外两处,而火候亦当分内外两用。大抵内炉专在中黄,外炉兼摄六根。内火候专主无为,外火候兼于有作。学道之士须令元神坐镇中黄,常应常静,自然真息绵绵,用之不勤,与元神相依相抱,一似炉中火种昼夜不断。故曰:“内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长红。”中黄便是内炉,元神便是内药,真息绵绵,便是内火候,此即本体,为工夫不增不减者也,乃先天也。然后天有增有减之功用即从此而出,凡人泄漏真性多在六根门头,故二六时中必须回光返照,时时收拾身心,其功可不勤乎?“为学日益”故曰增,“为道日损”故曰减。在工夫须当增之又增,在本体则当减之又减。即增即减,直到无可增减处,自然元精化元炁,元炁化元神,元神还太虚,而无功真种出矣。盖有增有减尚属功夫边事,直到无增无减才是无功之功、无上至真妙道。有增有减底工夫恰好合着无增无减底本体。此内外二药体相同而用相通者也。故曰:“外炉增减要勤功,妙绝无功真种。“盖内炉系中黄神室,元神不动即内药作用也。天然真火,内火候也,体也,主也,了性者也。外炉系坎离二用,和合身心即外药作用也。增减勤功,外火候也,用也,宾也,了命者也。内外二药打成一片,体用同源,宾主交参,性命全修以至形神俱妙,所谓合内外之道而一以贯之者也。
此药至神至圣,忧君分薄难消。调和铅汞不终朝,早睹玄珠形兆。
志士若能修炼,何妨在市居朝。工夫容易药非遥,说破令人失笑。
此章言大药至简至易,即内以摄外者也。上章言内外相同才称金丹大药。然有辨焉:外药,后天之功也,出圣入神必假作用;内药,先天之体也,即凡即圣一切圆成。但恐信根浅薄,自家承当不过、消受不起耳。大药之用无过真铅真汞,身心是也。身心未易相合,须得真意以调和之。真意之不动处即先天元神也。元神既复,身心自然打成一片,而玄珠成象矣。到此即神圣功用当下立证,曾不终朝,所谓”赫赫金丹一日成”者也。奈何世人多信不及,往往劳形苦己,离妻入山以为修炼。殊不知修炼之功全在心地,但使心地洁净圆明,一切不染不昧,虽处市朝,何异深山穷谷!所谓“大隐居塵市”是真修炼矣。盖身心两字便是大药,先天一点元神便是大药底丹头。这个丹头人人具足,只因未遇真师点破,日用不知,不信大药至迩,工夫至易,而求诸远且难者,遂至当面磋过,甘作凡夫。一旦点破,方知即此人人具足者便是金丹大药,即此日用不知者便是天然真火,即此甘作凡夫者便可出神入圣,圆通无碍,有不哑然失笑者乎?《老子》所谓“不笑不足以为道”也。此章言即内药以摄外药,直证无为,了性而命在其中,所谓修上一关盖下二关者也。
白虎首经至宝,华池神水真金。故知上善利源深,不比寻常药品。
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依时采取定浮沉,进火须防危甚。
此章言大药必假作为,即外以全内者也。盖内药无为所以了性,外药有为所以了命。了性者即以一以该两,其机关至简至易;了命者即两以还一,其作用极玄极微。金丹作用须从和合四象起手,四象者何?地四生金,其象为白虎,中藏天一真水,是名首经而为至阳之宝,故曰“白虎首经至宝”。天三生木,其象为华池,中藏地二真火,是名神水而为至真之金,故曰“华池神水真金”。金木水火分之名虽有四,合之只是坎离二物,二物逆转便合成先天一炁,先天一炁从虚无中来,源洁流清,绝无纤尘夹杂。