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温莎的风流娘儿们(3)

你跟我们一块儿进去瞧瞧她吧;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讲哩。(裴琪妻,傅德妻及桂嫂同下)

傅大爷,您怎么啦?

你听见不听见那家伙告诉我的话?

我听见;你听见不听见还有那个家伙告诉我的话?

你想他们说的话靠不靠得住?

理他呢,这些狗东西!那个武士固然不是好人,可是这两个说他意图勾诱你我妻子的人,都是他的革退的跟班,现在没有事做了,什么坏话都会说得出来的。

他们都是他的跟班吗?

是的。

那倒很好。他是住在嘉德饭店里的吗?

正是。他要是真想勾搭我的妻子,我可以假作痴聋,给他一个下手的机会,看他除了一顿臭骂之外,还会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我并不疑心我的妻子,可是我也不放心让她跟别个男人在一起。一个男人太相信他的妻子,也是危险的。我不愿戴头巾,这事情倒不能就这样一笑置之。

瞧,咱们那位爱吵闹的嘉德饭店的老板来了。他瞧上去这样高兴,倘不是喝醉了酒,定是袋里有了几个钱。

店主及夏禄上。

老板,您好?

啊,老狐狸!你是个好人。喂,法官先生!

我在这儿,老板,我在这儿。晚安,裴大爷!裴大爷,您跟我们一块儿去好吗?我们有新鲜的顽意儿看呢。

告诉他,法官先生;告诉他,老狐狸。

那个威尔斯牧师修伊文跟那个法国医生凯易斯要有一场决斗。

老板,我跟您讲句话儿。

你怎么说,我的老狐狸?(二人退立一旁)

(向裴琪)您愿意跟我们一块儿瞧瞧去吗?我们这位淘气的店主已经替他们把剑较量过了,而且我相信已经跟他们约好了两个不同的地方,因为我听人家说那个牧师是个怪顶真的家伙。来,我告诉您,我们将要有怎样一场顽意儿。(二人退立一旁)

客人先生,你不是跟我的武士有点儿过不去吗?

不,绝对没有。我愿意送给您一瓶烧酒,请您让我去见见他,对他说我的名字是白罗克,那不过是跟他开开玩笑而已。

很好,我的好汉;你可以自由出入,你说好不好?你的名字就叫白罗克。他是个淘气的武士哩。诸位,咱们走吧。

好,老板,请你带路。

我听人家说,这个法国人的剑术很不错。

这算得什么!我在年青时候,也着实来得一手呢。那时候这种讲究剑法的,一个站在这边,一个站在那边,你这么一刺,我这么一挥,还有各式各种的名目,我记也记不清楚;可是裴大爷,顶要紧的毕竟还要看自己有没有勇气。不瞒您说,我从前凭着一枝长剑,就可以叫四个高大的汉子抱头鼠窜哩。

喂,孩儿们,来!咱们该走了!

好,你先请吧。我倒不喜欢看他们真的打起来,宁愿听他们吵一场嘴。(店主、夏禄、裴琪同下)

裴琪是个胆大的傻瓜,他以为他的老婆一定不会背着他偷汉子,可是我却不能把事情看得这样大意。我的女人在裴琪家的时候,他也在那儿,他们两人捣过些什么鬼我也不知道。好,我还要仔细调查一下;我要先假扮了去试探试探福斯泰夫。要是侦察的结果,她并没有做过不规矩的事情,那我也可以放下心来;不然的话,也可以不致于给他们蒙在鼓里。(下)

嘉德饭店中之一室

福斯泰夫及毕斯托上。

我一个子儿也不借给你。

那么我要凭着我的宝剑,去打出一条生路来了。你要是答应借给我,我一定如数奉还,决不拖欠。

一个子儿也没有。我让你把我的脸子丢尽,从来不曾向你计较过;我曾经不顾人家的讨厌,给你和你那个同伙聂姆一次两次三次向人家求情说项,否则你们早已像一对大猩猩一样,给他们抓起来关在铁笼子里了。我不惜违背良心,向我的朋友们发誓说你们都是很好的军人,堂堂的男子;白律治太太丢了她的扇柄,我还用我的名誉替你辩护,说你没有把它偷走。

你不是也分到好处的吗?我不是给你十五辨士吗?

浑蛋,一个人总要讲理呀;我难道白白的出卖良心吗?一句话,别尽缠着我了,快给我滚回你的贼窠里去!你不肯替我送信,你这浑蛋!你的名誉要紧!哼,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就说我自己吧,有时为了没有办法,也只好横一横良心,把我的名誉置之不顾,去干一些偷偷摸摸的勾当;可是像你这样一个衣衫褴褛,野猫样的脸孔,满嘴醉话,动不动赌咒骂人的家伙,却也要讲起什么名誉来了!你不肯替我送信,好,你这浑蛋!

我现在认错了,难道还不够吗?

罗宾上。

爵爷,外面有一个妇人要见您说话。

叫她进来。

快嘴桂嫂上。

爵爷,您好?

