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过了好一阵子,德瓦探长总算回来了,“喝咖啡的不好之处就是总让人跑厕所。”说完,他再度慵懒地坐了下来:“不过现在感到浑身舒服多了。”

格拉特小姐心里其实非常激动,她很生气,又不敢发怒,想请他走,又觉得不合适。

德瓦探长似乎谈兴正浓:“你要去写生吗?”

“我从事广告设计。”

“哦!难怪楼下洗手间尽是贴着风景明信片。”他接着又说:“是否艺术家的作风都与常人不同?”

“可能吧!”其实格拉特小姐最不愿意谈到洗手间的那些风景明信片。

“我个人觉得贴风景明信片要比贴壁纸效果更佳。”德瓦探长肯定地说,他正为找不到烟抽而感到苦恼,“而且比铺磁瓦还要经济。”

“这只是个人的喜好不同罢了。”格拉特小姐淡漠地回答。

德瓦探长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其中好像缺了一张,是自动剥落的么?”

格拉特小姐突然抬起头来,虽然她不喜欢以风景明信片来装饰房间,但目前这个家既然完全属于她了,她就要尽量保全,于是冲到楼下去看个究竟。

不久,她怒容满面地回来,“谁在做恶作剧呢?我不会放过他的。”

说完,她便开始在橱柜里寻找代替品:“一定是那些前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之一干的,刚好丢失正中央的那一张,也许是故意的……我先以另一张来代替……”

“那张明信片一定是很销魂吧!”德瓦探长打趣道。

“笑话,我家哪来那样的玩意?”格拉特小姐用力地拉开抽屉以表示不满,“那是一张珍贵又美丽的明信片,上面是一位身穿农民服装的意大利少女,那件刺绣的裙子最吸引人。”接着她说:“人都是自私的,对好东西都会想据为己有,更何况那是难得一见的风景明信片,而且从邮戳上可以知道那是从意大利寄来的。”

德瓦探长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问话上,但此刻也只好勉强接着问:“寄件人是谁呢?”

格拉特小姐挺直身子,“我不会做出偷看别人明信片的事情。”

德瓦探长那张没精神的脸上露出令人嫌恶的笑容:“你说话可以再缓和些嘛。”

“既然你这么问,我就这么答,其实根本没有寄件人的姓名……”格拉特小姐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多了。

“明信片上只有戳印,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德瓦探长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里面内容大致是说:‘如果我俩能长相厮守,那该多美好!尤其是床上时间,但愿你也和我一样,我的内心正有如一把火燃烧着,你呢?’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下贱的女人。”

格拉特小姐絮絮叨叨地说着,找不到一张可以替代的明信片,她干脆收拾好杯盘离开了。

不知不觉中,德瓦探长又沉沉睡去,直到被马格雷加唤醒。他混混沌沌中,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马格雷加迫不及待地报告他刚才所做的事,说是已经转告交通科,要求苏格兰场的警官将所有办案的警车加以整理,使其不会干扰电波,同时召集参加宴会的客人,准备在当天下午接受德瓦探长的询问。

“别开玩笑了。”德瓦探长害怕承担那么大的责任,同时眨着睡意犹浓的眼睛问道:“现在几点?”

马格雷加再清楚不过德瓦探长的意思了,便说道:“探长,离此地不远有一家供应午餐的餐厅。”

吃饭的时候,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

马格雷加对自己悲观的判断非常肯定,因为这些涉嫌人都已接受过调查,情况并不理想。

霍卡斯医生看来已不久于人世,根本无法开车,更毋论杀人了。他的女儿巴莉达是善于惹出绯闻的桥牌高手,也有当晚不在现场的证据。

接着,他们两人又去了巴格雷·里斯家。里斯是位经验老到的律师,因此当马格雷加对他夫人问话时,她也只回答“是”或“不”等简单的字眼,中间曾一度提到最近被沙塔抛弃的乔妮·威比的行动有些怪异的话题,但是在丈夫的暗示下,里斯夫人立刻闭上口。

德瓦探长觉得这样的对答毫无意义,他接着问里斯夫人是搭何种交通工具前往参加宴会,对方却回答是步行前去。

然后,他们来到了德丝里女士家,这时,体力不支的德瓦探长已现出疲态。德丝里与丈夫都在家,其实那并不是她的丈夫。当德瓦问起凶案时,她辩驳说自己当时被三位男士请去表演节目,因此星期五下午直到夜晚都有不在场的证明。

德瓦探长想灭灭这个女人的傲气,但想想还是作罢。当德瓦探长继续问她为何要参加只供应葡萄酒与乳酪的宴会时,她面无表情地回答,事先并不知道会是这种情况。

好不容易提起精神访问下一家的时候,他们真的尝到了苦头。加塞夫妻非常冷漠,对于问话只是一味地回答“不知道”、“没听到”,甚至回答“真可怕”。当德瓦探长问到他们当晚是否有不在现场的证据时,对方回答当晚洗过澡之后,便服下安眠药睡着了。

“从宴会上回来后……”史普吉轻声地说,“说起来也真不好意思,我一回来就呕吐,是不是呢?洛德尼,现在想起来还真有些恶心呢!”

“那些垃圾还在浴室呢!”洛德尼紧皱着眉头对马格雷加说,“幸好我有一个强壮的胃,否则也会像她一样呕吐。或许我们不该说死者的坏话,不过沙塔那家伙确实差劲,竟然供应那么拙劣的酒,还好酒内没有下毒。对了,我想如果他是被毒死的话,应留有明显的痕迹吧?”

