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印度大科学家博斯

“加格底斯·钱卓拉·博斯(Jagadis Chandra Bose)在无线电上的发明早于马可尼。”

无意中听到这个令人兴奋的谈论后,我开始靠近人行道上一群忙着讨论科学的教授们。如果说我加入他们的动机是出于种族的骄傲,我感到抱歉。不能否认,我对印度不只在形而上学上好奇,而且在物理上,也有着强烈的兴趣。

“先生,请问您刚才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那位教授亲切地解释道:“博斯是世界上第一个发明无线电检波器和显示电波折射仪器的人。但是印度科学家并没有把这些发明商业化。很快地,他将他的注意力从无机物转到有机的世界。做为一个植物生理学家,他革命性的发现,甚至超过了他在做一个物理学家时的卓越成就。”

我礼貌地谢过了这位良师。他补充道:“这位大科学家是我在普省(Presidency)学院的教授同仁。”

第二天我造访这位圣人在我古柏路上的家附近的住所。长久以来,我在远处尊敬着他。这位严肃的退休植物学家亲切地欢迎了我。他是一个五十多岁,英俊、健壮的人,有着浓密的头发,宽广的额头以及梦想家若有所思的眼睛。他语调的精确性显示了终身研究科学的习惯。

“我最近才考察西方的科学团体回来。他们的成员对我发明的那些显示所有生命都是不可分的精密仪器展现出高度的兴趣。我的加强检测仪(crescograph)可以放大至数千万倍,一般的显微镜只放大到数千倍就为生物科学带来了重大的冲击。生长测量仪则开启了不可限量的远景。”

“先生,您用客观的科学方式做了许多事,加速了东方与西方的结合。”

“我是在剑桥接受教育的。西方对于所有的理论都以谨慎的实验来求证,这点非常值得赞扬!那些经验的程序与我传承自东方内省的能力相辅相成。将二者结合在一起,我才能打破长久以来不能与自然界沟通的寂静。即使是极端怀疑植物有灵敏神经系统及各种不同感情生活的人,都无法否认我的加强检测仪上曲线图的证据。植物与动物是一样地有爱、恨、欢喜、恐惧、满足、痛苦、兴奋、麻木以及无数适当的刺激反应的。”

“在您以前,全世界所有生命独特的悸动似乎都只是富有诗意的想象,教授!我曾经知道一位圣人从来不摘花朵。‘我应该掠夺玫瑰自豪的美吗?我怎能因我粗鲁的抢夺而残忍地侵犯它的尊严呢?’您实际上证明了他这些富有同情心的话!”

“诗人直接亲近真理,而科学家却不灵巧地接近。找一天到我的实验室来,看我加强检测仪上显示的明确证据。”

我感激地接受了这个邀请并离开了。我后来听说这位植物学家离开普省学院,计划在加尔各答成立研究中心。

当博斯研究院开幕时,我去当义工。数以百计的热心人士在屋内走动。我被这座新的科学之家艺术与灵性的象征迷住了,我注意到它的大门是一个远方神殿百年的遗物。在莲花喷泉之后有一座手持火炬的女性雕像,表达了印度尊重妇女为永恒不朽光的传递者的传统。花园里有一座小庙,供奉着超越现象界的本体。没有任何祭坛的神像使人联想到上帝是无形的。

博斯在这个盛大场合的致词,就像出自古代一位得到启示的先知的口中。

“今天这个机构不仅只是作为一个实验室,同时也是一座庙宇。”他虔诚的庄严像一件隐形的外衣,盖住了挤满人群的会场,“在研究的过程中,我不知不觉地被引向物理和生理学的交界处。我很惊奇地发现两者之间的界线消失了,在生物界与无生物界的中间,交集点出现了。一般认为无机物是不会动的,但在众多不同的力量的作用下,它会颤动。

“在共同的法则下,金属、植物和动物看起来都有一样的反应。实际上它们都同样显出疲劳及消沉的现象,能够复原及兴奋起来,在死亡时也相同地不再有任何反应。当我得到这个惊人的归纳时,充满了敬畏之情。我非常希望在皇家协会面前宣布我实验证明的成果。但现今的生理学家劝我将自己局限在我的成就已经被肯定的物理上,不要侵犯他们的禁区。我无意中踏入了另一个不熟悉的种姓阶级制度的领域,冒犯了它的成规。

