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温莎的风流娘儿们(4)

我很希望您认识那个傅德，因为您要是认识他，看见他的时候也可以躲避躲避。

哼，这种不中用的蠢东西！我只要向他瞪一瞪眼，就会把他吓坏了。白大爷，您放心吧，这种家伙不在我的眼里，您一定可以跟他的老婆睡觉。天一晚您就来。傅德是个浑蛋，可是白大爷，您瞧着我吧，我会给他加上一重头衔，浑蛋而兼忘八，他就是个混账忘八蛋了。今夜您早点来吧。（下）

好一个万恶不赦的淫贼！我的肚子都几乎给他气破了。谁说这是我的瞎疑心？我的老婆已经寄信给他，约好钟点和他相会了。谁想得到会有这种事情？娶了一个不贞的妻子，真是倒霉！我的床要给他们弄龌龊了，我的钱要给他们偷了，还要让别人在背后讥笑我；这样害苦我不算，还要听那奸夫当着我的面辱骂我！骂我别的名字倒也罢了，魔鬼夜叉，都没有什么关系，偏偏口口声声的乌龟忘八！乌龟！忘八！这种名子就是魔鬼听了也要摇头的。裴琪是个呆子；是个粗心的呆子，他居然会相信他的妻子，他不吃醋！哼，我可以相信猫儿不会偷荤，我可以相信我们那位威尔斯牧师修师父不爱吃干酪，我可以把我的烧酒瓶交给一个爱尔兰人，我可以让一个小偷把我的马儿拖走，可是我不能放心让我的妻子一个人住在家里；让她一个人在家里，她就会千方百计地出起花样来，她们一想到要做什么事，简直的可以什么都不顾，非把它做到了决不罢休。感谢上帝赐给我这一副爱吃醋的脾气！他们约定在十一点钟会面，我要去打破他们的好事，侦察我的妻子的行动，向福斯泰夫出出我胸头这一口冤气，还要把裴琪取笑一番。我马上就去，宁可早三点钟，不可迟一分钟。哼！哼！乌龟！忘八！（下）

温莎附近的野地

凯易斯及鲁贝上。

鲁贝！

有，老爷？

鲁贝，现在几点钟了？

老爷，修师父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哼，他不来，便宜了他的狗命；他在念圣经做祷告，所以他不来。哼，鲁贝，他要是来了，早已一命呜呼了。

老爷，这是他的聪明，他知道他要是来了，一定会给您杀死的。

哼，我要是不把他杀死，我就不是个人。鲁贝，拔出你的剑来，我要告诉你我怎样杀死他。

噯哟，老爷！我可不会使剑呢。

狗才，拔出你的剑来。

且慢，有人来啦。

店主，夏禄，史量德，及裴琪上。

你好，老头儿！

凯易斯大夫，您好！

您好，大夫！

早安，大夫！

你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来干什么？

瞧你斗剑，瞧你招架，瞧你回手；瞧你这边一跳，瞧你那边一闪；瞧你仰冲俯刺，旁敲侧击，进攻退守。他死了吗，我的黑金刚？他死了吗？哈，好家伙！你怎么说，我的好医生？

哼，他是个没有种的狗牧师；他不敢到这儿来露脸。

你是粪缸里的元帅，好家伙！

你们大家给我证明，我已经等了他六七个钟头，两个钟头，三个钟头，他还是没有来。

大夫，这是他的有见识之处；他给人家医治灵魂，您给人家医治肉体，要是你们打起架来，那不是违反了你们平日的宗旨了吗？裴大爷，您说我这句话对不对？

夏老爷，您现在喜欢替人家排难解纷，从前却也是一名打架的好手哩。

可不是吗？裴大爷，我现在虽然老了，人也变得好说话了，可是看见人家拔出刀剑来，我的手指还是觉得痒痒的。裴大爷，我们虽然做了法官，做了医生，做了教士，总还有几分年轻人的血气；我们都是女人生下来的呢，裴大爷。

正是正是，夏老爷。

裴大爷，您看吧，我的话是不会错的。凯大夫，我想来送您回家去。我是一向主张什么事情都可以和平解决的。您是一个明白道理的好医生，修师父是一个明白道理很有涵养的好教士，大家何必伤了和气。凯大夫，您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

对不起，法官先生，（向夏禄等旁白）你跟裴大爷和史少爷从大路走，先到弗劳莫去。

修师父就在那边吗？

是的，你们去看看他在那里发些什么牢骚，我再领着这个医生从小路也到那里。你们看这样好不好？

很好。裴琪、夏禄、史量德凯大夫，我们先走一步，回头见。（下）

哼，我要是不杀死这个牧师，我就不是个人；谁叫他多事，替一个猴儿崽子向裴安痕说亲。

这种人让他死了也好。来，把你的怒气平一平，跟我在田野里走走，我带你到弗劳莫去，裴安痕小姐正在那边一家乡下人家吃酒，你可以当面向她求婚。你说我这主意好不好？

谢谢你，谢谢你，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一定要介绍许多主顾给你，那些阔佬大官，我都看过他们的病。