加塞夫妻送他们到门口时,德瓦探长意味深长地说:“今天只是例行的调查,等我们掌握了线索,还会回来。”

“好的。”洛德尼笑逐颜开,“你们不是还要检查弹痕、解剖尸体吗?”

德瓦探长有点恼怒,他发现本案的涉嫌人都是不好惹的家伙。“相信我们会再来打扰。”德瓦探长说得很肯定,“你们休想逃到国外。”

“你们可以扣留我们的护照呀,如果不放心的话。”史普吉镇定地说,“这样我们不就寸步难行吗?何况我们今年已到海外旅游过,也没有出国的打算。”

德瓦探长突然想起什么,感兴趣地问:“哦?你们到哪里旅游了呢?”

“到阿玛菲旅行两周。”史普吉脸上浮出自我陶醉的神情,伸手扶住丈夫的手臂说,“那是个好地方,你说是不是呢?”

他们离开史普吉家后,德瓦探长立刻问:“阿玛菲在什么地方?”

“探长,在意大利,在罗马的南方。探长,你是否有什么新发现?”

德瓦探长身体稍微往前倾,拍了拍驾驶座上巡官的肩膀说:“嗨!到你家喝杯茶,怎么样?”

巡官有点不可理解地说:“回到局里不就有茶喝了吗?”

德瓦探长听了,只好吩咐巡官赶紧开回当地警局。

“我休息时,”德瓦探长转身对马格雷加说,“你去申请逮捕令。”

马格雷加一头雾水,因为整个案情还是一团谜,“要逮捕谁呢?”

“就是刚才那家伙,难道你没发现吗?”

“是洛德尼?探长,你抓住他什么把柄了吗?”

“你真够迟钝的。”德瓦探长又改以缓和的语气说:“被害者沙塔喜欢将他人寄来的明信片贴在一楼的厕所墙上。”

“真的吗?”马格雷加问。

“在案发当天下午,一名参加宴会的客人上厕所时,将墙上其中一张风景明信片撕下。”

马格雷加插嘴说:“探长,请你说详细一点。”

德瓦探长正色道:“你知道吗?被害者是……”

“探长,他是沙塔·洛夫斯基。”

“……你应该知道他性生活非常放荡吧?我问你,如果你妻子在风景明信片上写些淫荡内容再寄给别的男人,你会怎么做?”

“探长,请等一下。”

“死者的姨妈格拉特小姐跟我说那张被撕下的明信片是从意大利寄来的,她还记得里面的内容不堪入目,上面没有签寄件人姓名。你想想,如果是你太太写的那些字,相信你应可认出她的笔迹吧?……”

马格雷加觉得这样的判断太主观了:“探长,难道只凭着一张从未见过的明信片就想逮捕洛德尼吗?”

德瓦探长坚持自己的看法:“一定是参加宴会的客人将那张风景明信片撕去,这不是很合理的推断吗?”

“但那也并不一定是洛德尼撕的。”

“明信片是从意大利寄来的,寄件人一定是他的妻子。”

马格雷加觉得必须坚持自己公正的立场:“探长,明信片的确被人撕下一张,但也有可能是别人撕的。”

“或许吧,可是除了洛德尼外,谁会撕下风景明信片而又杀死沙塔呢?没有人那么无聊吧!”德瓦探长疾言厉色地说。

“沙塔还有很多朋友也参加宴会,可能是其中一位看到明信片内容后,因嫉妒而萌生杀机,女人的嫉妒心实在是……”

德瓦探长纠正说:“马格雷加,你又判断错误了,让我来说明原因吧:那张遗失的明信片是贴在一楼厕所内侧墙壁的正中央,一定是男人撕下的,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吧?参加宴会的男士有三人,但是年事已高的霍卡斯先生及十六岁的威比安不可能会是凶手,因为他们都无法开车,因此可以判断凶手是洛德尼。我的推理绝对正确,你快点行动,吩咐人检查他的车子,只要他的车子会干扰电波,影响电视画面,凶犯就是他了。”

马格雷加哭笑不得:“探长,难道你还真的相信格拉特小姐的证词吗?”

“她性格比较直爽,即使要她上法庭作证,她也可以应对自然。”德瓦探长往椅背上一靠,“她绝对不会推翻自己的证词,而且……”

突然,他压低声音说:“这个女人的证词绝对可靠,我们可以把洛德尼的车子稍微动点手脚,让它可以干扰电波,影响电视画面,这并非坏事,你应该了解我的意思吧?而且这件事轻而易举,只要倒些酒在引擎上便可完成。”

对德瓦探长的这次判断,马格雷加始终不以为然,他坚持己见:“探长,我还是不能同意你的看法,虽然你一直认为那张风景明信片是最重要的线索,但是……这不能证明是男人撕下的,依我的看法……”

“你怎么那么笨呐。”德瓦探长快没耐心了,“那张风景明信片是贴在厕所内侧墙壁的正中央,也就是马桶的正上方,刚好与眼睛平行,这样你该了解了吧?女人上厕所都是坐着,不用看马桶上方的墙壁,所以只有男人才会注意到那张明信片。”

“但是……”

“好了,好了,别再啰唆了!”德瓦探长想尽快结束这个案件,“洛德尼在宴会上不小心看到了那张明信片及上面的内容,才知道妻子背叛了他,所以他们从宴会回到家后,他让妻子服下了安眠药,再开车返回沙塔家杀人。”

“幸亏有我,才破这个案件,否则他还在家里舒服地享受生活呢。现在你都明白了吧?”说到这儿,德瓦探长难掩脸上洋洋得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