你好,大嫂。你有什么事见我?

我可以跟爵爷讲一两句话吗?

好大嫂,你就是跟我讲两千句话,我也愿意听着你。

爵爷,有一位傅家娘子,请您再过来点儿,我自己是住在凯易斯大夫家里的。

好,你说下去吧,你说那位傅家娘子,

爵爷说得一点不错,请您再过来点儿。

你放心吧。这儿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都是自家人。

真的吗?上帝保佑他们,收留他们做他的仆人!

好,你说吧,那位傅德家娘子,

嗳哟,爵爷,她真是个好人儿。天哪,天哪!您爵爷是个风流的家伙!但愿天老爷饶恕您,也饶恕我们众人吧!

傅家娘子,说呀,傅家娘子,

好,干脆一句话,她一见了您,说来也叫人不相信,简直的就给您迷住啦;就是王上驾幸温莎的时候,那些头儿脑儿顶儿尖儿的官儿们,也没有您这样中她的意思。不瞒您说,那些武士们,老爷子们,数一数二的绅士们,去了一辆马车来了一辆马车,一封接一封的信,一件接一件的礼物,他们的身上都用麝香熏得香喷喷的,穿着用金线绣花的绸缎衣服,满口都是文绉绉的话儿,还有顶好的酒,顶好的糖,无论那个女人都会给他们迷醉的,可是天地良心,她向他们眼睛也不曾睐过一睐。不瞒您说,今天早上人家还想塞给我二十块钱哩,可是我不要这种人家说的不明不白的钱。说句老实话,就是叫他们中间坐第一把交椅的人来,也休想叫她陪他喝一口酒;可是尽有那些伯爵们呀,王上身边的官员们呀,一个一个在转她的念头;可是天地良心,她一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可是她对我说些什么话?说简单一点,我的好红娘儿。

她要我对您说,您的信她接到啦,她非常感激您的好意;她叫我通知您,她的丈夫在十点到十一点钟之间不在家。

十点到十一点钟之间?

对啦,一点不错。她说,您可以在那个时候来瞧瞧您所知道的那幅画像,她的男人不会在家里的。唉!说起她的那位傅大爷,也真叫人气恨,一位好好的娘子,跟着他才是倒霉;他是个妒心很重的男人,老是无缘无故跟她寻事。

十点到十一点钟之间。大嫂,请你替我向她致意,我一定不失约。

噯哟,您说得真好。可是我还有一个信要带给您,裴家娘子也叫我望望您。让我悄悄儿的告诉您吧,她是位贤惠端庄的好娘子,清早晚上从来不忘记祈祷。她要我对您说,她的丈夫在家的日子多,不在家的日子少,可是她希望总会找到一个机会。我从来不曾看见过一个女人会这么喜欢一个男人;我想您一定有一点迷人的地方,真的。

那儿的话,我不过略有些几分才干而已,怎么会有什么迷人的地方?

您真是太客气啦。

可是我还要问你一句话,傅家的和裴家的两位娘子有没有让彼此知道她们两个人都爱着我一个人?

那真是笑话了!她们怎么会这样不害羞把这种事情告诉人呢?要是真有那样的事,才笑死人哩!可是裴家娘子要请您把您那个小僮儿送给她,因为她的丈夫很欢喜那个小厮;天地良心,裴大爷是个好人。在温莎地方,谁也不及裴大娘那样享福啦;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要什么有什么,不愁吃,不愁穿,高兴睡就睡,高兴起来就起来,什么都称她的心;可是天地良心,也是她自己做人好,才会享到这样的好福气,在温莎地方,她是位心肠再善不过的娘子了。您千万要把您那僮儿送给她,可别忘了啊。

好,那一定可以。

一定这样办吧,您看,他可以在你们两人之间来来去去传递消息;要是有不便明言的事情,你们可以自己商量好一个暗号,只有你们两人自己心里明白,不必让那孩子懂得,因为小孩子们是不应该知道这些坏事情的,不比上了年纪的人,懂得世事,识得是非,那就不要紧了。

再见,请你替我向她们两位多多致意。这几个钱你先拿去,我以后还要重谢你哩。孩子,跟这位大娘去吧。(桂嫂,罗宾同下)这消息倒害得我意乱如麻。

这雌儿是爱神手下的传书鸽,待我追上前去,拉满弓弦,把她一箭射下,岂不有趣!(下)

老家伙,你说竟会有这等事吗?真有你的!从此以后,我要格外喜欢你这副老皮囊了。人家真的还会看中你吗?你在花费了这许多本钱以后,现在才发起利市来了吗?好皮囊,谢谢你。人家嫌你长得太胖,只要胖得有样子,再胖些又有什么关系!

巴道夫持酒杯上。

爵爷,下面有一位白罗克大爷要见您说话,他说很想跟您交个朋友,特意送了一瓶白葡萄酒来给您解解渴。

他的名字是叫白罗克吗?