你这样帮我忙，我一定帮助你娶到裴安痕。我说得好不好？

很好很好，好得很。

那么咱们走吧。

跟我来，鲁贝。（同下）

第三幕

您觉得那位年青的范通怎样？他会跳舞，他的眼睛里闪耀着青春，他会写诗，他会说漂亮话，他的身上有春天的香味。

弗劳莫附近的野地

修伊文牧师及辛普儿上。

史量德少爷的尊价，辛普儿我的朋友，我叫你去望望那个自称为医生的凯易斯大夫究竟来不来，请问你是在那一条路上望他的？

师父，我每一条路都去望过了，就是那条通到城里去的路没有望。

千万请你再到那一条路上去望一望。

好的，师父。（下）

祝福我的灵魂！我气得心里在发抖。我倒希望他欺骗我。真的气死我也！我恨不得把他的便壶摔在他那狗头上。祝福我的灵魂！

（唱）“众鸟嘤鸣其相和兮，

临清流之潺湲，

展蔷薇之芳茵兮，

缀百花以为环。”

上帝可怜我！我真的要哭出来啦。

（唱）“众鸟嘤鸣其相和兮，

余独处乎巴比伦，

缀百花以为环兮，

临清流”

辛普儿重上。

他就要来了，在这一边，修师父。

他来得正好。

（唱）“临清流之潺湲”

上帝保佑好人！他拿着什么家伙？

他没有带什么家伙，师父。我家少爷，还有夏老爷和另外一位大爷，也从那一条路上来了。

请你把我的道袍给我；不，还是你给我拿在手里吧。（读书）

裴琪，夏禄，及史量德上。

啊，牧师先生，您好？又在用功了吗？真的是赌鬼手里的骰子，学士手里的书本，夺也夺不下来的。

（旁白）啊，可爱的裴安痕！

您好，修师父？

上帝祝福你们！

啊，怎么，一手宝剑，一手经典！牧师先生，难道您竟然是学究天才兼文武吗？

在这样阴寒的天气，您这样短衣长袜，外套也不穿一件，精神倒着实不比年青人坏哩！

这都是有缘故的。

牧师先生，我们是来给您做一件好事的。

很好，是什么事？

我们刚才碰见一位很有名望的绅士，大概是受了什么人的委屈，在那儿大发脾气。

我活了八十多岁了，从来不曾听见过一个像他这样有地位有学问的人，会这样忘记自己的身分。

他是谁？

我想您也一定认识他的，就是那位著名的法国医生凯易斯大夫。

噯哟，气死我也！你们向我提起他的名字，还不如向我提起一块烂浆糊。

为什么？

他懂得什么医经药典！他是个坏蛋，一个十足没有种的坏蛋！

您跟他打起架来，才知道他利害呢。

（旁白）啊，可爱的裴安痕！

看样子他们真的要打起来呢。凯大夫来了，别让他们碰在一起。

店主，凯易斯，及鲁贝上。

不，好牧师先生，把您的剑收起来吧。

凯大夫，您也收起来吧。

把他们的剑夺下来，让他们对骂一场。

请你让我在你的耳边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失约不来？

（向凯易斯旁白）不要生气，有话慢慢儿好讲。

哼，你是个懦夫，你是个狗东西猴儿崽子！

（向凯易斯旁白）别人在寻我们的开心，我们不要上他们的当，伤了各人的和气。（高声）我要把你的便壶摔在你的狗头上，谁叫你约了人家自己不来！

他妈的！鲁贝老板，我没有等他来送命吗？我不是在约定的地方等了他好久吗？

我是个相信基督耶稣的人，我不会说假话，这儿才是你约定的地方，我们这位老板可以替我证明。

我说，你这位法国大夫，你这位威尔斯牧师，一个替人医治身体，一个替人医治灵魂，你也不要吵，我也不要闹，大家算了吧！

嗯，那倒是很好，好极了！

我说，大家静下来，听我店主说话。你们看我的手段巧不巧？主意高不高？计策妙不妙？咱们少得了这位医生吗？少不了，他要给我开方服药。咱们少得了这位牧师，这位修师父吗？少不了，他要给我念经讲道。来，一位在家人，一位出家人，大家跟我握握手儿。好，老实告诉你们吧，你们两个人都给我骗啦，我叫你们一个人到这儿，一个人到那儿，大家扑了个空。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你们两位都是好汉子，谁的身上也不曾伤了一根毛，落得喝杯酒儿，大家讲和了吧。来，把他们的剑拿去当了。来，孩儿们，大家跟我来。

真是一个疯老板！各位，大家跟着他去吧。

（旁白）啊，可爱的裴安痕！（夏禄、史量德、裴琪、及店主同下）

嘿！有这等事！你把我们当作傻瓜了吗？嘿！嘿！

好得很，他简直在把我们开顽笑。我说，咱们还是言归于好，大家商量出个办法，来向这个欺人的坏家伙，这个嘉德饭店的老板，报复一下吧。

很好，我完全赞成。他答应带我来看裴安痕，原来也是句骗人的话，他妈的！

好，我要打破他的头。咱们走吧。（同下）

温莎街道

裴大娘及罗宾上。

走慢点儿，小滑头；你一向都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的，现在倒要抢上人家前头啦。我问你，你愿意我跟着你走呢，还是愿意你跟着主人走？