《参同契》所谓“上善若水,清而无瑕”是也。故曰:“故知上善利源深,不比寻常药品。”离中一阴属己土,己之象也,“人心惟危”,法当炼而消之。坎中一阳属戊土,心之象也,“道心惟微”,法当保而持之。炼已持心工夫久久纯熟,到得虚极静笃,大药方生,即此一时便全九转之功矣。故曰:“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大药一生必须采取,采取之候在坎离乍交、一阳初动之时。潭底日红,沉之象也。息念以守之,当虚己以待时。黄芽出土,浮之象也。用意以采之,当乘时而进火。此中消息,冷暖自知而已。候未到而遽采是谓先时,候已到而不应是谓不及时。先时则药太嫩,不及时则药太老。毫发差迟,便不作丹而可危矣。故曰;“依时采取定浮沉,进火须防危甚。”此章言外药作用从有作以反无为,了命而性在其中,所谓从下二关透上一关者也。
此章浮沉二字与上卷不同。上卷指坎离交会时说,此处却说采药进火底时候,当细辨之。
七返朱砂返本,九还金液还真。休将寅子数坤申,但看五行成准。
本是水银一味,周游历遍诸辰。阴阳数足自通神,出入不离玄牝。
此章言大药返还之妙,合内外而言之也。盖内药之体在谷神,不离玄牝;外药之用在二物,须要返还。然七返九还颠倒逆用之妙,岂易知哉!何谓七返九还?其法象出自《河图》。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坎属水而数得七,已含火象,其中一点实处本是乾家太阳真火,火结为砂,岂非朱砂之象乎!地二生火,天七成之,离属火而数得九,已含金象,其中一点虚处本是坤家太阴真水,金化为水,岂非金液之象乎!学道之士必须取离中这点真阴,还于坎宫而成坤,便取坎中这点真阳,返于离宫而成乾,是谓返本还源而先天之体复矣。故曰:“七返朱砂返本,九还金液还真。”其初以北方之水返为南方之火.既而以南方之火还为西方之金,以火炼金,是名金丹,炼成纯乾,是名金仙。彼《河图》之翻作《洛书》,金火互换,先天之转为后天,离居乾位,皆此意也。世人不知造化之妙,遂以自寅顺数到申为七返,自申逆数到子为九还,可发一笑。岂知水火一生一成乃五行自然之准则乎!故曰:“休将寅子数坤申,但看五行成准。”以二物对说,虽分数坎离,其实真铅大药一味而已。究其根源,只以坎中一阳作主。盖天一真水从中而出,为性命之根源,包罗万化,具足五行。其初一变为铅,在北方坎官,为亥子水,此真铅之本身也;及乎二变为砂,在南方离宫,为巳午火;三变为汞,在东方震位,为寅卯木;四变为银,在西方兑位,为申酉金;五变为土,在中黄坤宫,为辰戍丑未四土。故曰;“本是水银一味,周流通历诸辰。”此言其顺流而出者也。逆而转之,只此真阴真阳便是七返九还之功,到得九转功成,胎圆炁足,适合造化九九八十一之阳数自然脱胎而入神化,即《老子》所谓“谷神不死”者也。然谷神不死,须从玄牝立基,其初,一分为二,从谷神分出玄牝,自内而出外,即一味之流遍诸辰者也,其既,二转为一,从玄牝合成谷神,自外而入内,即二物之返本还真者也。故曰:“阴阳数足自通神,出入不离玄牝。”首章全提内外二药,是总纲;次章言至神至圣之功,即内以统外也;三章言炼己持心之要,即外以还内也;此章遂言返还之妙,归本谷神,乃合内外而言之也。
牛女情缘道本,龟蛇类秉天然。蟾乌遇朔合婵娟,二炁相资运转。
总是乾坤妙用,谁人达此真诠!阴阳否隔即成愆,怎得天长地远!