“神学上也存在着一个不自觉的偏见,将无知与信心混淆在一起。人们经常忘了上帝以万物不断演化的奥秘环绕着我们,同时也赋予了我们怀疑及了解的渴望。经过多年的误解后,我才领悟到,献身科学的人不可避免地会充满永无止境的挣扎。他的生命是用来扮演成一个热诚的奉献者—视得失、成功和失败为一体。

“世界先进的科学团体终将接受我的理论和结果,并了解印度对科学界重要的贡献。任何微小或局限的事情就能满足印度的心灵吗?持续存在的传统及再生的活力让这块土地重新调整它自己,度过了无数的转变。印度人总是在放弃眼前吸引人的荣耀,寻求实践生命中最高的理想—不是被动地放弃,而是主动地奋斗—后兴起。拒绝竞争的弱者得不到任何东西,也没有东西可以放弃。只有奋斗而且成功的人才能丰富这个世界,贡献他胜利的果实。

“博斯实验室在物质的反应以及没有预期到的植物生命现象上的发现,已经开启了物理、生理、医学、农业,甚至于心理学上非常广阔探索的领域。以往认为不能解决的问题,现在都成了可以实验研究的范围。

“但没有严密的精确性,就无法获得高度的成功。因此在大厅进口处,陈列在架子上的,是我设计长效型超灵敏度的仪器和设备。它们所要告诉你们的是,一定要长时间地努力去看穿虚伪的表象,进入看不见的实相,发挥持续性坚韧不拔的毅力和机智去克服人类的极限。所有富于创造力的科学家都知道,心灵才是真正的实验室,那里,他们发现了幻象背后真理的法则。

“今天在这里演讲的,不是复述的二手知识。将来我们会在这些厅堂里宣布新的发现,做首次的展示。本院将定期发表研究成果,印度的这些贡献会遍及全世界。它们将会变成公共财产,永远不会申请任何专利。我们国家文化的精神要求我们,永远不能只为个人的私利使用知识而亵渎它。

“我更进一步地希望,在可能的范围内,所有国家的工作人员都可以使用本院的各种设施。在这方面,我试图沿袭我们国家的传统—正如2500年前,印度古代的那烂陀(Nalanda)和塔席拉(Taxila)大学欢迎世界各地的学者前来一样。

“虽然科学的普遍性是国际性的,不专属于东方或西方,但是印度特别适合做出伟大的贡献。印度人强烈的想象力—可以从一堆显然互相矛盾的事物中挖掘出新的秩序—被专注的习惯抑制住。这样的克制赋予了心灵以无限的耐心,以及坚持追求真理的力量。”

这位科学家的结论我热泪盈眶,“耐心”不也正是印度的同义字,同样地使时间和历史学家们困惑吗?

开幕后不久,我再度造访这位伟大的植物学家,他记得自己的承诺,带我进到他安静的实验室。

“我要将加强检测仪接到蕨类植物上,放到极大的倍数。如果蜗牛爬行的速度也用同样比率放大的话,它的移动看起来就会像特快车一样!”

我热切地注视着反映放大蕨类植物影子的银幕。微小的生命活动现在可以清楚地察觉到,这株植物在我着迷的眼中,生长得非常地缓慢。科学家用一根小金属棒碰触蕨类植物的尖端,进行中的默剧突然停下来了,当棒子拿走后它立刻恢复动人的韵律。

“你可以看到任何外界轻微的干扰是如何伤害敏感的组织的,”博斯说道,“注意,我现在要加上哥罗芳麻药,然后再给它解药。”

哥罗芳使一切生长活动停顿下来,解药使之重新振奋。银幕上渐进的姿态比电影的情节更令我着迷。我的同伴(在此扮演坏人的角色)以尖锐的工具刺进了蕨类植物,它痛苦地显示了痉挛颤动。当他用剃刀穿过部分的茎时,影像也猛烈地激动着,接着划上死亡最后的标点符号,静止不动。