我愿意像一个男子汉那样的在您前头走，不愿意像一个小鬼那样的跟着他走。

唷！你倒真是个小油嘴，我看你将来很可以到宫廷里去呢。

傅德上。

裴嫂子，咱们碰见得巧极啦。您是望那儿去的？

傅大爷，我正要去瞧您家嫂子去哩。她在家吗？

在家，她因为没有伴，正在闷得发慌。照我看起来，要是你们两人的男人都死掉啦，你们两人大可以权充一下夫妻。

您不用担心，我们会各人再去嫁一个男人的。

您这个可爱的小鬼头是那儿来的？

我总是记不起来把他送给我丈夫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喂，你说你那个武士姓甚名谁？

约翰·福斯泰夫爵士！

约翰·福斯泰夫爵士！

对了，对了，正是他；我顶不会记人家的名字。他跟我的丈夫非常要好。您家嫂子真的在家吗？

真的在家。

那么，少陪了，傅大爷，我巴不得立刻就看见她呢。（裴琪妻及罗宾下）

裴琪难道没有脑子吗？他难道一点都看不出，一点不会思想吗？哼，他的眼睛跟脑子一定都是睡着了，因为他就是生了它们也不会去用的。嘿，这孩子可以送一封信到二十里外的地方去，就像炮弹从炮口里开了出去一样容易。他放纵他的妻子，让她想入非非，为所欲为；现在她要去瞧我的妻子，还带着福斯泰夫的小厮！好计策！他们已经完全布置好了；我们两家不贞的妻子，已经通同一气，一块儿去干这种不要脸的事啦。好，让我先去捉住那家伙，再去教训教训我的妻子，把这位假正经的裴大娘的假面具揭了下来，让大家知道裴琪是个冥顽不灵的忘八。我干了这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人家一定会称赞我。（钟鸣）时间已经到了，事不宜迟，我必须马上就去；我相信一定可以把福斯泰夫找到。人家都会称赞我，不会讥笑我，因为福斯泰夫一定跟我妻子在一起，就像地球是结实的一样毫无疑问。我就去。

裴琪，夏禄，史量德，店主，修伊文，凯易斯，及鲁贝上。

傅大爷，咱们遇见得巧极啦。

真是巧极啦。我正要请各位到舍间去喝杯酒呢。

傅大爷，我有事不能奉陪，请您原谅。

傅大叔，我也要请您原谅，我们已经约好到安痕小姐家里吃饭，人家无论给我多少钱，也不能使我失她的约的。

我们打算替裴家小姐跟我这位史贤侄攀一头亲事，今天就可以得到回音。

裴大叔，我希望您不会拒绝我。

我是一定答应的，史量德少爷；可是凯大夫，我的内人却中意您哩。

嗯，是的，而且那姑娘也爱着我，我家那个快嘴桂嫂已经这样告诉我了。

您觉得那位年青的范通怎样？他会跳舞，他的眼睛里闪耀着青春，他会写诗，他会说漂亮话，他的身上有春天的香味；他一定会成功的，他一定会成功的。

可是他要是不能得到我的允许，就不会成功。这位绅士没有家产，他常常跟那位胡闹的王子（注）混在一起，他的地位太高，他所知道的事情也太多啦。不，我的财产是不能让他染指的。要是他跟她结婚，就让他把她空身体娶了过去；我这份家私要归我自己作主，我可不答应给他分了去。

请你们中间无论那几位赏我一个脸子，到舍间便饭去；除了酒菜之外，还有新鲜的顽意儿，我有一头怪物要拿出来给你们欣赏欣赏。凯大夫，您一定要去；裴大爷，您也去；还有修师父，您也去。

好，那么再见吧；你们去了，我们到裴大爷家里求起婚来，说话也可以方便一些。（夏禄，史量德下）

鲁贝，你先回家去，我就来。（鲁贝下）

回头见，我的好朋友们，我要回去陪我的好武士福斯泰夫喝酒去。（下）

（旁白）对不起，我要先让他出一场丑哩。列位，请了。

请了，我们倒要瞧瞧那个怪物去。（同下）

傅德家中一室

傅德妻及裴琪妻上。

喂，约翰！喂，劳勃！

赶快，赶快！那个盛脏衣服的篓子呢？

已经预备好了。喂，罗宾！

二仆携篓上。

来，来，来。

这儿，放下来。

你吩咐他们怎样做，干干脆脆几句话就得了。

好，约翰和劳勃，我早就对你们说过了，叫你们在酿酒房的近旁等着不要走开，我一叫你们，你们就跑来，马上把这篓子扛了出去，跟着那些洗衣服的人一起到野地里去，跑得越快越好，一到那边，就把它扔在泰姆士河旁边的烂泥沟里。

听好了没有？

我已经告诉过他们好几次了，他们不会弄错的。快去，我叫你们你们就来。（二仆下）

小罗宾来了。

罗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