此章言二物妙用不宜间隔也。上章言七返九还不离玄牝,则坎离之不可不交明矣。即以物情征之,牛女,天上双星也,必假鹊桥之会;龟蛇,地中两物也,合成玄武之形。至于日中之乌、月中之兔,必至晦朔交会,乃萌滋元炁而生明,总是阴阳二炁相资运转,顺去生人生物者,逆之则成丹。盖乾父坤母资始资生之妙用,即坎男离女,反本还原之真诠。世人独修一物,未免落在孤阴寡阳边。由是火水未济,天地不交,而成否隔之愆。即不能与天地同其功用,岂能与天地同其长久乎!此言了性者必须立命,才合返还妙用,独修一物便非大道。有等旁门,因阴阳否隔字面,流入彼家房术,诳惑愚夫,则又罪不容诛矣。
若要真铅留汞,亲中不离家臣。木金间隔会无因,须用媒人勾引。
木性爱金顺义,金情恋木慈仁。相吞相咽却相亲,始觉男儿有孕。
此章言坎离始交,金丹之法象也。上章言阴阳否隔,即金木间隔之象。其所以间隔者,由介绍之无其人,未得真土调和耳。水中生金,是名真铅;火中生木,是名真汞。汞性轻浮,极易飞走,惟真铅足以留之,即所谓“金鼎欲留朱里汞,玉池先下水中银”也。然非真土坐镇中宫,岂能调和两家之情性乎?故欲真铅之留汞,非亲近家臣不可;欲木金之不隔,非媒人勾引不能。家臣媒人皆指真土,即所谓黄婆也。盖金情至刚,木性至柔,金能克木,两不相得。金木既未肯相顺,铅汞遂未肯相留。惟得真土和合,则木性不畏金之刚而转爱其顺义,金情不嫌木之柔而转恋其慈仁。由此真虎真龙相吞相咽,转更相亲,身心打成一片,而元神出其中矣。圣胎圆而真人现,岂非男儿有孕者乎?此言三家相见以成金丹之法象也。
二八谁家姹女?九三何处郎君?自称木液与金精,遇土方成三性。
更假丁公锻炼,夫妻始结欢情。河车不敢暂留停,运入昆仑峰顶。
此章言锻炼、交媾,还丹之作用也。前章言坎离交而大药孕,金丹之基立矣,犹未及锻炼之火候也,故即以三家相见者申言之。二八姹女即木液也,九三郎君即金精也,其初两物间隔,无由相通,一遇中黄真土,遂勾引而摄合之,所谓“追二炁于黄道,会三性于元宫”是也。勾引虽仗黄婆,调停全凭真火。丁公者,文火也,金木交并之时,须用文火温养之,两家情性自然欢好,大药产矣。大药既产,活子时到,必须采取真铅,送归土釜,仍以文火温养之,此申言金丹作用也。温养即足,正子时到,及须驾动河车,从尾闾起火,透夹脊,过玉枕,运到昆仑顶上,用武火猛烹极炼。乾坤交姤罢,一点落黄庭,大药始入鼎而凝结矣,此乃言金液还丹之作用也。丹既入鼎,再加乳哺温养工夫,久久纯熟,至于圣胎圆而真人现,九转之功于是乎毕。
天地才经否泰,朝昏好识屯蒙。辐来凑毂水朝宗,妙在抽添运用。
得一万般事毕,休分南北西东。损之又损慎前功,命宝不宜轻弄。
此章言还丹之功从有以入无也。上章言河车运火直上昆仑,则乾坤既已大交,向之乾上坤下而为否者,今坤上乾下而翻为泰矣。然火候之进退不可不谨。阳动而进火,为期屯之象也;阴静而退火,为昏蒙之象也。举两卦而六十卦反对之象一进一退,悉在其中矣,故曰:“天地才经否泰,朝昏好识屯蒙。”乾坤交姤罢,一点落在黄庭,先天真种既已入鼎,后天周身之气自来归命。有若三十辐之共凑一毂,百川众流之朝宗大海。但须时时抽铅添汞,炼尽阴气,以还纯乾,运用之妙存乎火候耳,故曰,“辐来凑毂水朝宗,妙在抽添运用。”前此金木间隔,火水未济,东西南北各居一方;到此混而为一,元神坐镇中黄,超然独尊,东西南北浑然总是一家,得一而万事毕矣,故曰;“得一万般皆毕,体分南北西东。”功用到此只求日减,不求日增,只消抱一守中,常应常静,从有作以入无为,即太上所谓“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也。盖从前有作之功都缘立命,命宝既立,便当了彻性宗,直证无上妙党。倘只管恋著命宝,搬弄精魂,便落在有为法中,譬如登岸之时犹然恋筏而不肯舍,纵使寿同天地,一愚夫耳,故曰:“损之又损慎前功,命宝不宜轻弄。”此首要学人直下了性,乃沮师末后全提句也。
冬至一阳来复,三旬增一阳爻。月中复卦朔晨超,望罢乾终姤兆。
日又别为寒暑,阳生复起中宵。午时姤罢一阴朝,炼药须知昏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