是,爵爷。

叫他进来。(巴道夫下)只要有得酒喝,管他什么白罗克黑罗克,我都是一样欢迎。哈哈!傅大娘,裴大娘,你们果然给我钓上了吗?很好!很好!

巴道夫偕及傅德化装重上。

您好,爵爷!

您好,先生!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素昧平生,就这样前来打搅您,实在是冒昧得很。

不必客气。请问有何见教?酒保,你去吧。(巴道夫下)

爵爷,贱名是白罗克,我是一个素来喜欢随便化钱的绅士。

久仰久仰!白罗克先生,我很希望咱们以后常常来往来往。

倘蒙爵爷不弃下交,真是三生有幸。不瞒爵爷说,我现在总算身边还有几个钱,您要是需要的话,随时问我拿好了。人家说的,有钱路路通,否则我也不敢大胆惊动您啦。

不错,金钱是个好兵士,有了它就可以使人勇气百倍。

不瞒您说,我现在带着一袋钱在这儿,因为嫌它拿着太累赘了,想请您帮帮忙,不论是分一半去也好,完全拿去也好,好让我走步路也轻松一点。

白大爷,我怎么可以无功受禄呢?

您要是不嫌烦琐,请您耐心听我说下去,就可以知道我还要多多仰仗大力哩。

说吧,白大爷,凡有可以效劳之处,我一定愿意为您出力。

爵爷,我一向听说您是一位博学明理的人,今天一见之下,果然名不虚传,我也不必向您多说废话了。我现在所要对您说的事,提起来很是惭愧,因为那等于宣布了我自己的弱点;可是爵爷,当您一面听着我供认我的愚蠢的时候,一面也要请您反身自省一下,那时您就可以知道一个人是怎么容易犯这种过失,也就不会过分责备我了。

很好,请您说下去吧。

本地有一个良家妇女,她的丈夫名叫傅德。

嗯。

我已经爱得她长久了,不瞒您说,在她身上我也花过了不少钱;我用一片痴心追求着她,千方百计找机会看见她一面;不但买了许多礼物送给她,并且到处钱打听她喜欢人家送给她什么东西。总而言之,我追逐她就像爱情追逐我一样,一刻都不肯放松;可是费了这许多心思气力的结果,一点不曾得到什么报酬,偌大的代价,只换到了一段痛苦的经验,正所谓“痴人求爱,如形捕影,瞻之在前,即之已冥”。

她从来不曾有过什么答应您的表示吗?

从来没有。

那么您的爱究竟是怎么一种爱呢?

就像是建筑在别人地面上的一座华厦,因为看错了地位方向,使我的一场辛苦完全白费。

您把这些话告诉我,是什么用意呢?

请您再听我说下去,您就可以完全明白我今天的来意了。有人说,她虽然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好像是十分规矩,可是在别的地方,她却是非常放荡,已经引起不少人的闲话了。爵爷,我的用意是这样的:我知道您是一位教养优美,谈吐风雅,交游广阔的绅士,无论在地位上人品上都是超人一等,您的武艺,您的礼貌,您的学问,尤其是谁都佩服的。

您太过奖啦!

我说的是真话。我这儿有的是钱,您尽管用吧,把我的钱全都用完了都可以,只要请您分出一部分时间来,去把这个傅家的女人弄上了手,尽量发挥您的风流解数,把她征服下来。这件事情请您去办,一定比谁都要便当得多。

您把您心爱的人让给我去享用,那不会使您心里难过吗?我觉得老兄这样的主意,未免太不近情理啦。

啊,请您明白我的意思。她靠着她的冰清玉洁的名誉做掩护,我虽有一片痴心,却不敢妄行非礼;她的光彩过于耀目了,使我不敢向她抬头仰望。可是假如我能够抓住她的一个把柄,知道她并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就可以放大胆子,去实现我的愿望了;什么贞操,什么名誉,什么有夫之妇以及诸如此类的她的一千种振振有词的藉口,到了那个时候便可以完全推翻了。爵爷,您看怎么样?

白大爷,第一,我要老实不客气收下您的钱;第二,让我握您的手;第三,我要用我自己的身分向您担保,只要您立定决心,不怕傅德的老婆不到您的手里。

噯哟,您真是太好了!

我说她一定会到您手里的。

不要担心没有钱用,爵爷,一切都在我身上。

不要担心傅大娘会拒绝您,白大爷,一切都在我身上。不瞒您说,刚才她还差了个人来约我跟她相会呢;就在您进来的时候,替她送信的人刚刚出去。十点到十一点钟之间,我就要看她去,因为在那个时候,她那吃醋的浑蛋男人不在家里。您今晚再来看我吧,我可以让您知道我进行得顺利不顺利。

能够跟您结识,真是幸运万分。您认不认识傅德?

哼,这个死乌龟!谁跟这种东西认识?人家说这个爱吃醋的忘八倒很有钱,所以我才高兴去勾搭他的老婆;我可以用她做钥匙,去打开这个忘八的钱箱,这才是我的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