“最早我使用哥罗芳麻醉,成功地移植了一棵大树。通常像这种森林大树移植后会死得很快。”当叙述挽救生命的策略时,加格底斯笑得很高兴。“我精密设备显示的曲线图证明,树也有循环系统,树汁的移动相当于动物身体血液的循环。树汁向上的移动用一般机械学原理是无法解释的。这个现象已通过加强检测仪解答出来了,是活细胞的活动。那是从一棵树延伸向下圆柱形的管状器官发出的蠕动性波动!我们越深入地了解,就越会发现,这世上有一个统一的计划连结着多变自然界的每一种形体。”

这位伟大的科学家指着另一台博斯仪器。

“我用一块锡做实验给你看。金属的生命对刺激也有反应。墨水的痕迹会记下各种不同的反应。”

我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记录原子结构特有的讯号波图。当教授在那块锡上加上哥罗芳后,振动的笔迹停止了,接着,当金属慢慢恢复至正常的状态时,它就重新开始。我的同伴加了一种有毒的化学物质。在锡颤动结束的同时,笔尖也戏剧性地在图上写出了一个死亡的标记。

“博斯仪器显示出像剪刀和机器所用的不锈钢之类的金属,它们也会产生疲劳的现象,但在定期的休息下,可恢复功效。若对金属通上电流或施以高压,它的生命活力就会受到严重的伤害甚至丧失。”

我环视着屋内无数的发明,它们动人地展现了一位孜孜不倦的天才。

“先生,很可惜,大众农业未能充分应用您的机器来加速发展的脚步。用这些仪器快速地检测各种不同的肥料对植物生长的影响不是简易可行的吗?”

“没错,未来的世代将广泛地使用博斯仪器。科学家很少能在自己在世时收到回报,享受以创意服务社会的乐趣就够了。”

我对这位永不倦怠的圣人表达了由衷的感激后离开。“他那惊人丰富的天才会不会有枯竭的时候?”我心里想着。

几年下来,他的创造力丝毫未减。他发明了一种精细复杂的仪器“共振心脏仪”(Resonant Cardiography),并对印度无数的植物进行了广泛研究,发现了许多先前未为人知的新药。心脏仪绘出的图形精确度可达百分之一秒。共振记录仪可测量植物、动物和人类构造中极为微小的震动。这位伟大的植物学家预测,将来他的心脏仪可用来做植物而非动物的活体解剖。

“把药物用在植物及动物上,同时记录,结果显示了惊人的一致性,”他指出,“植物可预示所有在人类身上发生的事情。在植物上做实验有助于减轻人类的痛苦。”

几年以后,博斯在植物学的创见被其它的科学家证实了。《纽约时报》报导了哥伦比亚大学在1938年所做的研究:

在过去几年中,科学家们证实了,当神经在脑和身体其它部分间传递讯息时,会产生微小的电流。这种电流可以用灵敏的检测器测出并用现代的放大器放大至数百万倍。直到现在,还没有令人满意的方法可以研究人体和活的动物体内沿着神经纤维移动的电流信道,因为它们传播的速度太快了。

柯尔(K.S. Cole)和柯帝士(H.J. Curtis)博士报发现,在金鱼缸中常见的淡水植物长形单细胞的水藻(nitella)实际上类似那些单一的神经纤维。他们更进一步地发现:当水藻纤维受到刺激时,发出的电流在各方面(除速度外)都与人类及动物神经纤维所发出的相类似。植物比动物的神经电流要慢了许多。哥伦比亚大学的工作人员把握这个发现,拍下电流在神经内移行的慢动作。

这些水藻也许就像是罗塞达石(Rosetta stone)(解释古埃及象形文字的可靠线索),可以解释心灵与物质之间被紧密看守着的秘密。

诗人鲁宾卓纳斯·泰戈尔(Rabindranath Tagore)是这位印度理想主义科学家坚定的朋友。这位美妙的孟加拉诗人为他写了如下的诗行:

哦,隐者,以古称萨马(Sama)赞美诗的真言

来呼唤你,“上升吧!觉醒吧!”

召唤那些狂言经典(shastric)知识之徒

由自负无益的争论中出来,

召唤那些愚蠢自夸之徒

超越这宽广大地自然的表象,

送这召唤给所有的学者,

一起围绕着你奉献之火

让他们聚集起来。愿我们印度,

回到她古老的土地

哦,再次回到不变的工作,

责任,奉献,

最热诚冥思到入定,让她再度处于

平静,无欲,无争,纯洁,

哦,重拾她往昔崇高的地位

成为全世界的老师。